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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撿來的少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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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撿來的少年(五)

顧臨川離開後, 阿樹又在床上坐了片刻,見他沒有再折回來,才慢吞吞的掀開被子爬下床。

四周找了找,卻沒有找到她原先穿的繡鞋。

木屋是直接建在土地之上, 沒有再用木板或石磚鋪墊。地上角落的有些地方, 甚至能看見幾根小草從土堆縫隙裏長出來。

屋裏擺設著實簡陋。

阿樹嬌氣地皺皺鼻子, 赤足踮起腳尖, 晃晃悠悠地走到木屋中間的桌子邊, 在一旁籃子裏翻出一把小剪子, 從裏衣的裙擺裏扯出兩截,剪下來後纏在腳上, 勉強當了雙布鞋。

厚厚纏了幾圈後,阿樹站起來蹦了蹦, 試試看綁的牢不牢固。

她幽幽嘆了口氣,還好她身量不高,腳也小。要是像哥哥那樣一雙大腳,這點衣服布料都不夠他折騰的。

阿樹推測顧臨川到後山打獵應該要花不少時間,想趁著他還沒回來,用屋後水缸裏的水清洗一下。

海水中的鹽分濃, 浸透衣物後水分蒸發,留下許多細細的鹽粒結塊。不僅會在衣服上留下一圈圈的印子,也會讓絲滑柔順的布料變得粗糙。

阿樹從小金尊玉貴的嬌養長大,早就習慣穿最柔軟的布料,吃最精細的食物, 哪裏遇到過現在這種糟糕的情況。

但她並不喪氣, 在屋裏上下翻找, 終於在角落找到一個小木桶, 又拿了一只土陶碗當舀水的瓢。只可惜又仔仔細細地轉了兩圈,也沒有找到沐浴和洗衣服的皂莢。

阿樹擔心拖延時間久了,顧臨川從後山抓完兔子回來,正好撞見她在洗澡。不敢再拖拖拉拉,胡亂抱著木桶,踮著腳尖快速跑到屋後的水缸邊。

屋後的確有一口水井,旁邊放了一口大水缸。

說叫大水缸一點也不誇張,快和阿樹一般高,能裝下她整個人。

阿樹有些疑惑,顧臨川沒有船,光靠游泳往來內陸和小島,是怎麽把水缸運到島上來的。

時間倉促,她也沒空多想,將小木桶放在一旁地上,努力踮起腳,伸頭趴在水缸旁往裏看了看。

水缸裏裝滿了水,清澈幹凈,能直直看見缸底的陶紋。

沒有海水的鹹腥味,看著不錯。

阿樹試著伸手舀了一瓢水。

嘶——

井水冰涼,哪怕在大太陽下曬了一天,也冷得透骨。只摸了一下,就差點將她體內溫度都帶走。

阿樹立刻縮回手。

她本來就畏寒,完全沒有勇氣用這缸冷水洗澡。

然而環顧四周,沒有廚房和竈臺,甚至連生火用的柴火都找不到。就算阿樹想試著燒些熱水,也找不到燒火的工具。

就在阿樹手足無措時,屋前傳來開門的聲音,接連著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乒鈴乓啷一陣亂響。

是顧臨川回來了。

顧臨川匆匆出門又匆匆回來,就是不放心阿樹一人在家。

先前在海上把阿樹撿回來的時候,顧臨川不想過早地在她面前暴露自己鮫人的身份,擔心嚇到她,就刻意地收拾了下屋子,打扮成一個獵人少年的模樣,乖乖呆在床前等待可愛的小姑娘醒過來。

結果沒想到,醒來後的阿樹失憶了。

顧臨川有些懊惱。

要是知道阿樹會失憶,他就不該呆呆地說他從海裏把她撿回來。應該編一個故事,說她和他兩人從小就相依為命,一直生活在島上,從來沒有分開過。

說不定這樣,阿樹就安安分分地陪他待在島上,不會生出想要離島去內陸的想法了。

唉,失策了。

事已至此,顧臨川只能繼續按照原來的計劃,裝成一個獨居孤島的獵人。

方才為了裝得更像,他還背了把弓箭出門。

到了後山才發現,自己帶了弓沒帶箭。

他心虛了一瞬,暗自希望阿樹沒有發現他的粗心。

顧臨川在心裏仔細記下一筆。第一次做這偽裝,業務不太熟練,下一次一定引以為戒,好好改進,不能讓阿樹覺察到他的不對勁。

他一邊想著阿樹,一邊漫不經心地走進後山。

孤島面積不大,這座山也不算高。顧臨川將屋子建在山腳下,為的就是方便以後每天到後山來打獵。

他是碧隱島附近海域唯一修煉出人形和靈智的生物,其他野生動物天生受到他的氣息壓制,十分畏懼他的存在。

因此他捕獵時不需要花費太多精力。

他橫穿過滿是蛇群的山林,走到兔子洞面前,敲了敲洞口的石塊,就有小兔子可憐巴巴的送上門來。

他挑了只最鮮嫩肥美的大白兔,又去海邊撈了一籮筐的魚,還從山上挖了些野菜和蘑菇。考慮到阿樹是人類小姑娘,應該不喜歡吃生食,額外再多砍了一捆柴火背回來。

就是缺了點調味料。

顧臨川回家後,發現阿樹不在屋裏,而是在屋後的井邊。他走過去問道:“晚晚,你在做什麽呢?”

阿樹露出一個笑臉,有些驚訝道:“你這麽快就回來了呀。”

來去總共還沒到一炷香的時間,顧臨川就回來了。

餘光裏掃到他帶回來的獵物,林林總總擺放了一地,收獲頗豐的樣子。

阿樹有些意外。

自從她醒來後,阿樹一邊裝失憶,一邊暗自裏仔細觀察著這個陌生的男人。

她想看出顧臨川的武學來路,再判斷他是不是真的值得信任。

碧隱島君家的武學藏書浩如煙海,無論多珍貴的秘籍都任阿樹隨意翻看。

這些年來,君景逢見她對這些感興趣,也會同她耐心講解其中奧秘。

因此,阿樹對各種武功招式和內功心法都熟記於心。哪怕她自己無法習武,卻也基本能認出其他人的武功招式和出身來路。

顧臨川走路間步履輕盈,動作敏捷,粗略一看,下盤很穩,應該是個根骨上佳的人。他能在這麽多時間拿回這麽多東西,看樣子不僅上了後山,還去了海邊,說明他腳程很快。再加上他先前說的,僅憑一己之力就能輕松游到內陸去,更說明他體力和耐力好。

阿樹通過同他說話,從行止言談,感覺顧臨川不像世家貴族培養出的子弟,更像是自小長在山野荒村,鮮少同外界交流的人。

看來真的只是一個天生奇力的普通獨居獵人。

阿樹放下心來,一時起了惜才的心理,覺得這樣的少年流落孤島,有些許可憐。等他們造船回內陸,聯系上哥哥以後,她可以央哥哥帶著顧臨川一起回碧隱島,讓島上的先生教他一些基礎的武功招式。

但還沒多想,又聽顧臨川說道:“水缸中的井水都是幹凈的,但溫度有些冷,你要是想洗澡的話,我可以給你弄些熱水來。”

“真的嗎?”這下子,阿樹是真情實感地露出了笑意。

她一邊故作遲疑,試探地軟聲軟氣地問:“會不會太麻煩你呀,這麽大一缸水呢,用柴火燒也要很久……”

一邊又睜著清澈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著顧臨川,就差將期待兩個大字一左一右地印在自己的臉頰上了。

顧臨川不知道女孩此時的行為有個專門的詞來形容,撒嬌。

他只是本能的覺得,阿樹此刻軟軟的笑容好看極了,像是金色的陽光灑在白浪尖上,順著溫柔的海風,一下又一下,拂過他的心,幾乎將他整個人都融到她的笑靨之中。

顧臨川呆呆地看著阿樹,內心無比渴望,她能一直這樣看著他。無論她提出什麽要求,他都一定能竭盡全力去滿足。

“不……不麻煩的。”

顧臨川頭腦一熱,甚至忘記片刻前還在心裏提醒自己,要冷靜一點,才能裝的更像一個普通獵人。

他直接大步走到大水缸邊,毫不遲疑地將右手貼在水缸外壁。不過瞬息片刻,就松開手,輕快地對阿樹說:“好了,水溫應該夠熱了。”

水缸還是那個平平無奇的水缸。

然而水面上隱隱約約冒出的熱氣,卻顯示了它已經不是剛才那一缸冰冷徹骨的冷水了。

阿樹呆滯了片刻,忽然想起往日哥哥帶自己出門游玩的那些日子。

每次君景逢帶阿樹離開碧隱島去內陸時,鮮少去那些人潮湧動的街市,更喜歡依著名人游記裏的記載,去到那些深山古樹奇景、大河濤濤拍浪之地。因此他們兄妹經常露宿荒野,沒有客棧和城池。

那次冬日裏去雪山深處看白狐,天寒地凍,方圓百裏之內廖無人煙。

行囊中的水袋空了,君景逢去臨近的山巔取來最潔凈澄澈的雪,用內力融化後變成溫度適宜的熱水,再給阿樹喝下。

親自投餵妹妹,對君景逢來說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為了讓妹妹更依賴自己,他總會狀似不經意的展現出自己的無所不能,然後理所當然的享受阿樹那雙盈盈美目中的崇拜和喜愛。

君景逢側立在風口,為阿樹擋住迎面而來的寒風,拂了拂袖子,輕描淡寫地說:“用內力溫水,不僅需要深厚的內力支撐,同樣也要有極為精準的把控力。”

如果內力不足,就無法在瞬息間使雪水煮沸並降溫。而如果無法做到隨意操控自身內力,則很容易使水袋受力不勻,四分五裂。

哥哥雖然永遠一副面無表情,疏冷清遠的模樣,但他看阿樹的眼神,就差把“快點誇我”四個大字貼在她腦門上了。

“哇,哥哥真厲害。”

阿樹向來很捧場,一邊熟練地星星眼,誇人的好話跟不要錢似的往外撒,一邊舒服地享受自家哥哥無微不至的照顧。

“咳……”君景逢耳根微紅,面上還是那副無悲無喜的模樣。

阿樹早就習慣君景逢悶騷的小脾氣。

平日裏少言寡語,難得開口說幾句話,但在自家妹妹面前,他常常跟只開屏的孔雀似的,昂著漂亮的脖頸,三分清冷,四分驕矜,骨子裏透出來的優雅和清貴,就連平日裏凝結在眸底的寒冰,也悄然融化成春水。

傻哥哥。

如今自家妹妹丟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快急瘋了。

“……”

“晚晚,現在水溫適宜,我幫你提一些水到屋中,方便你梳洗。”顧臨川不知從何處找來兩個水桶,盛滿水提在手上。

阿樹從回憶中抽離情緒,對顧臨川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好呀好呀,辛苦小川啦!”

不要錢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只不過……

瞬息間就能讓一大缸冷水變熱。

看來,這個孤島上的小少年,也不是什麽表面上看著的,平平無奇的獵人呢。

▍作者有話說:

陽光小少年顧臨川: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來。

驚恐大肥兔:給你一只最肥的。快走快走你快走,不要進來了,我不要開門。

作業肝到淩晨五點,寫了足足40頁,結果還只占期末的10%……

這是什麽人間疾苦啊,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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