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未到，他們到達蓉城。

蓉城地處盆地，四面多山，氣候溫熱，再加上歷史底蘊豐厚，是個旅游的好去處。

林曉竹拿著相機，左拍拍右拍拍，閑著沒事和語天在手機上聊聊天，餓了找上一處巷子深處的面館，和修月一起領略蓉城的特色面食。

都說蓉城是天下美食匯聚的地方，此話不虛。她左手拿著糖油果子，右手拎著三大炮，眼睛還放在旁邊的豆花上，她興沖沖把手裏的東西塞到修月懷中，又去豆花店中買上一碗。

修月從她的糖油果子中挑出一串來丟進嘴裏，懶洋洋曬著太陽跟在她身後走著。

吃完後，遇到一條古色古香的巷子，她急忙把油手在身上擦擦，舉起掛在脖子上的相機，笑著沖修月道，“茄子！”

修月裝酷地擺出pose，林曉竹調整光線，上下左右都給他來了幾張，修月想上去看，哪知林曉竹有點心虛地把相機給捂住，她幹笑，“帥極了，不用看！”手不穩，照片拍得有點虛。

巷子裏人來人往，修月隔著微笑的她看到她身後還有一對老爺爺老奶奶，老爺爺再給老奶奶拍照片，兩個人動作雖然不再靈敏，但都沒有苛責對方速度慢，笑瞇瞇的，一如微陽暖和。

“唔，語天他們說他們那邊事情有點棘手，叫我們先去峨眉山玩一圈，他們處理好就來峨眉山找我們。”林曉竹看了眼信息，她查了下地圖：“自駕過去，三個小時就可以了，要不我們明兒就去吧。”

“好。”修月挑眉將自己懷中七八個袋子拿出來，“這些還吃不吃，都涼了。”

“呃，你平時不是飯量挺大的嘛，我買的這些是給你吃的。”林曉竹心虛說著瞎話。

修月嗤笑，“又沒你做的好吃，剛剛吃的那玩意兒膩死我了。”

“你說你還真是挑，西紅柿炒蛋我放那麽多糖你覺得不夠甜，糖油果子能有多少糖你就喊膩，真不好伺候。”林曉竹輕輕推了他肩膀，瞪他。

猛然，她發覺自己說錯了話，馬上噤聲，偷偷摸摸看修月。他好像沒什麽反應，依然是長眸半睜，和青石板上慵懶曬太陽的小貓沒兩樣。

呼。她松口氣，繼續開心地去尋找美食。

晚間睡覺，突然門被敲響，林曉竹起身開門，修月站在外面面色沈重，“我剛剛聽到附近小鬼傳信，峨眉山那邊出現大量妖族。”

“妖族？妖族不是去東南方了嗎……”林曉竹腦子有點懵。

“小鬼是這麽說的，不知道妖族意欲何為。”

“那邊晚上還住著很多游客，我們今晚就去吧，希望在我們到達之前不要出什麽問題。”林曉竹急忙收拾自己的東西，好在今天下午就已經把很多東西收拾進車裏，她拎著背包就和修月一起坐車前往峨眉山。

月色浸滿夜晚，露水寒涼，三個小時不到，車子到了峨眉山腳下。

“不像是有妖族的樣子……”修月看了一圈，周圍沒有任何的異常。

林曉竹吸吸鼻子，“有腥臭的妖氣……”她眸色幽深，望向山上狹長的山道，有句話她還沒有說，這腥臭的味道似曾相識，很像她們先前遇到的血貓的味道。

“有可能有佛家人鎮守，它們不敢輕舉妄動。我們還是上山看看吧。”

由於是普賢菩薩的道場，一人一鬼並未使用法力飛上去，便只能一步一步往上爬，她們踩著初升的微光，登了頂。

淩晨最是寒冷，因為夜間無雲，地上的暖氣全部散去。林曉竹氣喘籲籲，水霧從她鼻腔中呼出。修月作為鬼則沒有呼吸，冷白色的膚色在微陽下透著點暖意，他指了指前方。

蜿蜒的山路上無盡的佛宇，佛聲陣陣傳來，有和尚尼姑出沒。天腳的透明月牙還掛著，清冷如東風。天際的紅色染上廟宇頂尖，禪意環繞。

就這麽一眼，林曉竹浮躁的心寂靜下來。

“我們進去拜拜吧？”修月提議。

“嗯？你一個鬼還信這種？”

“就是因為我是鬼，我才不得不信。怪力亂神都是有的，菩薩就在那裏，我們去拜拜看自己修煉上的真理到底是什麽。”修月話說得高深奧妙，林曉竹似懂非懂點點頭。

“你能進去？”

“因為有和你的契約，我可以進去。”他給解釋後，先行一步。

林曉竹跟在他身後，聽他一一介紹。別看修月平日裏無所事事，其實他活了這麽些年，天南海北的都懂一些，說起這些漫天神佛的起源頭頭是道。

拜完後，林曉竹沒發現自己有頓悟的感想，她心中吐槽這普賢菩薩真假，下一秒就被旁邊桌案上擺著的平安香囊給吸引。

“哇，請問一下，這個多少錢一個啊？”林曉竹蹲下來問坐在那兒的小和尚。

和尚生得清秀又可愛，他不緩不慢道：“這位施主，這些不賣，只送給有緣人。”

“有緣人？這麽好！”她有些開心，這次遇到出家人也太善良了吧，不比上次那胖和尚二十萬出價，起碼這個是送的。

“請問什麽是有緣人呢？”

和尚指了指旁邊的香火箱。

林曉竹：……我收回剛剛的話。

修月拜完後，隨手從案上拿下一個白色的香囊，他掰開來看看裏面的成分，然後不屑地撇嘴又將其塞回去，“一點廉價香料。”

“哎，就這個，這個顏色挺好看的。”她一臉黑線，拿身上的現金捐進香火箱裏，善意對小和尚笑笑，把那白色的香囊給搶過來塞進口袋。哪有把人家拿出來“賣”的東西全部拆開來看還不買的行為。

她拉著修月走出寺廟，在山間表面閑逛，實際尋找妖族的蛛絲馬跡。

這麽一找，還真有一些奇怪的現象。林曉竹在山林間發現很多樹木的種植走向很奇怪，它們似乎是按照一種陣法的形式生長。

這陣法有什麽用？讓人迷路嗎，林曉竹站在高處往下眺望，突然，她指著山林的一角對修月道：“你覺不覺得那裏很奇怪。”

“那裏樹林生長密集，而且山體坡度很大，游客們很少去那裏。”修月分析。

“不止，那裏好像有血腥味兒，走，我們去看看。”林曉竹二話不說小跑到山道上，尋了條好走的路到她剛剛指的地方。

腳一踏進樹木為界的山林中，天一下子就變暗。林曉竹警惕地擡頭望了望陽光，是一片雲擋住了它。

“有什麽發現沒？”修月望著落在灰石青苔間凝固的血滴，他勾起嘴角，一雙銀灰色的眸子在法術中運轉，他掃視了一整個山林。

“有人被殺害，在那裏。”他快步上前，她們繞了幾個彎，終於在一處巨大的山石後發現一具被撕咬血肉模糊的屍體。

林曉竹上前查看，冷靜分析：“屍體還有溫度，死亡時間很近。看傷口是野獸撕咬，山林間有利爪的痕跡，而且還有妖氣環繞在他的面上。看他背包和山體上斷落的登山尼龍繩，應該是個登山客，獨自一人半夜登山被妖族盯上。”

“剛剛我們站著的地方有他滴落的血跡，而且剛剛那邊的山體上有登山用的安全鎖。所以這裏不是他第一遇害現場，妖族怕他被人發現，才將其拖到這兒來。”

“妖族……吃人……”林曉竹越想越不寒而栗，她環顧四周，“既然出現了大量妖族入侵人間，不可能只有這一處遇害者，我們仔細找找。”

她們在叢林中鉆上鉆下，又發現了幾處死於妖族之手的人類。而在屍體的身體上，她都問到淡淡的血腥味兒，那股對血貓的懷疑越來越重，她不由得內心猜測先前語天與妖族簽訂的協約妖族是否真的遵守？

修月仰頭看著天上聚集的妖雲齊齊飄向頂峰，他輕聲道：“主人，變天了。”

等她們再出來時，發現山道上的背包客全部消失，林曉竹臉色大變，“妖氣，很重的妖氣，在山頂。”

“其實有點我從昨晚就想不通，妖族如果要入侵人間，為何要來普賢菩薩的道場這兒，寺廟在前，它們怎敢輕易招惹？”修月喃喃。

“我們去看看才能知道它們在密謀什麽。”林曉竹用眼神示意他，一人一鬼隱身後慢慢摸向山頂。

遠遠地，她們看見一個人，不，不能稱作為人，他應當只是修煉成人形的妖族。那人帶領著一眾妖族在廣場上，消失的背包客和寺廟中的尼姑和尚們都被妖族抓到廣場中央，那人好像在逼問和尚尼姑事情。

和尚尼姑閉嘴不說，那人就殘忍殺害掉香火客和背包客，如此反覆，場上的人頭到處滾動，濺起三尺高的血驚到林曉竹，她心微顫，這些都是什麽喪心病狂的家夥？

她忍受不了同類像熟透了的瓜被它們一個個拍碎，那地上的血液更是時時刻刻染紅她的眼、提醒著她，她必須要把他們救出來。哪怕是基於中立地位去看，場上上百人，如果全死在妖族手中，世間三族大戰肯定無法避免。

只是她剛站起來想要沖出去，就被修月拉住了胳膊。她轉頭，見修月緩慢搖頭，他用手指了指那化成人形的男人，“他就是曾經我們見到的那血貓幻化而成的，現在我雖然修為精進不少，但最多和他打個平手。我們輕易不要出手，靜觀其變，等語天他們趕來再說。”

林曉竹怒：“靜觀其變？你看看現在死了多少人？我們再等，他們就全部變成死人了，那我們來這裏幹什麽，峨眉山頂一日游？”

修月靜靜看著她，“如果我們救不出來他們，還會把自己給搭進去。”

“是，你是鬼，覺得人類死了變成你這個樣子也未嘗不可。但是我是人，我知道他們上有老下有小，人生在世尚有牽絆，沒有一個人願意就這樣無緣無故死去。”她甩開修月的手，自己隱身前進，準備救人。

修月楞在原地，而後，風中傳來他輕輕的低語，隨落葉飄落，“是啊，我是鬼。”

曾幾何時，我也多麽希望自己快快樂樂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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