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還會從蘇雲嘴裏聽見這三個字，我當場就怔了神。

反應過來時，我看著眼前一臉平淡的蘇雲，不怎麽相信的問她:“你說，你在法國看見榮世鈞和他妻子了？”

蘇雲平平靜靜的又嗯了一聲，答案這下確信無疑。

提到榮世鈞和別的女人，她還能這樣平靜，我不禁感到意外。

但更多的，是有絲心疼。

她作為當事人，撞見那樣的場面，心裏面肯定會有想法。

如今這般平靜的跟我提起，多半是刻意掩蓋了真實反應。

所以她這要麽是極力偽裝出來的不在意，要麽又是真的放得下。

可是，介於這兩種結果，我不知道該往那一邊靠，就算是我跟她在一起這麽多年，卻還是不能看透個徹底。

蘇雲垂眸笑了:“是不是他妻子我也不確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現在過的春風得意，想要嬌妻配美妾輕而易舉的。”

“蘇雲，我……”我想要安慰她，說點什麽話，可是，當我我發現我開了口，卻發現我自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看著我，出於本能的心靈相通，僅僅是我那欲言又止的唇形就明白我想要說什麽了，只是淡淡的笑。

“好了，不提他了。”

說完，又看了一眼我邊上牽著的恩恩。

她慢慢嘴角噙著溫柔的笑:“那種事情，以後再說吧。現在，我們去吃點好吃的吧，我想好好跟我這小侄女聊會兒。”

我笑了:“好，去甜品店吧，從機場出發，就兩站公交車的距離。”她倒是沒什麽意見，只是順應的點了點頭。

這出國幾年，她回來時整個人溫柔了很多，或許也因為那幾年，歲月對她各位的溫柔，非但沒有舍得在她臉上留下足跡，還給她眼中添了幾分來自歲月的沈澱。

不似當年那邊，眉眼之間全是傲氣。

這樣也好，整個人看著沒那麽銳氣了，是一件好事。

出了機場，我開車到她們去甜品店，恩恩平時蠻怕生的，可是見了蘇雲，卻沒有見生人的感覺，反倒主動跟蘇雲聊。

聊的也亂七八糟，但蘇雲聽的認真，恩恩聊的起勁，我都插不進去話。

不過，我看著她們兩個這樣，我便由心的歡喜，蘇雲不能有孩子，可她卻是實實在在的喜歡小孩子的。

這一點，從她一開始對恩恩種種就能看出來。

差不多一個小時之後才離開甜品店，本來打算讓蘇雲暫時住我家，可是我一開口她就婉拒了，說是不方便。

不方便……

我認真想想，好像也是哈，確實不怎麽方便。

於是，我就沒有再說住我家這件事。

然後，她說讓我先送她去酒店放行李。

我聽了一下地理位置，居然是離我那兒最近的酒店。

這一點讓我格外驚喜，我沒想到她還能記得我家的住址。

在她訂酒店之前，我並沒有透露出來，這些天來，也沒跟她提過。

她這份悄然無聲的惦念，讓我的心裏莫名的暖流湧蕩。

但是當下，我什麽也沒說，只是悄悄的將這份驚喜獨自竊喜。

送她到了酒店，然後又帶她回家。

保姆正在廚房擺弄的著年貨，什麽腌肉什麽泡菜的。

許少瑾還沒有回來，我看了一眼時間，下午兩點多，還早。

平安坐在沙發上，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我，然後又看了看蘇雲。

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帶著好奇與警惕，悄悄的打量著蘇雲。

平安跑過來，抱住我:“媽媽，你回來啦。”

“嗯回來了。”

我蹲下來，將她抱起來，對著蘇雲:“平安，猜一猜面前這個漂亮阿姨是誰，看看我們平安到底能不能猜到。”

“平安？”蘇雲嘴角帶笑。

我點點頭。

恩恩看了一眼蘇雲，對著我耳邊小聲問我:“是不是，是不是小姨呀？”

我笑:“平安真聰明。好了，現在給你小姨打聲招呼。”

平安露出笑:“小姨。”

“平安好。”

蘇雲輕聲回應。

我將平安從身上放下，吩咐恩恩:“你帶妹妹去看會兒電視。別太吵奧，你們小姨不喜歡很吵的小孩子。”

恩恩嘻嘻笑道:“知道啦。”

然後恩恩牽著平安，蹦跶去看動畫片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兩個女兒的身影，由心的嘴角噙笑，很心滿意足。我身邊在乎的人都齊了，這種感覺真好。

蘇雲遠遠看了一眼，眉眼淡然:“你家知恩長的像他爸爸，平安更像你一些，性格方面也是，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

“噗。”

我笑出聲:“我小時候？我小時候的事情你還記得？”

“嗯。”

她表情平靜，輕描淡寫的語氣:“你的每一件事，我都記得。”

那我幼年做過的那些糊塗事，她也是記得清清楚楚了。想到這裏，我竟然會有點羞愧難當，表情有絲窘迫。

“蘇雲，我覺得小時候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她輕笑:“好。”

我說:“你坐了那麽久的飛機，現在要不要去休息會兒，我等會兒叫你。你休息的房間早就整理好了，還是以前那間，擺設都沒有擺，都是我親自進去打掃的，那時候就有種你一定會回來的執念，今天還真實現了。”

“在這兒之前，我是真沒想過那回來。”

她頓下語氣來:“可就是某一個瞬間，我突然就想回來了，我想回來看看你們，看看這個我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地方。”

突如其來的想念，那種感覺我懂，因為曾經經歷過。

我嘴角抿著溫和的弧度:“你先去休息會兒吧，明天就要過年了，我去廚房幫一下保姆，看看能做點什麽。”

“不了。我不想休息。”

“不累麽？”我問她。

她只是搖了搖頭，然後說:“我也去幫忙。”

我點點頭:“好。”

本來沒指望蘇雲幫什麽忙，最多拿拿東西，可沒想到她在廚房這一塊兒操作的熟悉程度，絲毫不亞於我。

我是嫁給許少瑾之後，才留心廚房這一塊，而且還是早年拜月嫂和我婆婆的指點，現在才通曉一二，可蘇雲呢？

她這一身的廚藝，是什麽時候從哪裏學的？

瞧我不自然的看著蘇雲，蘇雲瞥了我一眼:“你用這麽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幹什麽？我這樣你很驚訝？”

我木訥的點點頭:“是有點。”

她說的平靜:“和榮世鈞結婚後的那半年，為了討好他，我特意去學過烹飪，一不小心就學上手了。”

她擡眸，眼神波瀾不驚:“以前我確實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你看見我會這些，感到驚訝好像也是正常的。”

她笑了一下，瞥了一眼鍋裏的東西:“現在翻個面灑點米酒，口感會更好些。”

我楞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趕緊按她說的去做了。

弄完了之後，對保姆說:“這個直接這樣擺到明天，裝好放在冰箱裏吧。”

保姆點點頭，看我和蘇雲的眼神，有那麽一絲佩服。

大概以為我們這樣的都市麗人，對這些家庭主婦幹的事情一竅不通吧。

可是說到底，竅不竅得懂，還是我們自己心裏明鏡似的。

就像蘇雲，倘若她今天不進廚房，我還這不知道她會這些。

根本就是完全沒想過。

而且，剛剛她輕輕松松說出口的那句話，還在我心裏飄蕩著。

為了討好那個叫榮世鈞的男人？

那麽驕傲的蘇雲，怎麽可能會做那種卑微且低聲下氣的事情呢？

“發什麽呆，水開了。”

蘇雲的聲音突然響起來，把我飄遠的思緒一下子扯回到現實。

我將東西放進燒開的水，然後煮著，順便蓋上了鍋蓋。

我猶豫的看著蘇雲，欲言又止，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心裏的話。

她看出來我有話，一邊低下頭切著菜一邊說:“你要有什麽想說的直接說就是了，看你憋著，我難受。”

還真是肚裏的蛔蟲了。

我倒吸一口冷氣，十分小心的問:“你如今回國，除了回來看我們，心裏是不是也還有一絲想見他的念頭？”

她手下的動作沒有停下，只是輕描淡寫的問了句:“很明顯？”

很明顯？

我揣摩著她這話的意思有幾層，最後在她確實是想見榮世鈞這上邊停下來。所以說，我剛剛問的沒錯了。

我觀察著她的表情，低聲問道:“這些年，你還愛著他？”

除了這個，我想不出來別的原因。但是，我又好像可以猜到，我這個問題換來的百分之九十是她否定的回答。

可是，剩下的百分之十讓她給了我意外，她面無表情的說。

“愛？”

她頓了兩秒擡起眼，手下的菜已經被切成漂亮整齊的片狀。

她淡淡說:“這些年還愛著他，或許吧，我就算在法國也時時想起他，他的厭惡，他的嘲諷，他對我的痛恨。”

“可是很奇怪的是……”

我不解的看著她，聽著她繼續說下去。

“他這麽討厭我，甚至因為不想和我呆在一塊而離婚，我還是愛他，還是會想到那些日子裏他的喜怒哀樂。”

她又忽然笑了:“但是，我已經不想跟他在一起了，我就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我這樣又算不算是不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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