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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主公,有病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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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起來,一只鳥也不可放過。”她倒要看看,今日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當街擄走她陳家的人!

陳月華翻身下馬,周圍的家奴和衙役自發地低頭退至兩旁。

她揚鞭一甩,就要鞭倒遮汩堂每日售完油紙傘後、為了躲避過於瘋狂買傘人而立的牌子,店門“吱呀”一聲從裏面開了。

巴圖爾雙手抱胸,手裏提著一把沈冷長劍,他不卑不亢直視高馬前方的女子,“主公與府上貴公子有事相商,不便見客!”

陳月華斜他一眼,就跟沒聽見似的開口,“給我讓開!否則別怪我今日不客氣了!”

巴圖爾依舊腳步不動半分,只冷冷與她對視,指尖按在劍鞘與劍柄連接處,只要對方敢再上前一步,他必然叫之血濺當場!

聞聲趕來的墨硯見此場景,心中哀嚎一聲不妙,按照巴圖爾莽撞又一根筋的倔性子,指不定能鬧出什麽叫東家難以收場的大事!他急急從屋內跑出來,對著女子就是謙卑一揖,“他心直口快,女公子切勿將之放在心上,陳二公子此刻正在後院與東家商議事情,不若進店喝些茶水稍坐片刻,我進去瞧瞧裏面是什麽情況。”

巴圖爾被他不情不願拽開,很快又立回原處,六尺高的身形小山般擋在林月華面前,一出口還是那句話:“沒有主公允許,誰都不準進!”

林月華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墨硯現在只想找人把這傻大個搬走,剛緩和的氣氛眼看就要被他這句話嗆得再度回流,瞬間心焦得不行,他尷尬又不失禮數地朝女子笑笑,又忍不住往店內的方向看。

要不要現在冒險跑進去找東家探探情況?

速度快一點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就在他準備客套兩句穩住女閻王,然後進屋敲內門時,櫃臺後面傳來細微的動靜。

那聲音窸窸窣窣的,像人走路時衣料摩擦帶起的清淺聲……

蘇酥手裏依舊搖著往常那把墨綠折扇,額角兩旁的碎發隨著她的動作飄向後方,而在她身後,正跟著一名十七八歲衣著花花綠綠的白面少年。

此時此刻,他臉色比之陳月華也沒好上多少。

陳音音揣著一壇酒,酒壇口並未用蓋子堵上,那醉人的清冽酒香伴隨他走動而飄入眾人鼻腔,陳月華自幼習武,常年混在一群男人堆裏,對於酒水的優劣輕輕一聞便能嗅出來。

她視線不由自主落到棕褐色的壇身上,瞇了瞇眼睛,對面的巴圖爾也沒忍住咽了咽口水,眼中漸漸浮現屬於他這個年紀少年人本該有的好奇情緒……

墨硯餘光沒來由瞥向他,皺了皺眉,再望向那壇酒時,腦中不知在思量什麽。

“抓我陳家之人,你可知何罪?”陳月華一把拽過剛出門檻的陳音音,用鞭柄指向蘇酥。

蘇酥偎在門邊,仿佛剛睡醒時猶待三分惺忪慵懶的桃眸輕飄飄掃過堵在門口的一圈衙役,恰與之前那名尖下巴的小家奴不期而遇,對方心虛地轉過眼睛朝陳音音身後躲了躲。

蘇酥忍不住笑出聲,“陳姑娘何出此言?西街那麽多人,誰看見我抓了陳二公子?不信你問他自己,我到底有沒有抓他?可別冤枉了好人。”

陳月華本是打算直接抓人就走的,剛才那句話也只是象征性走流程問一下,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她審視性多看她兩眼,可話卻是對著陳音音說的,“告訴我,為何會出現於此地?是不是他抓了你?”

陳音音思緒尚且停留在出門前蘇酥跟他說的那番話上,有些心不在焉地“啊”了一聲,周圍此時異常安靜,他話音落地才發覺出一點點不對勁,轉頭朝遮汩堂門邊那人看了看才回,“沒有。的確如他所言,是我自己要過來的。”

此話一出,現場陷入一片吊詭又靜謐的氛圍中,那名先前囂張自得的家奴卻徹底傻了眼,他猛然擡頭一臉不可置信看向自家公子,然而對方壓根沒瞧他,只自顧自點頭解釋,“她說遮汩堂有好酒,阿姐,我想著你平日最貪這東西,便打算討來給你嘗嘗。”

陳月華握緊鞭柄的手緩緩松懈下來,她別有深意地與蘇酥對視一眼,而後翻身上馬,又一鞭子將瘦弱的陳音音卷上馬屁股,“事情辦完了就跟我回去。”

陳音音險險護住懷裏的酒壇,橫趴的姿勢叫他輕微暈眩。

“……你這並非胎生體弱,病雖難治,非不能治。”

微微西沈的陽光有點刺眼,蘇酥的話陡然回響在耳邊,他迷迷瞪瞪地微撐起身體望向屋檐下輕搖折扇的人,對方晃了晃袖口處露出來的半截紫色穗禾,說了句,“謝了,改日還你。”

陳音音一驚,倏然扭頭朝身下看,然而伏趴的姿勢讓他連片衣角料都看不見,就更別說是腰間那塊玉佩了,陳月華面無表情策馬前馳,帶著一群人如雷陣雨一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然而沒有人註意到,這群人在回去時已經不知不覺少了一個。

馬背顛簸,晃得人頭暈目眩七葷八素,陳音音快到家門口終於‘嘔’一聲吐了出來。

陳月華嫌棄地把人弄下馬,兩人一前一後繞過屏門,院子裏的家仆們見到二人紛紛安靜行禮,偌大的前院中只有鳥雀啁啾的聲音。

又走幾步後,旁邊已經見不到下人們的影子,陳月華倏然頓住腳步,嚴肅問出聲,“你剛才為什麽撒謊?”

陳音音心中猛地一突,擦了擦剛吐完酸水的嘴角說:“阿姐,我真沒有。”

“說實話。”陳月華面部清冷瘦削,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又因她臉黑,抿唇看人的時候比之男子還要攝人幾分,她現在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溫度不知何時冷了下來,涼幽幽的清風直往人大袖裏鉆,陳音音縮了縮胳膊漲紅臉說,“我說了沒有撒謊!酒給你!我去阿娘那兒了!”

他將酒壇往對方懷裏一塞就氣呼呼跑了,背影在大風中顯得慌亂又急切。

角落裏竹林泛起了碧綠波濤,臨近初夏的節氣有青蟬尖鳴,誘人的酒香順著呼吸緩緩沖入鼻腔,陳月華盯著酒水發呆,久久後輕輕嘆了口氣。

而另一邊的陳音音將將路過王夫人的芳華院,就與對方撞個正著,婦人見他鬼鬼祟祟打完招呼便往旁邊跑,走兩步莫名覺出哪裏不對勁,轉身叫住人,“你過來。”

陳音音身形一僵,臉上表情快要皺到了一起,然而轉過身時又是一臉笑嘻嘻地問,“阿娘,您叫我是有什麽事嗎?”

王夫人仔細打量他,指著他腰間問:“你護身玉佩呢?怎不見了?”

陳音音下意識伸手往下摸,腦中不禁浮現出蘇酥那張欠揍的臉,磨了磨牙才回:“今日出去時落屋裏了,我這不就要回去找嘛。”

王夫人將信將疑地點頭,在他打算走時又把人叫住,凝重道:“你喝酒了?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你姐常年舞刀弄劍,貪那杯中物倒是沒什麽,可是你身子底本就弱,別把她的壞毛病往自己身上套。”

“你知道是壞毛病不也沒制止嗎?”陳音音嘀嘀咕咕說了一句,王夫人沒聽清,正要問他說什麽,少年就捂住肚子“哎喲”一聲嚷嚷道:“阿娘,我肚子忽然有點疼,去方便一下了,等會再說啊。”

“欸——”王夫人伸出手,對方已經呲溜溜跑遠了,她搖了搖頭失笑道,“都是郎君慣的,這潑猴性子可該怎麽辦。”

旁邊的老奴也跟著笑,聞言就回:“等公子成了親,合該就沈穩了。”

“但願如此罷!”王夫人擡眸瞧向高墻外的天色,想起什麽事情問:“郎君今早出府後到此刻還未歸,眼看就哺時了,你一會兒去前院打聽打聽,看看是不是遇上什麽緊急之事了。”

昨晚跟對方商討女郎擇親的事,因為意見分歧,兩人鬧出點不愉快,現下快一整日沒見著他人影了,王夫人心中逐漸漾出一絲不安。

而事實也正如她擔憂的那樣,蓬萊縣令陳梁一大清早收到上面密報,內容是隔壁滄水縣內有一村落一夜之間遭人屠戮,無一活口,有人就趁機造謠是天怒之罰,為了震懾當道者橫征暴斂、敲骨吸髓,此事在當地鬧得沸沸揚揚,已經快要鬧到皇城腳下了,短短時間內就能造成如此大的陣勢,這背後必然有潛伏於暗中的勢力出來攪合。

狂風惡浪之際,誰不是想著明哲保身?

而這份密報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要把他推至風口浪尖。

……暮月望日,上溪村有夜火驟降,一夜全村屠盡,暗查,一戶存異,屍骸全無,有人稱當夜遇出鎮者數,形跡可疑為其三,兩為夫妻,一為兄妹……

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那對兄妹,密探後面追查到臨近蓬萊縣邊陲時對方蹤跡就不見了,而派出去的密探有命存活者不到半數,那對兄妹極有可能進入了蓬萊縣,上面要他在更大的恐慌到來之前盡快徹查此事,將人暗中找出來,以免事情鬧大。

陳梁看完密報時已經滿頭冷汗,他想起啟天子一直以來自詡為神族後裔,世世代代對天意存有敬畏之心,如果這件事情不能找出真兇,那麽天子一怒,他五服之內連帶護身官爵多半都要被削除。

為官半生,沒想到臨了會遭逢這種天降之災,陳梁一籌莫展,忙碌一整日下來依舊沒有什麽頭緒。

在書房不停翻看衙役呈上來的幾摞竹簡,指尖在一堆人名之間走走停停,他皺著眉沈思,沒過須臾門口傳來一陣急忙忙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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