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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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二人看不見顧音與周子弈，依舊言笑晏晏。
“那便不要折扇，不過，昱哥哥可有想好三日後我笄禮時要送我什麽嗎？”
男子以折扇點了點殷婼的額頭，“自然是想好了。”
“你認識他？”周子弈忽然問道。
顧音有些不解道：“為何如此問？”
“你適才一直在看著他。”周子弈語氣十分平靜。其實他這話說得分外中肯，然則實際上是，顧音自從進了馬車，視線便仿若黏在那男子身上一般，一刻也未曾離開。
顧音幹咳一聲，意識到自己似乎太過熱切了些，便收斂了目光，道：“的確是見過的，不過，只見過兩次，一次是記載在靈族卷宗中，另一次則是先前在攝魂令中所見。”
周子弈皺眉道：“他便是郭昱。”
馬車忽來一陣顛簸，車內寬闊，顧音與周子弈坐在側邊，堪堪穩住身形，但殷婼卻是整個人都往前傾了過去，撲在郭昱身上，郭昱先是一楞，而後他便順勢將她護在懷裏。
從顧音這個角度，恰好能看見殷婼泛紅的面色，她偷偷擡眼打量著上方的人，眼底光彩暧昧不清，少女初心，從此便生根發芽。
山洞內。
“我已解了你的禁制，你為何還看著我？”楚雲問道。
裴游深深吸了一口氣：“你是誰？”
適才顧音被殷婼所惑，與周子弈一同消失在了結界內，山洞內只餘殷婼、裴游與郭憐兒三人。以裴游如今的修為，是絕不可能從殷婼手下逃生的，更何況他還帶著個昏迷不醒的郭憐兒，他幾乎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然而殷婼卻忽然沒有了任何動作，像是被定住一般，連神情也僵住了。裴游想上前查看，卻發現自己同樣也動彈不得。
須臾，他感到一陣強大的威壓，像是被扼住喉嚨般，喘不上氣，意志模糊間，只見一白衣勝雪，袖擺流雲，清冷不近煙火，恍似謫仙。
待到裴游意識清醒時，便見楚雲已繞著殷婼走了一圈，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或許是裴游眼神太過專註，楚雲終是不甚自在地轉過身來問他。
裴游雖有太多疑問，但首當其沖的，卻還是她的身份。此女實在太過可怕，憑空出現，殷婼和他竟毫無還手之力，不僅如此，裴游每每看向她的眼睛，總有一股心悸之感，這種恐懼，似是烙印在骨子裏，無法消除。
“我是誰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能解救你們就行了。”楚雲淡淡道。
裴游動了動僵直的脖子，又問道：“你為何來此？”
楚雲看了他一眼，後者猛地皺起眉頭，她深知自己對於妖邪的震懾力，於是轉過頭不再看他，“是主人將我召來的，我知道你在擔憂什麽，但我不會害你們的，主人還受困於此，我斷不會輕舉妄動。”
“主人？”裴游不解，“你主人是誰？”
楚雲捏了捏殷婼的下巴，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但眼神卻十分冰冷，“自然是，被她困住的人。”
馬車彎彎繞繞，最終停在一座城門下。
顧音下車時眼簾微擡，只見城門高處赫然上書兩個大字——燕城。
殷婼雙手拉著郭昱，整個人都快要掛了上去，就是不肯進城，郭昱輕聲哄她：“出宮時你說過，申時之前定會回宮的，可不能反悔啊。”
殷婼拽著他的手搖了搖，聲音軟糯，“可是我一進城你便不會陪我了，昱哥哥，現下離申時尚遠，再陪婼兒待一會嘛。”
郭昱將殷婼的手扒了下來，佯怒：“殷婼，笄禮之後你可就是成人了，要註意分寸。”見殷婼似有些失落，郭昱嘆了口氣，卻還是安慰道：“你是公主，本就不能隨意離開皇宮，此次已是破例，再說笄禮將近，你若回宮晚了，皇上會擔心的。”
殷婼撇撇嘴：“父皇才不會擔心我。”
郭昱寵溺地摸了摸殷婼的頭，笑道：“聽話。”
對於郭昱此人，顧音見他的第一面，是在靈族卷宗中。卷宗中關於歷任長老和族長的描述都十分詳細，通篇閱盡，其實郭昱除卻為了那個凡塵女子做下的糊塗事之外，在協助聖女管理靈族這方面，倒也真是做得無可挑剔，“靈族卷宗中記載，郭昱因天資過人，被選為族長，在位期間，治下有方，靈族中人無不交口稱讚，誰料最後竟落得個逐出本族的下場。”顧音不由得感嘆道。
周子弈：“或許於他而言，能護心愛之人一生平安順遂，便是最好的結局。”
顧音餘光裏瞧見周子弈依舊是一本正經的模樣，不免覺著好笑，如此冷情的一個人，竟也能說出此番感人至深的話來。
她本想開口調笑周子弈幾句，眼前畫面卻一轉，他們已置身皇宮之中。
先前一幕尚在初夏，此刻皇宮落葉紛紛，竟是已入深秋。
“公主殿下，您已站了幾個時辰，當心著涼。”侍女給殷婼系好披風。深秋時節，風聲作響。“現下天色已晚，”侍女咬了咬嘴唇，聲音低了下去，“郭公子大約是不會來了。”
“知道了。”殷婼連眼神都未變，她在看遠處的高墻，但又似透過那層層疊放的城墻，看到了喧囂塵世的迷離光景。
十六歲生辰，一份賀禮，一紙書信。信上未言歸期，她便日日等候，到如今，卻終是沒有等到她想見的人。
良久，樹上旋下一片枯葉，輕飄飄落在殷婼掌心，她微微顰眉，而後轉向遠方，極輕極淺地喟嘆了一句，但那聲音實在太低，低到她已然走遠，顧音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終於明了自己身處何方。
“玲瓏境？”裴游反問。
楚雲娓娓道來：“相傳魔界曾有一位長公主，因心上人亡故，日日記掛，相思成疾。她為了使自己永生不忘心上人，將自己與心上人的點滴制成幻境，存於識海之中，此幻境便稱玲瓏境。玲瓏境與普通幻境不同，它由持有者回憶所化，沒有出口，若外人闖入，則永困於其中，一旦回憶走到盡頭，裏面的人，也會隨之消失。”
裴游：“那可有解法？”
“有。那位長公主死後，玲瓏境成了魔界之寶，一直由魔尊保管。魔尊之血，可解其幻境。但是，魔尊遠在魔界，此法並不可行。”楚雲擡手，往殷婼腦後輸入了一股靈力，“不過，我先前已在此處設下了凝滯時間的陣法，回憶盡頭之際，我將暫時關閉她的神識，借助時間靜止的落差，在玲瓏境中打開一道缺口，屆時，他們便可出來了。”
楚雲側目，見裴游似有疑惑，她又解釋道：“玲瓏境中的回憶，隨著持有者的情緒波動，會對幻境中人產生影響，我適才施以靈力，可保護他們。”
玲瓏境中。
周子弈同樣問道：“如何解？”
“不知。”對於如何破除玲瓏境，顧音確實不知曉，但比起這個，顧音對這玲瓏境中的回憶倒是更有興致，“不過，既是回憶所化，那就好好看著吧。”
皇宮內晝夜交替變換，最終停格在微風和煦的午後。
有信鴿撲簌落在窗沿上。殷婼解下字條，只看了一眼便匆匆出了殿門。
丟下一句“不必跟著”，她急切地往外跑去。
一片樹蔭下，郭昱在等她。
“昱哥哥。”殷婼笑著喚他，直到那人轉過身來，她才換了輕緩的步子。一別經年，彼時嬉戲調笑的少女，終是學會了何為分寸。
郭昱撫平她額間碎發，語氣慚愧，“許久未來看你，是我不好。”
“無妨，昱哥哥歸來，是值得慶祝的喜事，婼兒今晚設宴，為昱哥哥接風洗塵。”殷婼依舊笑著，郭昱眼底的愧疚卻未褪去絲毫。
“婼兒。”他喚得親昵，下一句便將殷婼眼底笑意碾得粉碎，“我是來跟你辭行的。”
殷婼後退一步，隱隱有種預感浮上心頭，“昱哥哥……”
“此後，再不會回來了。”
他說得決絕，不給她任何希望。她驚覺此次一別即是永生不再見，她眼眶微紅，蓄在心頭的話瑩瑩繞繞，幾乎要破口而出，“我可以……”
卻被郭昱打斷：“抱歉。”
她細細的哭聲終是掩不住，隔斷那個她心心念念的人，蕩開去很遠。
有些情藏不住，有些人，也等不來。
“原來是一廂情願。”顧音有些無奈。郭昱長相俊秀，本就是上乘姿色，受人愛慕很是正常，但殷婼，為了一己私欲，還是明知沒有結局的情意，竟執拗了這麽多年。
周子弈若有所思道：“說起來，燕城這個名字，我曾聽說過。”
“哦？是發生了什麽飛升的趣事嗎？”否則又怎會傳到神界去。
周子弈搖頭，“是關於燕城的九公主。傳說，當時安國犯境，九公主自請和親，換得邊疆三年安穩，後又與本國裏應外合，挑起安國內亂，使得當朝一統邊疆，此後百姓安居樂業數百年。只可惜因她身處旋渦中心，安國滅國時，她被國主所殺，自此香消玉殞。”
顧音：“不過人間舊事，又怎會上達神界？”
周子弈解釋道：“九公主死後，不肯入輪回，因她於國有大功，百姓與她建了多座廟宇供奉，她身上帶著人間眾多香火，地府也無可奈何，便求助於神界。但奇怪的是，神界派兵下界後，九公主卻並不在地府，而人間百年後，她便消失了。”
“消失？會不會是魂魄消散了？”畢竟人間陽氣過重，於魂魄而言，恐怕待不了許久。
“不會，她屬於人間，魂魄即便消散，地府也應有記載，但她既不入輪回，也沒有轉世，此事太過蹊蹺。而神兵無功而返，在神界便也傳成了一樁奇案。”
“神兵下界，卻毫無收獲，確是夠奇的。”不過……顧音神情凝重地轉了口吻，“那這九公主，芳名為何？”
“不知。”
“嗯？”顧音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這故事都上達神界了，人間還為她建了那麽多座廟宇，竟然連名字都不知道嗎？”
周子弈淡淡道：“此事後來便不了了之了，也就無人去追究她的名字，要想知道她姓甚名誰，恐怕只能去地府翻閱生死簿了。”
“也對，畢竟是凡間的事，想來神界也只是一時稀奇罷了。”感慨過後，顧音忽然覺著太過安靜了，又問道：“不過，當時派兵下界的，是神界何方？”
有風起，帶動周圍一片景象變幻，鎏金大殿，轟然而去，轉瞬而來大漠黃沙，接天晚霞。周子弈沈默良久，而後低聲道：“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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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不要折扇，不過，昱哥哥可有想好三日後我笄禮時要送我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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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音有些不解道：“為何如此問？”
“你適才一直在看著他。”周子弈語氣十分平靜。其實他這話說得分外中肯，然則實際上是，顧音自從進了馬車，視線便仿若黏在那男子身上一般，一刻也未曾離開。
顧音幹咳一聲，意識到自己似乎太過熱切了些，便收斂了目光，道：“的確是見過的，不過，只見過兩次，一次是記載在靈族卷宗中，另一次則是先前在攝魂令中所見。”
周子弈皺眉道：“他便是郭昱。”
馬車忽來一陣顛簸，車內寬闊，顧音與周子弈坐在側邊，堪堪穩住身形，但殷婼卻是整個人都往前傾了過去，撲在郭昱身上，郭昱先是一楞，而後他便順勢將她護在懷裏。
從顧音這個角度，恰好能看見殷婼泛紅的面色，她偷偷擡眼打量著上方的人，眼底光彩暧昧不清，少女初心，從此便生根發芽。
山洞內。
“我已解了你的禁制，你為何還看著我？”楚雲問道。
裴游深深吸了一口氣：“你是誰？”
適才顧音被殷婼所惑，與周子弈一同消失在了結界內，山洞內只餘殷婼、裴游與郭憐兒三人。以裴游如今的修為，是絕不可能從殷婼手下逃生的，更何況他還帶著個昏迷不醒的郭憐兒，他幾乎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然而殷婼卻忽然沒有了任何動作，像是被定住一般，連神情也僵住了。裴游想上前查看，卻發現自己同樣也動彈不得。
須臾，他感到一陣強大的威壓，像是被扼住喉嚨般，喘不上氣，意志模糊間，只見一白衣勝雪，袖擺流雲，清冷不近煙火，恍似謫仙。
待到裴游意識清醒時，便見楚雲已繞著殷婼走了一圈，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或許是裴游眼神太過專註，楚雲終是不甚自在地轉過身來問他。
裴游雖有太多疑問，但首當其沖的，卻還是她的身份。此女實在太過可怕，憑空出現，殷婼和他竟毫無還手之力，不僅如此，裴游每每看向她的眼睛，總有一股心悸之感，這種恐懼，似是烙印在骨子裏，無法消除。
“我是誰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能解救你們就行了。”楚雲淡淡道。
裴游動了動僵直的脖子，又問道：“你為何來此？”
楚雲看了他一眼，後者猛地皺起眉頭，她深知自己對於妖邪的震懾力，於是轉過頭不再看他，“是主人將我召來的，我知道你在擔憂什麽，但我不會害你們的，主人還受困於此，我斷不會輕舉妄動。”
“主人？”裴游不解，“你主人是誰？”
楚雲捏了捏殷婼的下巴，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但眼神卻十分冰冷，“自然是，被她困住的人。”
馬車彎彎繞繞，最終停在一座城門下。
顧音下車時眼簾微擡，只見城門高處赫然上書兩個大字——燕城。
殷婼雙手拉著郭昱，整個人都快要掛了上去，就是不肯進城，郭昱輕聲哄她：“出宮時你說過，申時之前定會回宮的，可不能反悔啊。”
殷婼拽著他的手搖了搖，聲音軟糯，“可是我一進城你便不會陪我了，昱哥哥，現下離申時尚遠，再陪婼兒待一會嘛。”
郭昱將殷婼的手扒了下來，佯怒：“殷婼，笄禮之後你可就是成人了，要註意分寸。”見殷婼似有些失落，郭昱嘆了口氣，卻還是安慰道：“你是公主，本就不能隨意離開皇宮，此次已是破例，再說笄禮將近，你若回宮晚了，皇上會擔心的。”
殷婼撇撇嘴：“父皇才不會擔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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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郭昱此人，顧音見他的第一面，是在靈族卷宗中。卷宗中關於歷任長老和族長的描述都十分詳細，通篇閱盡，其實郭昱除卻為了那個凡塵女子做下的糊塗事之外，在協助聖女管理靈族這方面，倒也真是做得無可挑剔，“靈族卷宗中記載，郭昱因天資過人，被選為族長，在位期間，治下有方，靈族中人無不交口稱讚，誰料最後竟落得個逐出本族的下場。”顧音不由得感嘆道。
周子弈：“或許於他而言，能護心愛之人一生平安順遂，便是最好的結局。”
顧音餘光裏瞧見周子弈依舊是一本正經的模樣，不免覺著好笑，如此冷情的一個人，竟也能說出此番感人至深的話來。
她本想開口調笑周子弈幾句，眼前畫面卻一轉，他們已置身皇宮之中。
先前一幕尚在初夏，此刻皇宮落葉紛紛，竟是已入深秋。
“公主殿下，您已站了幾個時辰，當心著涼。”侍女給殷婼系好披風。深秋時節，風聲作響。“現下天色已晚，”侍女咬了咬嘴唇，聲音低了下去，“郭公子大約是不會來了。”
“知道了。”殷婼連眼神都未變，她在看遠處的高墻，但又似透過那層層疊放的城墻，看到了喧囂塵世的迷離光景。
十六歲生辰，一份賀禮，一紙書信。信上未言歸期，她便日日等候，到如今，卻終是沒有等到她想見的人。
良久，樹上旋下一片枯葉，輕飄飄落在殷婼掌心，她微微顰眉，而後轉向遠方，極輕極淺地喟嘆了一句，但那聲音實在太低，低到她已然走遠，顧音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終於明了自己身處何方。
“玲瓏境？”裴游反問。
楚雲娓娓道來：“相傳魔界曾有一位長公主，因心上人亡故，日日記掛，相思成疾。她為了使自己永生不忘心上人，將自己與心上人的點滴制成幻境，存於識海之中，此幻境便稱玲瓏境。玲瓏境與普通幻境不同，它由持有者回憶所化，沒有出口，若外人闖入，則永困於其中，一旦回憶走到盡頭，裏面的人，也會隨之消失。”
裴游：“那可有解法？”
“有。那位長公主死後，玲瓏境成了魔界之寶，一直由魔尊保管。魔尊之血，可解其幻境。但是，魔尊遠在魔界，此法並不可行。”楚雲擡手，往殷婼腦後輸入了一股靈力，“不過，我先前已在此處設下了凝滯時間的陣法，回憶盡頭之際，我將暫時關閉她的神識，借助時間靜止的落差，在玲瓏境中打開一道缺口，屆時，他們便可出來了。”
楚雲側目，見裴游似有疑惑，她又解釋道：“玲瓏境中的回憶，隨著持有者的情緒波動，會對幻境中人產生影響，我適才施以靈力，可保護他們。”
玲瓏境中。
周子弈同樣問道：“如何解？”
“不知。”對於如何破除玲瓏境，顧音確實不知曉，但比起這個，顧音對這玲瓏境中的回憶倒是更有興致，“不過，既是回憶所化，那就好好看著吧。”
皇宮內晝夜交替變換，最終停格在微風和煦的午後。
有信鴿撲簌落在窗沿上。殷婼解下字條，只看了一眼便匆匆出了殿門。
丟下一句“不必跟著”，她急切地往外跑去。
一片樹蔭下，郭昱在等她。
“昱哥哥。”殷婼笑著喚他，直到那人轉過身來，她才換了輕緩的步子。一別經年，彼時嬉戲調笑的少女，終是學會了何為分寸。
郭昱撫平她額間碎發，語氣慚愧，“許久未來看你，是我不好。”
“無妨，昱哥哥歸來，是值得慶祝的喜事，婼兒今晚設宴，為昱哥哥接風洗塵。”殷婼依舊笑著，郭昱眼底的愧疚卻未褪去絲毫。
“婼兒。”他喚得親昵，下一句便將殷婼眼底笑意碾得粉碎，“我是來跟你辭行的。”
殷婼後退一步，隱隱有種預感浮上心頭，“昱哥哥……”
“此後，再不會回來了。”
他說得決絕，不給她任何希望。她驚覺此次一別即是永生不再見，她眼眶微紅，蓄在心頭的話瑩瑩繞繞，幾乎要破口而出，“我可以……”
卻被郭昱打斷：“抱歉。”
她細細的哭聲終是掩不住，隔斷那個她心心念念的人，蕩開去很遠。
有些情藏不住，有些人，也等不來。
“原來是一廂情願。”顧音有些無奈。郭昱長相俊秀，本就是上乘姿色，受人愛慕很是正常，但殷婼，為了一己私欲，還是明知沒有結局的情意，竟執拗了這麽多年。
周子弈若有所思道：“說起來，燕城這個名字，我曾聽說過。”
“哦？是發生了什麽飛升的趣事嗎？”否則又怎會傳到神界去。
周子弈搖頭，“是關於燕城的九公主。傳說，當時安國犯境，九公主自請和親，換得邊疆三年安穩，後又與本國裏應外合，挑起安國內亂，使得當朝一統邊疆，此後百姓安居樂業數百年。只可惜因她身處旋渦中心，安國滅國時，她被國主所殺，自此香消玉殞。”
顧音：“不過人間舊事，又怎會上達神界？”
周子弈解釋道：“九公主死後，不肯入輪回，因她於國有大功，百姓與她建了多座廟宇供奉，她身上帶著人間眾多香火，地府也無可奈何，便求助於神界。但奇怪的是，神界派兵下界後，九公主卻並不在地府，而人間百年後，她便消失了。”
“消失？會不會是魂魄消散了？”畢竟人間陽氣過重，於魂魄而言，恐怕待不了許久。
“不會，她屬於人間，魂魄即便消散，地府也應有記載，但她既不入輪回，也沒有轉世，此事太過蹊蹺。而神兵無功而返，在神界便也傳成了一樁奇案。”
“神兵下界，卻毫無收獲，確是夠奇的。”不過……顧音神情凝重地轉了口吻，“那這九公主，芳名為何？”
“不知。”
“嗯？”顧音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這故事都上達神界了，人間還為她建了那麽多座廟宇，竟然連名字都不知道嗎？”
周子弈淡淡道：“此事後來便不了了之了，也就無人去追究她的名字，要想知道她姓甚名誰，恐怕只能去地府翻閱生死簿了。”
“也對，畢竟是凡間的事，想來神界也只是一時稀奇罷了。”感慨過後，顧音忽然覺著太過安靜了，又問道：“不過，當時派兵下界的，是神界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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