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你總算回來了。”雛森一見千焱回來了，高興的拉住了她的手，這丫頭，消失了這麽長時間，看我逗逗她。

“小千，我好難過，”雛森擺好面部表情，眼圈紅紅的，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白兔。

“小桃，有人欺負你？”雛森這個委屈的樣子，即使是鐵石心腸也會受不了，更何況千焱本來就是個看不了人哭的傻子。

“不是”看著千焱擔心的樣子，雛森心裏高興，臉上卻沒什麽變化。她越是這樣，千焱就越是著急，看著她越來越著急的表情，雛森一下子笑起來了：“傻瓜，我嚇你的。”

“你竟敢騙我！”千焱眉毛一挑，開始瘙雛森的癢。這個家夥，差點嚇死自己，手觸碰到她身體的時候，千焱一怔，只是幾個月，她怎麽就瘦成了這樣？鼻子酸酸的，千焱把頭搭在雛森肩上，“小桃，做死神真的這麽好嗎？”

雛森楞了一下，開口時語氣裏已經帶上了一種堅定。“小千，你大概不會明白的吧，那種看著慘劇發生卻阻止不了的無力感。我真的很討厭這樣的感覺，討厭這樣的自己。所以，現在有機會去改變的時候，我希望自己能成為想要成為的人。”雛森深吸一口氣，“小千，那天你不顧一切地沖出去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跟你在一起的話，再遠的地方都能到吧。”

千焱覆雜地看著雛森，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還好這個時候雛森轉了話題，“明天是階段性測試，你快去休息吧。”

在真央學了將近半年，這一次的階段性測試主要考查白打、劍術和鬼道。由於參加考試的人太多，學校決定每個學生隨機抽選兩項作為考試的內容，在冬獅郎和雛森都選到白打和鬼道的情況下，千焱很不幸的選到了白打和劍術。

“小千，快起來了。”雛森搖著賴床的某人，“再不起來就要遲到了！”十分鐘之後，雛森只能像托行李一樣的把千焱拖進了考場。

“小桃，我要睡覺”千焱有氣無力的趴在雛森身上，百無聊賴地看向校園裏的一大批參考學生，猛地她雙眼一睜，“小桃，那是誰？”

劍術考試的主考位置上正坐著一個人，狷狂的眼神掃過現場的學生，就像是看向一群垃圾。千焱的興趣一下子被提起來了，這個男人，有點意思。

更木劍八現在正在主考的位置上發呆，說實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才答應了來做考官的。不過，這樣也好，看看新一任的學生，說不定還能發現新的練手對象。這麽想著，劍八雙手一背，大大咧咧地坐在主考位置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一幫新進的學生。

“快把手放下”雛森緊張的拉下千焱指向劍八的手，“那位大人你可千萬不要招惹，他是更木劍八，是十一番隊的隊長。你這麽指著他，搞不好會被一刀切了。”雛森小心地看向更木劍八的臉，確定他沒有註意到自己的話之後，才又一次湊近千焱的耳邊，“聽說他是因為殺了前任隊長才繼任的，小千，你可千萬不要惹上他啊。”

只是個階段式考試，竟然會有隊長級的人來做考官，千焱摸摸下巴，“這次考試不簡單啊。”

“嗯，我也這麽覺得。”冬獅郎站在千焱身邊開口了，“這次的小考試竟然會有三個隊長級別的人來監考。除了劍術考試，鬼道和白打的監考分別是浮竹隊長和平子隊長。”

是嗎，看來靜靈庭相當重視這一次的考試啊，千焱的腦袋怎麽想不明白，只是個小考試怎麽會引起這麽大的關註。算了，想不通就幹脆不想了，冬獅郎已經上場比賽了。

冬獅郎不愧是天才中的天才，赤火炮、白雷、蒼火墜煙花一樣的在他指尖盛開，引得現場觀眾的一排喝彩。剛才還沒有註意到，這家夥已經長得這麽高了，再看看身邊的雛森，千焱郁悶了，他們都長高了，怎麽就只有自己還是這麽矮。

腦子裏閃過一個畫面：三年之後，冬獅郎和小桃並肩而立，微笑著看著自己這個……矮冬瓜。

千焱在嫉妒，嫉妒到要發瘋了，她覺得自己現在急需一個發洩的途徑。拍拍雛森的肩膀，“小桃，我先走了。”轉身離開，也沒註意雛森的挽留。

白打的考試是兩個學生之間的對抗，然後，站在白打的考場上，千焱更生氣了。很好，全世界的人都比自己長得高是吧。尤其是對面的那個路人甲，長得跟竹竿似的，欺負自己長得矮嗎。千焱的心裏驀地冒出一股邪火，渾身上下彌漫著殺氣。

“開始”裁判話一出口，千焱就一腳踹上了對方的腘窩，那個孩子現在完全成了千焱的出氣筒，只是一瞬間，全身上下的幾大關節全都遭到了重擊。膝蓋、手肘、肩，千焱的手段狠辣野蠻，“哢嚓”幾聲，等千焱回過神來的時候，對方已經趴在地上不動了。現場也一下子陷入了沈默，就連裁判也想不到，一年級的學生竟然有這麽強悍實力，楞了好久，裁判才宣布比賽結果。

“勝出者，狐千焱”裁判宣布結果的那一刻，現場爆發出激烈的掌聲，千焱卻在這個時候嘆了口氣，自己出手好像是重了點。

“海燕，你覺得她怎麽樣？”浮竹心平氣和地註視著場內，征詢自己副隊長的意見。

“實力很強，不過太過兇狠，不能成為合格的死神。”回想起剛才千焱的白打，海燕心裏還是忍不住一顫，那樣熟練狠毒的殺招，即使是自己也不見得能做到。那個小姑娘，到底是什麽來頭。

“兇狠嗎？”浮竹勾唇一笑，“海燕，有時候，事情不是僅憑一個側面就說得清的，你看看她現在在做什麽。”

賽場外，千焱就站在了路人甲面前：“這位同學”。

沖動是魔鬼啊，她一邊懊惱的反思自己的行為，一邊推開路人甲身邊的醫務人員。修行了近百年，就算別的不行，治愈術也是一等一的好，平日裏雖然不用，可是現在，千焱雙手結印，不消片刻對方的傷勢就消失了。

這一切就這樣清晰的印在浮竹眼裏，他突然對這個小姑娘產生了興趣，怪不得柏村那麽疼她她，就連自己，都忍不住對她感興趣。

劍術比賽被安排在下午，中午休息的時候，冬獅郎、雛森和千焱三個人坐在場邊的長椅上談話。

“小千，我和小白的比賽都結束了，下午就去看你的比賽了。這一次你跟誰做對手啊？”雛森的兩場比賽成績都不錯，現在正在興頭上。

“大前田”

“他？小千你小心一點。”雛森的表情在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一下子嚴肅了，就連冬獅郎也露出了擔心的神色。

“怎麽，你們不相信我的實力？”千焱眉毛一挑，自己會打不過一個胖子？這兩個家夥到底在緊張什麽啊。

“小千，他殺……”

“雛森閉嘴！”冬獅郎語氣一沈，喝止住了雛森的話。他不想現在給千焱制造緊張的氣氛，大前田那個人，真央讀了三屆都沒畢業，這一次又被退回了一年級重來。斟酌了一會兒，他選了最平和的語言：“他心理有些問題，你要小心。”

如果沒記錯，上次劍術考試的時候，大前田是用了真刀的。不過這次，他相信大前田即使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在番隊隊長面前做出那樣出格的事。

說道劍術，這裏的人幾乎沒幾個是千焱的對手。比賽一開始，她就用上了一連串的高難度技巧。劈、攔、點、刺、撩，反穿，把大前田壓制的死死地。幾個回合的交手，她已經基本摸清了大前田的出手規律。這一次，在對方橫掃過來的時候，千焱先是一腳踹上他的膝蓋，反手奪過他手裏的刀，準確無誤的把自己的劍尖指上了對方的咽喉。

“你輸了”千焱眉毛一挑，沖冬獅郎他們一笑，轉身就要走出場外。可是，變故就在這樣的時候發生了。

已經輸了的大前田撿起自己掉在地上的竹劍，猛地撕開外面的竹套，銀光閃閃的刀帶著殺氣直劈千焱的後腦。

“小千”冬獅郎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搖了幾下，仿佛就要摔倒。雛森更是尖叫著捂住眼睛，不敢看即將發生的事。

盡管已經感到了殺氣，盡管盡量躲避，千焱的後肩上還是被劃開了一條血口。顧不得正在冒血的後肩，千焱轉身，沈靜的雙眸波瀾不驚地盯上了對方的眼睛，“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可是現在，大前田現在已經失去理智了，他瘋了一樣地砍向千焱，根本什麽都聽不進去。跟自己同期的人都已經是隊長、副隊長了，自己還在真央等畢業。所以不能輸，絕對，不能輸！

“切”千焱幾個瞬步躲開大前田的攻擊，餘光掃過場外騷動的人群，寒冰一樣的聲音響起來：“全部給我呆在外面。”刀鋒一樣的眼神掃過眾人，最後停在冬獅郎身上，“任何人不許插手。”

這個時候劍八正好坐直了身體，他倒是很想知道，這個小姑娘到底要幹什麽。這邊激烈的聲音也吸引了浮竹和平子的註意。

沒有刀，還傷了一條胳膊，千焱在場上沒有任何優勢。不一會兒，她的身體上就又添了幾道傷口。觀戰的浮竹一僵，起身就要阻止，“浮竹隊長”劍八把刀一橫，擋在他身前，“她說了，不許任何人插手。”

“你是要我看著她死嗎？”浮竹的臉上已經浮出了生氣的表情，如果這個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受傷了，且不說要怎麽給柏村交代，只是想到她會倒在血泊裏，自己的心就會揪得喘不過氣。

“不，她會贏。”平子學著劍八的樣子坐下，“浮竹隊長，這個小丫頭，不是一般人。”看向浮竹焦躁的表情，平子一句一頓：“她只是一句話就能控制住現場所有人的動作，這樣的人，絕對不會輸。”

事實上，千焱現在並不輕松。說到實力的話，她比大前田不止強了一點，千焱甚至可以一招就殺了他。可是，說到底大前田也不是什麽壞人，在千焱心裏，他只是一個求不到成功笨鳥，雖然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會說“笨鳥先飛”的話，說到底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的理解笨鳥的心情。

這個世界沒有上帝，就算是有，也不是每一只笨鳥都能找到上帝給他準備的矮樹枝。至少，眼前的這一只就沒有。這只笨鳥，只是一直都找不到那顆矮樹枝而已……

“小千，快跑啊”場內的情況瞬息萬變，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有生命危險。千焱卻在這樣緊張的時候停住了。

大前田鋒利的刀鋒瞬間直劈千焱的面門，如果這樣下去，千焱必死無疑……

“我說，你聽不到它在哭嗎？”千焱略帶沙啞的嗓音彌散在賽場上，雛森睜開眼的時候，大前田的那把刀正停在千焱的眼前。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千焱徒手抓住了刀刃。鮮血滴滴答答地順著她嫩白的手流淌下來，校服上盛開的紅梅觸目驚心。

“吶，我說，它在哭，你聽不到嗎？”還是這句話，千焱古井深潭一樣的眼睛盯著大前田，平靜的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什麽？”大前田呆住了，徒手接下自己的一擊，這個小姑娘的手是不要了嗎？

“吶，你為什麽要拔刀？”換了個問題，千焱還是那樣沈靜地問。

“什麽？”大前田覺得自己已經傻了，除了“什麽”這個詞好像什麽都說不出來。

“你拔刀……就是為了斬向自己的同胞嗎？”千焱眉毛一挑，左手把大前田的刀劍抵在自己的胸口。

“這就是你進入真央的理由麽？如果你認為自己拔刀的目的不是為了守護，不是為了戰鬥，而只是為了斬向自己的同胞，那你就來啊！”

千焱把刀尖抵得更深，“你的刀在哭，你聽不到嗎？曾經那麽努力，那麽拼命，就只是為了把刀尖對準我嗎？”深吸一口氣，“我所知道的死神，永遠會在拔刀的時候露出一種驕傲的表情,你已經連這種驕傲都舍棄了麽如果是這樣，就請你動手啊，現在就殺了我啊！” 刀尖已經劃破了皮膚，千焱的胸口上又開出一朵美麗的紅梅，她嘴角一勾，臉上的笑容越發的邪魅狷狂，“不是要殺了我嗎，動手啊。”

“咣當”一聲，大前田頹然地丟掉手裏的刀，雙腿一軟癱在了地上。千焱松了口氣，還好最後時刻大前田收了手，否則自己可能真的會死吧。再看一眼大前田，她臉色一變，沖過去揪起他的領子，迫使他把頭擡起來。“切”千焱一哼，猛地踹在了大前田的胸口上，這一腳可是用了十成力，即使是大前田那樣肥胖的身體，也被踹出了十幾米。

“小千，你幹什麽？”完全沒理會周圍人的驚呼，千焱一個瞬步逼近他身邊，擡腿又是一腳，接二連三的重踢落在大前田身上，不一會兒他就吐出了鮮血。

“小千，你會殺了他的！”雛森一邊尖叫，一邊往前走。她不知道千焱現在在做什麽，她只知道，再這樣下去的話，大前田一定會死。

“小桃！好好看著她究竟在做什麽！”冬獅郎攔住雛森，他看得出來，小千她，實際上是在幫住大前田。

“浮竹隊長，現在你怎麽不著急了？”平子揉揉發脹的雙眼，小丫頭，你實在是讓我都感到驚訝啊。

浮竹沒有說話，他的目光一直鎖在千焱身上沒有離開。

“剛才不是很囂張嗎？”千焱知道，如果現在不這麽做，這只笨鳥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腦子裏閃過他剛才的眼神，是已經絕望了麽。

“廢物，死胖子！”千焱一腳又一腳地踢在他身上，最後幹脆一把抓住他的頭發，在他耳邊輕聲：“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輸嗎？讓我來說吧，你就是個廢物，蠢蛋，天生的失敗者！”

千焱的聲音很平靜，聽在大前田的耳朵裏，卻像是魔女的召喚。對於千焱的這些話，他其實很像反駁，可是，拿哪一點來反駁？沒有得意的鬼道和白打，就連唯一覺得不錯的劍術都屢遭失敗。她說的沒錯，自己就是個失敗者，沒有出路的……失敗者。

腦子裏閃過這樣一幕：自己扮演小醜的時候從臺上摔下來，觀眾們只是討論著表演有多逼真，道具多好用，沒有人註意到自己的眼淚，一個都沒有。多少年了，自己一直都扮演著這樣的小醜角色，沒人在乎自己是不是努力了，他們都在笑，一直在笑……

“你殺了我吧”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可言，還是死去吧，破碎帶來歡樂，可以不再絕望。

“混蛋”千焱心裏咒罵一聲，伸手掐住了大前田的脖子。從剛才他丟掉刀的時候自己就註意到了，這家夥，不僅是丟掉了刀，他甚至連自己的尊嚴和夢想都不要了，這麽簡單就放棄了麽？

呼吸越來越困難，肺裏是撕裂一樣的疼痛。大前田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還活著，往日的種種放電影一樣的在眼前飄過，最後定格在千焱看向自己的眼神，“為什麽要拔刀？”千鈞一發的時刻，他猛地睜開眼，奮力拉住千焱的手，“放開……”

“你不是要死嗎？”千焱的表情先是一松，進而更加用力了，大前田在這樣的壓力下奮力反抗，“我想活下去……”

“大聲點，我聽不見！”千焱聲音陡然擡高，她就是要逼著大前田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我想活下去！”大前田怒吼。

“活著做什麽？”還是咄咄逼人的語氣，千焱手下的力道絲毫沒有減弱。

“去戰鬥，去守護我想要守護的東西！”很多年後，那時的大前田已經成了副隊長，當有人問起的時候，他的記憶裏最深的印象，依然是在這個溫暖的午後，自己聲嘶力竭的呼喊和那個少女狷狂的笑容。

千焱松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就去兌現自己的誓言。”小小的身影從眾人身邊走過，細弱的雙肩似乎撐得起整片天空。

今天真的很累，千焱草草地包紮好傷口，一上床就睡著了。

這個夜似乎很平靜，也似乎不怎麽平靜。冬獅郎站在月光裏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第二次了，這是自己第二次眼睜睜的看著她受傷了。他從來沒有哪一刻覺得自己這麽沒用，努力了這麽久，還是沒辦法保護她。今天下午的那一刀，差點要了她的命，也差點要了自己的命。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的，看見她會開心，看不見會擔心，她生氣自己就莫名的緊張，她難過自己巴不得比她更難過。

小千，我該拿你怎麽辦？

同一時刻，銀收起臉上的笑容，玩世不恭的臉上也出現了一抹脆弱，“小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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