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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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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氳九天之上,有人羽衣緩步,踏過白玉粼粼,一眾神兵分列兩側,她自階前而下,輪廓微冷……

“主人!”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顧音回了神,她轉了轉頭,身旁除了周子弈之外別無他人。

“顧音?”周子弈喚她。

她定了定神,“無事。”也不知為何,那一句北境本無關緊要,但他語氣低沈,猶如失了什麽珍貴之物,她瞬時便分了心。

“幻境之中,切勿分神。”周子弈道。

顧音應他一聲,“知道了。”

話音未落,漫天黃沙中兀的出現一隊騎兵。待到近了,才發現這隊騎兵身後還分列了兩隊士兵,形成包圍之勢。騎兵漸行而過,露出中間一輛奢侈馬車來。細繡金箔,上綴流珠,一看便非富即貴。

“能得騎兵相護,不是皇室貴族,也是朝中重臣了,只是不知,這荒涼之地,怎會有馬車前來?”顧音道。

周子弈沒有回答,反倒是沈吟了一番:“大漠邊疆,荒蕪之地,當年的安國,興許也是如此。”

顧音來了興致,笑問:“難不成這是和親隊伍,那馬車裏,坐的是九公主?”

周子弈神情未變,對顧音的調笑不以為意,“待會就知道了。”

隊伍最終停在城門下。

到底是身處大漠,那城門修葺得也是不如人意,坑坑窪窪,連個牌匾都沒有。

騎兵為首那人自馬上躍下,與守城人交談著什麽。半晌,他似是十分為難地轉了頭,向著馬車而去。也不知他說了什麽,車上那人竟探出一只手來,他惶恐地掀了車簾,一襲紅衣自馬車上緩緩而下。

與此同時,城中有人領著軍隊前來迎接,浩浩蕩蕩列了兩側,他們齊齊下跪,高聲喊道:“恭迎九公主!”

她於眾人中蓮步輕移,尊貴非常。那時,緋色的晚霞,茫茫的天地,只她一襲紅衣,便染成赤血一般的紅。

顧音終是看清她的臉。

眉目如畫,眼波含情,眸光流轉中,自是萬般繾綣,她生來,便是一雙多情的桃花眼。

山洞內。

“為何?”楚雲面上少有地閃過一絲焦慮,她適才分明感受到玲瓏境中靈力漸弱,可為何幻境中的回憶卻還未停滯?她本想加速時間流逝,但靈力尚未凝聚,殷婼嘴角卻滲出一絲鮮血來。

楚雲皺眉,似是想到了什麽,眼神逐漸淩厲。

裴游後知後覺道:“發生了何事?”

“她非魔界中人,擅用玲瓏境,受到了反噬。”楚雲神情冰冷,卻是無法,只得給殷婼不斷輸入靈力,“只怕繼續下去,主人也會受到波及。”

裴游憂心道:“那可有應對之策?”

“有是有,但是……”楚雲看著殷婼愈發慘白的面色,咬了咬牙,指尖一頓,擠出一滴血珠,以靈力包裹,送入殷婼額間。

那血珠瞬間綻放,猶如盛開在修羅地獄。

依舊是那座城門,不過,此刻轉眼便是火光沖天。

顧音遠遠地看著,忽生無邊感慨,“以一國的滅頂之災,換來數百年的安穩,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周子弈:“對於安國來說,自然是不幸的,可對於邊疆百姓來說,卻是大幸,此法固然不值得提倡,可至少,是大義。”

顧音側目看他,笑了笑,覺得此人頗為有趣,“你這樣的人,為何會是散仙呢?”她還待再說些什麽,卻見天邊染成一片血紅,城墻猛然碎裂,連帶著大地也顫抖了起來,綿延一條巨大的溝壑。

“不好!”顧音驚呼。她習慣性往身側一抓,卻是一場空。周遭入目皆是血色,哪裏還有周子弈的身影。她想喚他,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她痛苦地按住喉間,卻抵不住意識一陣陣模糊,朦朧間,恍惚有一襲華服入眼,那人輕輕蹲下來,臉上覆了面具,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只覺面具上花紋繁覆,十分熟悉。那人似是笑了,在她耳畔淺淺喚著:“司……幽……”

“主人!”楚雲讓顧音斜靠在她身上,心疼不已。“我早知方才那般做法會傷到主人,可我還是……”

周子弈臉黑得能滴墨,“她是誰?”

裴游一臉無辜,“我也不知,但確是她救的你們,不過,看她如此關心顧音,想必她與顧音應當是相識的。”

周子弈抿抿嘴,也未再多言,他看得出來,楚雲一直在用靈力調整顧音的氣息,若不是當真上心,怎會甘願如此耗費靈力。

殷婼在一旁冷冷看著,撐不住喉間腥甜,又嘔出一口鮮血。楚雲下手時只管將顧音與周子弈帶出來,全然不顧玲瓏境坍塌時對她造成的沖擊,她本就因擅用玲瓏境遭了反噬,此刻則更是難過。

楚雲以靈力一遍遍梳理著顧音的內息,但分明內息已然平覆,可顧音卻遲遲不見醒來,楚雲心裏窩火,擡眼又瞧見殷婼冰冷的視線,更是惱怒。她眼神一冽,如刀般破開虛空,夾雜著靈力向殷婼而去。

殷婼早已沒了抵抗的氣力,只本能地閉上眼睛。下一瞬,有人替她化去靈力,她只覺渾身流入一股暖流,溫和地撫去她一身傷疤。

“這個人,我帶走了。”

是慕白的聲音,她猛然睜眼。

她臉上的驚詫還未散去,便被慕白輕輕抱起,那人神色冷厲,動作卻是說不出的輕柔。

“哦?”楚雲眼底譏笑,面前人身著黑色便裝,臉上覆著銀色面具,那面具上刻梵文,十分精致。誠然,就算楚雲看不懂那梵文意義為何,可那人身上掩不住的魔界氣息,和他額間若隱若現的繁覆花紋,他的身份,楚雲也能猜出一二,“她並非魔界中人,何須魔尊親自來尋?”

慕白先前負氣離去,可畢竟放心不下殷婼,又折了回來,恰好便見殷婼受傷,他心下煩悶,語氣自然也不甚友好,“她雖非魔界中人,可卻是本王身邊隨侍,她若犯錯,本王來承擔。”

“只怕你承擔不起。”楚雲微慍道。

她正待要發作,周子弈輕飄飄的聲音傳了過來,“隨他去吧。”楚雲一時不解何意,偏了頭定定看向他。

慕白意味不明地看了周子弈一眼,有些不解周子弈為何身在此處,但當他看清楚雲懷中之人時,他心下驟然一驚,楚雲懷中之人,竟與當年的那個人,一模一樣……慕白眼底詫異,只是多年來居於高位,他早已習慣了隱藏自身的情緒,不過一瞬,他便已恢覆了先前的神色,終是不發一言,轉身離去。

經過周子弈時,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慕白眼皮微擡,他視線所過之處,兀的生出一道極細的銀縫,隨著他的離去,那道銀縫軟綿綿地掉了下來,斜斜附在周子弈身上,片刻融入。只是那銀縫實是太小,周子弈又背對著慕白離去的方向,是以這場小小的變故,竟是無一人知曉。

周子弈眼神慢慢冷了下來。

他一貫不茍言笑,但從來不顯鋒芒,可這一次,偏生眼神如刀,涼薄非常。

楚雲突覺遍體生寒。

良久,他緩緩蹲了下來,撫平顧音額間碎發,眸光忽明忽暗,他道:“你既喚她主人,就應當聽她的話,我想,她也不願你如此莽撞。”

楚雲似是想起了什麽,忽地噤了聲,她知道的,主人從不喜她顯山露水。

顧音醒來時,映入眼簾有三張臉,周子弈和裴游她自是熟識的,可另一張臉分明長得冷傲絕塵不近風花雪月,為何一見了她便是風度盡失楚楚可憐,她這廂還未適應,楚雲一句主人喚得她差點被自己嗆到。

“你叫我什麽?!”

“主人啊。”楚雲撲在她懷裏,擡起頭一臉泫然欲泣。

顧音艱難地將手抽出來,但下半身被壓著實在動彈不得,她頗為無奈道:“這位姑娘,你認錯人了吧?”

楚雲稍稍起身,整個人趴了過來,又將顧音雙手壓了下去,仿佛長在她身上,溫柔的氣息就拂在她耳後,“怎麽會呢,我自己的主人,絕不會認錯的。”

“可我當真不認識你。”顧音求助般地看向周子弈和裴游,前者臉色黑如鍋底,後者則是諱莫如深,她心下長嘆——都靠不住。

楚雲聞言,一雙眸子輕擡起來,堪堪望進她眼裏,顧音從她眼中,忽的看到了自己,一個神情淡漠,無悲無喜的自己,可那分明,從來也不像她。

楚雲抱她更緊了,神色斂了下去,語氣也十分低落,“我不在的時候,主人受苦了吧……”

周子弈終是看不過眼,別過臉去,“結界已散,可以走了。”

“嗯?”顧音這才發現,殷婼已不見了蹤跡,於是她後知後覺問道:“殷婼呢?”

無人回應……

下山的路上,還是楚雲興致勃勃將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與她說起。楚雲對其他人皆是冷傲如霜,唯獨顧音,讓她拋下了所有表象,只餘滿目陽光。對此,周子弈權當看不見,一個瞬移術法將眾人隔開老遠……

顧音無奈搖頭,對於楚雲的來歷,她隱隱約約有所猜測,卻不敢妄下定論,楚雲對她的親昵仿佛生來如此,她也並不排斥,可恰恰如此,她便更加疑惑,若楚雲當真來歷非凡,那為何……為何她偏偏認自己為主……

先前在郭府裏,似有若無的呼喚,還有玲瓏境中善意的提醒,那一聲聲主人,她記得清楚,當時只道是幻聽,卻不曾想當真有這麽一個人。玲瓏境是魔界之寶,傳言其有進無出,連她也不知解法,可楚雲竟能破了玲瓏境將她與周子弈解救出來,此等修為與閱歷……

顧音越想越覺著不妥,越想越覺著奇怪,便索性停了下來,“你們先行去郭府,我隨後便到。”

裴游因顧著懷裏的郭憐兒,一直慢悠悠地跟在顧音身旁,聞言也停了下來,“可有何事……”甫一開口,楚雲悠悠地看了過來,他忽覺一股涼意從心間蔓延開來,於是頭也不回地走了,徒餘話音,還未消散……

顧音眼眸微闔,頗有幾分高深莫測,這裴游似乎極為畏懼楚雲啊。

待到四周歸於寧靜,顧音淡漠的聲音才傳入楚雲耳中,分明語氣寡然,卻擲地有聲:“你是誰?”

楚雲彎了眼角,對顧音陡然嚴肅的臉色不以為意,反倒十分受用,她側身,恰好遮住一片日光,視線與顧音重疊。良久,她不笑了,似是有些失落,如墨的眸子又重新染了霜雪,“主人問我是誰,那主人可知,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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