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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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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遲硯不愛坐轎子,他詢問左右附近哪兒可以買茶葉,不一會便走到離家最近的吉祥茶坊裏頭。

吉祥茶坊是京城老字號,提供雅間和大堂供人小聚品茶,也賣不少現茶。

柳遲硯要了間雅間,又叫人送些新茶過來嘗嘗,許是那寫話本的人也在京中,不少他慣飲的茶都能在吉祥茶坊買到,只是新舊之分罷了。

他嘗了幾樣,覺得還成,正要叫人稱幾包現茶讓他帶走,就聽街上傳來一陣騷動。

柳遲硯推窗看去,只見街上有人在清道,說是太子出行,閑人避讓。

傳令的人並不好言好語和人商量,反而直接踹開道旁的小商販,讓他們快些滾開。

柳遲硯皺起眉,還沒見著太子,心中便生出幾分不喜來。

他再擡眼看去,只見太子乘著大轎由遠而近,生得肥頭大耳,懷中還抱著個風情萬種的嬌媚女子,毫無姿儀可言。

太子瞧著這般不堪,無怪乎幽王能夠手刃兄弟登上帝位。

柳遲硯眉頭擰得更緊,他還沒從失望中回過神來,就聽底下傳來女子的哭叫聲。

他聞聲望去,赫然發現太子不知什麽時候下了轎,正嘿嘿笑著,叫人當眾剝路邊一個少女的衣裳。

圍觀者有人等著看熱鬧,有人敢怒不敢言,沒一個人敢上前阻攔。

柳遲硯留下一錠碎銀,快步下樓走出吉祥茶坊,就聽太子對著那少女滿嘴汙言穢語:“就你這樣的,孤對你沒興趣,孤只是在和孤的愛姬賭你胸脯有多大而已。來,嘿嘿,讓孤親手量量看,孤最擅長此事了。”

“太子殿下!”柳遲硯疾步上前,扼住右邊那東宮禁衛趁機揩油的手,心裏暗嘆不知這個話本世界裏的百姓過的是什麽日子。

太子是下轎取樂的,有人不長眼地出來阻撓他本來很不高興,可瞧清楚柳遲硯的臉後就不生氣了。

太子貪婪地盯著柳遲硯,不懷好意地打招呼:“表弟啊,許久不見了。難得你出來玩,不如隨孤回東宮玩吧?”說著他還要伸手去拉柳遲硯的手。

柳遲硯皺起眉,回憶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發現自己和太子竟是連親帶故的。

柳母一共三姐妹。

長姐當了皇後,生了太子,可惜死得有點早。

二姐嫁了長陽侯,生了長陽侯世子,如今依然穩穩當當地當著侯夫人。

柳母年紀最小,性情最天真,不嫌棄柳父身份低,一意孤行地嫁了過去。

至今柳府的開銷還是靠著柳母陪嫁的產業來維持。

無怪乎“自己”這麽厭惡柳父與那庶弟,原來柳府明著姓柳,實則闔家上下全是靠柳母陪嫁過活。

這種情況下,柳父居然能弄出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庶子來,誰聽了不得罵上幾句?

這些事那本話本裏沒寫,是太子這聲“表弟”喚起了柳遲硯的記憶。

到這會兒,柳遲硯也不知到底是自己莫名其妙成為了書中人,還是自己本來就活在這個荒唐的話本裏頭。

他冷眼了解完“自己”的過去,雖也同情“自己”的遭遇,卻不打算按照話本所寫的內容過完那可悲的一輩子。

柳遲硯避開太子抓過來的手,淡淡地拒絕:“不了。”他看向還抓著少女不放的兩個東宮禁衛,“放開她。”

兩個東宮禁衛哪裏聽他的。

太子見柳遲硯敢拒絕自己,皮笑肉不笑地說:“表弟想英雄救美很容易啊,孤給你個機會,你代替她讓孤親手量一量。怎麽樣?表弟你心地這般善良,一定很樂意幫幫這位姑娘。”

柳遲硯心頭火起,只恨自己如今還是白身,沒法到禦前參這荒唐太子一本。

不過當今陛下能縱容出這麽個太子,想來也不是什麽明君。

要不太子怎麽敢當街做出這種事,連塊遮羞布都不蓋一下!

面對步步逼近的太子,柳遲硯眉頭緊蹙。

他不後悔管這件事,若是看到老弱婦孺受人欺辱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還讀什麽聖賢書?

他一生所求的,不過是無愧於心而已。

罷了,他是男子,即便當眾受辱也算不了什麽。

對於女子而言就不一樣了,她們若是被當眾扒了衣裳,說不準就沒臉活下去。

柳遲硯把少女擋得嚴嚴實實,正要回太子一句“隨你”,就聽到有人擠開人群對太子說道:“太子殿下,陛下有事找你回宮!”

太子看著近在咫尺的柳遲硯,很想好生欺辱他一番再回宮。可想到這是宮中宣召,也只能先作罷。

反正他這表弟只是個五品小官的兒子,回頭直接弄進東宮來玩弄就是了。

太子宛如實質化的目光往柳遲硯身上戀戀不舍地掃了一圈,才不甘不願地招呼左右說:“走,回宮去!”

柳遲硯松了一口氣,看向那個來傳話的禁衛,發現那禁衛在向上峰回話。

那上峰不是別人,正是他二姨母所生的長陽侯世子。

柳遲硯想了想話本裏關於長陽侯世子的內容。

兩人本是一起長大,感情還算不錯。

直至長陽侯世子遇上他那庶弟,一切都變了。

這位表哥見不得“他”欺淩弱小,時常出手幫柳乘舟,後來告訴暴君“他”冒名頂替、讓暴君幡然悔悟把“他”千刀萬剮的也正好是這位表哥。

想來剛才這位表哥也是捏著鼻子來幫他的。

不管怎麽說,對方還是實實在在地出面幫忙解了圍。

柳遲硯無意與這麽個可能導致自己被千刀萬剮的親戚深交,意思意思地向長陽侯世子道了句謝:“謝了。”

長陽侯世子見周圍人都散去了,不讚同地說:“你身邊連個會武的人都沒有,逞什麽英雄?”

柳遲硯平靜回道:“嗯,弟弟自然比不得表哥你身居要位,武藝高強,有能力護百姓周全。”

饒是長陽侯世子擅武不擅文,還是能聽出柳遲硯話裏濃濃的諷刺。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誇你而已。”柳遲硯沒再搭理他,轉身勸慰了那嚇傻了的少女幾句,讓她快些回家去。

少女剛才就已經哭得滿臉是淚,聽了柳遲硯的溫言勸慰更是淚流不止。

她淚眼朦朧地跪下咚咚咚地朝柳遲硯連磕幾個頭,才起身掩面跑走了。

柳遲硯垂眸看著地上未幹的淚漬,毫不猶豫地劃除追隨太子這個選項。

就算他能做的事非常有限,不一定能影響太子的廢立,但他絕不會輔佐這種未來君主。

那是為虎作倀。

“大少爺!”兩個長隨這會兒才敢跑出來尋柳遲硯。

柳遲硯沒責備他們剛才不敢露臉,只問道:“茶取了嗎?”

其中一人亮出手頭的幾包茶葉:“取了。”

柳遲硯道:“回去吧。”

長陽侯世子見柳遲硯從頭到尾都沒再搭理自己,心頭不知怎地悶悶的。

他拔腳邊追上前邊喝道:“你站住!”

柳遲硯頓步,轉過頭蹙眉望向長陽侯世子,不知他喊住自己所為何事。

長陽侯世子冷不丁對上他清清冷冷的目光,心臟頓時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攫住了。

他忽然覺得眼前的少年有些陌生。

以前這個表弟長得美則美矣,人卻很無趣,後來撞見幾次柳遲硯在那小孩面前的刻薄態度,他就更厭煩這家夥了,連母親叮囑他多照顧這個表弟他都左耳進右耳出,壓根不想搭理柳遲硯。

可他不搭理柳遲硯是一回事,柳遲硯怎麽可以不搭理他?

明明柳遲硯對其他人都溫煦得很!

“還有什麽事嗎?”柳遲硯詢問。

長陽侯世子本來想質問他為什麽對自己那麽冷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換了個話頭:“你壞了太子興致,他不會輕易放過你。我給你安排兩個侍衛,你平時出門帶上他們。”

柳遲硯沒想到長陽侯世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有些訝異地看了長陽侯世子一眼。

長陽侯世子讀懂了柳遲硯的眼神,惱羞成怒道:“我是怕你出事了我娘會傷心,我才不會擔心你!”

柳遲硯被他逗樂了。

到底只是個毛頭小子,沒必要和他計較太多。

柳遲硯指著剛才向太子報信的禁衛說道:“能把他給我嗎?”

那禁衛敢直面太子,顯見膽識過人。再看他身量高大,猿臂蜂腰,通身透著股常年習武的凜然氣勢,一看就頗為不凡。

要是有這麽個人護衛左右,柳遲硯自己也會安心許多。

他還是很愛惜自己性命的。

畢竟若是死了就什麽也做不了。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

長陽侯世子本不在意派誰去柳遲硯身邊,見柳遲硯目光一直停留在那禁衛身上,又起了逆反心理:“我給你派兩個更好的。”

柳遲硯淺笑起來:“表哥安排不了就算了,不必勉強,我不想讓表哥為難。”

柳遲硯不笑的時候整個人冷冷淡淡的,仿佛沒有什麽東西能牽動他的情緒。可他一笑起來,那本就生得清艷絕俗的臉龐霎時間煥然生光。

長陽侯世子只覺魂都要給他笑丟了。

“哪裏為難了,一點都不為難。”長陽侯世子二話不說就朝那禁衛命令道,“高泰,以後你跟著表弟,好生保護表弟的安危。要是表弟出了什麽事,你提頭來見!”

那叫高泰的禁衛喏然領命。

柳遲硯得了想要的人,對長陽侯世子的態度和煦了不少。

他再次朝長陽侯世子拱手道謝,微笑說道:“想來表哥還有事要忙,我先回去了。”

長陽侯世子呆呆楞楞地站在原地目送柳遲硯走遠,腦子裏還滿滿的都是他那好看得不得了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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