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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命中註定終成真,分道揚鑣無可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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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荊歌在風甫淩專註的註視下,把餘倏光交給了方向禮,然後緩緩撐開了自己的防護劍陣,“如你所見。”他平靜地說。

風甫淩盯著那劍陣看了好一會,才沈聲問了一句:“他本來要煉你,是麽?”

夏荊歌搖了搖頭,“我幫了他一個忙,他就把他自己煉了。”

“什麽忙?”

“我救了他妹妹。”

“……你怎麽救的?”風甫淩並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夏荊歌沒有即刻回答。他並不希望風甫淩在這件事上誤會自己,但如何救的,他也不打算解釋給他聽。夏荊歌的心情是微妙到連他自己都不懂的,他既保留了一點想與風甫淩分享自己最近遭遇的親近本能,又不想讓他徹底的了解到自己到底成了一個多不完全的人。

夏荊歌保持著這樣一種本能——他本能地希望在風甫淩眼裏,自己能夠盡量保持住一個正常的、完全的人的形象。

他不知道風甫淩以後會不會從風憫昭或別的魔口中得到自己的情況,但是現在他是不願意自己徹徹底底暴露出來的。

“還有問題麽?”夏荊歌又問,也是明確地對風甫淩表示你這個問題我不會回答了。他的目光看著地上略顯奇異的花草。他不知這是否是魔域獨有,在一片黑暗之中,這些花草竟長出了自帶光色的特征。從前人間光亮,花草無光影實。魔域黑暗,則草木生光。 所謂光影相承,有光便有暗,有暗才有光,大抵便是如此。

“……你怎麽給抓來的。”

風甫淩的問話打斷了夏荊歌的走神。

他的聲音中,有著一種難言的艱澀。夏荊歌想,這於風甫淩實在是一個極為艱難,但他又不得不了解清楚的問題。告訴他實情,未免殘忍。自己已體驗了一遍這世上殘忍之事,如何能讓他也來嘗一遍個中滋味,讓他徒添這些無謂的傷心呢。

“……魔域的魔信不過項融,所以他接觸到我的第一天,他們就發現我了。等你們走後,就找機會把我抓了。”該說的不該說的在夏荊歌腦海裏過了幾遍,最終變成了這樣。

夏荊歌就看到,風甫淩神色間明顯略為一松。他知道風甫淩對前因後果必然是有所懷疑的,但是已經過去了,沒有必要弄得那麽明白。

夏荊歌對風甫淩略微笑了笑。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樣的原因,想要對他笑一笑。……也許是因為他感覺到自己和問非劍的鏈接快建完了罷。待徹底建成,他就能尋到一處魔域與紅塵界結界的薄弱點來短暫地斬開一條通道。

他要離開了。

思及此,夏荊歌緩緩地擡起手,拔下了頭上那支玉簪,這本是支不輕不重的簪子,此刻拿在手裏總覺得重了許多。

是錯覺麽?是否簪子自己也不想離開我呢?……但它畢竟只是死物,是錯覺罷。

夏荊歌想。

他最後看了一眼這支註定跟不了自己多久的簪子,才遞了出去,“還給你。”夏荊歌平靜地說,好似這只是一句尋常至極的話。想來也是可笑,見到神算那天,他還想著,這已然是自己的東西了,怎麽會輕易去還?過了沒多久,他自己就明白過來,命中註定之事,終究是會發生的。不論他自身是否願意,事情就是往那個方向發生了。

風甫淩沒有去接,他詫異地看著夏荊歌。無論他如何心思通明,必然也是猜不到夏荊歌會來這一套。在他心裏,他們之間的感情是經過考驗的,已是十分深厚的了。周遭環境和身份的變化會給他們的關系造成一點困難,但遠不到能分開他們兩個的程度。而且,盡管目前是出現了一些不盡如人意的情況,風甫淩卻覺得,給他一些時間,是能想辦法解決的。

夏荊歌又往前遞了遞,見他不肯理自己,方斟酌著道:“我要回九華派了。”

“那又怎麽樣?”風甫淩直視他,目光裏有火星呲呲地竄升,“你覺得我該留在魔域嗎?”

“……”夏荊歌猶豫了一下,回道,“你是魔君之子,不留在魔域,難道要同我回九華派?我師兄,乃至許多其他修士都不會容你。”

“……我可以不去九華派。”風甫淩艱難地說。一段時間相處下來,他也並非對風憫昭全無感情,自己身份曝光,去紅塵界最大的可能倒不是立刻被有識之士殺死,而是成為威脅風憫昭的人質。

到那個時候,風憫昭救不救他?除此之外,夏荊歌也會和現在的自己一樣陷入兩難。

“我師妹死了。”夏荊歌頓了一頓,“她是為了救我回去才死的。所以我要回去幫九華派,幫我師兄,並將為我九華派、為我父親報仇一事提上日程。以後我們很可能就是敵人了。”

“……”

“但我要還你玉簪,和這件事無關。”夏荊歌語調平淡,他直視風甫淩的眼睛,在他眼中看到一些不相信的疑光,“這是我在被關押期間就想清楚,決定好的事。”

“你決定什麽?”

“我那時候想,你對我的期望,和我對你的期望,是不是對等的呢?我想了好久,意識到其實是不對等的。”

“……”風甫淩微微皺起眉,這本是一句籠統模糊的話,但他仿佛有所感應,聽懂了。

“我對你的期望,在我們一同被關在黎掌門的結界中時,就已經達成了。我想要一個朋友,不嫌棄我,願意同我一起修煉,願意同我一起玩,願意同我聊天說話,願意同我切磋對打。所以在結界裏的時候,我就已經滿足了。”

風甫淩微微一震,他仿佛已經明白夏荊歌打算說什麽,只是不敢置信。他瞪著夏荊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他說完之前,也一句話都不想說。

“但是你對我的期望是不是止於這一點呢?我覺得不是的。你對我的期望,比我對你的要更高一些,更覆雜一些。那些期望……是一個普通人對另一個普通人才有的期望。”夏荊歌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咬字清晰,平緩。這些也是他早就想好的說辭。

等了一會,風甫淩仍然沒有發表任何感想,夏荊歌只好自己繼續說下去。好像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哪怕成了一出艱難的獨角戲,也得給他唱完了。

他繼續道:“但我是一個修士,而你是一個魔,我們都不是普通人。當然,我更奇怪一些。”

風甫淩只瞪著他。

“普通人所擁有的期望,放在我身上合適嗎?你對我的這些過高、過覆雜的期待,是我所不能理解的。”

“不能理解?”風甫淩終於有了一點反應,卻是不信的,失望的。風甫淩是個很聰明的人,所以很多事,很多人,他一眼總是能看出本質。但這樣的通明透徹,是基於他所認識的那個正常世界,基於他對社會規律和人性的理解。所以夏荊歌突然來一句不能理解,在他看來完全是一種蹩腳的推脫之辭。“借口。”風甫淩冷聲道,他越想越生氣,已經不可抑制憤怒起來了。

他感覺,自己被夏荊歌背叛了,舍棄了。夏荊歌因為那些在他看來並不是完全沒有出路的外部環境,竟然掙紮也沒掙紮就選擇了一邊倒地放棄自己。

“……”夏荊歌略略垂眸,他想,果然如風憫昭所言,沒有一個正常人會相信自己其實根本理解不了情愛之感。

但他也只好按照既定的說辭繼續硬著頭皮道:“不管你信不信,總之這對你是極不公平的,因為我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達成你對我的期望了。”

說到這,夏荊歌就沒有再說下去了。在他之前的決定裏,根本沒有跟風甫淩解釋清楚原理這一項。他記得自己當時的想法是,倘若血淋淋地告訴了風甫淩自己的情況出現的原因,就像是在請求他同情自己一樣。

那是夏荊歌所不願見的。

因著這種模糊且不具備說服力的說辭,風甫淩當然不信,他覺得夏荊歌這套說法跟推卸責任就沒兩樣。他心裏的怒火越竄越高,越竄越高,只差沒罵一句當初是誰說喜歡我來的,這麽多年了,現在突然來一句理解不了,是把我當傻子還是怎麽的。

只不過他畢竟不是愛發牢騷的人,所以這一瞬間蹦出來的想法,只是在他心裏滾刀肉般滾了滾,並沒有讓他真的說出來。他好半天才克制住了揍夏荊歌一頓的沖動,只露出一絲冷笑,“你還不如跟我說,因為我是你仇人的兒子,你不想以後弄得左右為難,兩面不是人,權衡過後覺得你師門比我更重要,所以你想早早的跟我分道揚鑣了。”這是風甫淩根本不用花心思想,就能想到的原因。雖然他本能地覺得以夏荊歌的性格,這麽做還有些隱秘的原因,但抉擇兩難應該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了。

誠然,他自己也左右為難,所以他並不是憤怒於夏荊歌最後選了師門,他憤怒的是他不跟自己說真話,反而找這種神腦才想得出來的奇葩借口。

另一方面,他也沒想到夏荊歌會這麽輕易就下這種決定,心裏難免既難過又失望,好像自己一心以為的感情深厚,外部困難想想總有辦法解決,都不過是單方面的想法罷了。

“……”夏荊歌沈默了片刻,片刻後他對風甫淩笑了笑,“被你看出來了,我終究要回九……”

他話還沒說完,手中拿著的玉簪已經被奪走了。一下子手中變得空空如也。他還楞了一楞。

然後夏荊歌意識到,自己可能不用再把這出戲唱完了。

因為它已經完了。

風甫淩冷冷地說:“這既然是你早就想好的,我也不會勉強你。”

這樣的反應倒不在夏荊歌預料之外,他早知道風甫淩斷然不會行那些追根究底之事問上一萬個為什麽。他可驕傲了。

只是這樣的時刻當真到來,夏荊歌卻一點沒有覺得輕松了些。即便他所能感覺到的感覺已經微弱,仍然覺得心口像是梗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梗得他緩不過氣來。

他這口氣還沒紮實緩過去,手裏已經多了一樣東西。他自己的玉佩。

夏荊歌稍握了握,玉佩應該被風甫淩貼身收著,還是溫熱的。只是到了他手裏,不消一會兒就迅速地涼了。

風甫淩又冷聲道:“以後不要再用那種拙劣的借口了。”

夏荊歌老實道:“我不會了。”

風甫淩又看了他一眼,見他無所表示,露出些失落的情緒來,但眨眼就掩蓋了下去。之後他大概是覺得沒什麽能說了,就轉了身,仿佛是要走了。

夏荊歌不知道為什麽,忽然生出一種想要再跟他說兩句話的想法。他心裏明白這是不應該的,他的戲已經唱完了,風甫淩要走,就該讓他走掉。

但他還是……“等等。”

風甫淩立刻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睨他一眼:“後悔了?”

夏荊歌楞了一下,搖搖頭,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正當理由叫他停留。他想了想,拋出了那個困擾自己許久的問題:“重黎鎮那件事,你讓我自己想的,現在能告訴我答案了麽?”

風甫淩也是一楞,爾後露出覆雜的神色來,那神色夾雜了許多了然和無限的失望,這莫名地讓夏荊歌微微垂下了頭,幾乎不能與他對視。

“我從前以為,你只對敵人這般不饒人地說話,不想有一天,你也會同我這樣說話。”風甫淩盯著夏荊歌看了很久,才說出這麽一番答非所問的話來。

夏荊歌不禁一怔。

他不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哪裏出了問題。

“既然你想聽,那我就最後說給你聽一次好了。”風甫淩的聲音裏也透著濃濃的失望,約莫是傷心的,但他掩蓋了起來,只叫夏荊歌聽出了他對自己是極失望的。

“因為我喜歡你啊。”風甫淩說罷,只去看夏荊歌的反應。

夏荊歌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是木木的,像呆住了,又像是心無波瀾,不為所動。

風甫淩看了半天不由愈發心灰,冷冷道:“你還不走?當我看不出來你整那麽多事是在拖延時間麽?”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自己先走了。

這次是真的走了。

不是一步一步的,是用飛的。

只是沒往長暝城的方向去。

夏荊歌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半晌,才像反應過來似的,自言自語了一句:“我果然……是理解不了的。”

他看了看自己手裏的玉佩,後知後覺地感到心口似乎有點酸澀沈悶。但也只是些微的感覺罷了。

“師兄……”當了許久壁花的方向禮弱弱地出聲。

夏荊歌回過神來,“哦,剛才沒來得及問,你和師妹是從哪裏進來的?那通道還在麽?”

方向禮搖搖頭,“已經不在了,但是給我半個月,我能在那裏再挖一條出來。只是我們沒想到你和魔氣……所以要小心點。”

夏荊歌搖搖頭,“不必那麽麻煩了。”他握起劍柄,“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紀念日快樂!先睡啦明早起來看閱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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