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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不曾或忘查真相,始回九華會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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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甫淩找了個山頭默默地吹風,也不知吹了多久,氣終於稍微消了一些。他才反身回去,卻不是去找風憫昭等人,而是直接去了長暝宮中的書閣。

這裏是放藏書的,他就沒來過,但書閣的管理員還是認得他的。長暝宮比城中早安定下來,是以這書閣中的幾個管理已經各歸其位了。

一見到風甫淩,那總管理符老就意外地迎了上來:“少主?請進快請進。”

風甫淩擺了擺手,三兩步走進去了,也沒仔細打量這個書閣,就同符老道:“你們這,有哪些書是講高深咒術、術法的?”

“這……基本全是啊少主。”

“……”風甫淩這才仔細瞧了兩眼上下三層樓的書閣,一層能看到的書是一個個書架一排排碼得整整齊齊的,想來上面兩層也是差不多。

怎麽這麽多?

許是猜到他心裏的想法,符老立刻道:“咱們這分類分得細,不知少主您想找哪個類別的啊。”

風甫淩明了了,也不管到底有哪些類別,只道:“以前項問非來借過什麽書,看過什麽書,你這有記錄麽?”

“借過的有記錄,項鑄師他很少留這看書,用上的都是借走的。”

“嗯,都還了麽?”

“都還了。您要看記錄麽?”

“按時間順序列個單子給我,書你們照著記錄全拿來。”

“啊?全拿?這……”符老猶豫了一下,風甫淩一個眼風掃過來,就立刻改口道,“是是,馬上給您都搬出來。”

等真的把項融借過的書都找出來了,就在風甫淩面前的桌子上壘成了一垛小山。幾個管理正要給他搬去他院裏,風甫淩擺了擺手,三下五除二地全塞進自己空間袋裏。又拿了符老剛才親自列的借書單,看了看最後幾本的書名。

如他所想,都是講術法破解的,其中一本叫《古術原理與破解詳參》,風甫淩就決定先查這本。項融要找破解之法只有兩個途徑,一是問別人,二是自己找。若果真如他所講齊喑的方法後來失效了,那麽他很可能就需要自己去找解法了。自己找,風甫淩就只能想到這裏,倒不是他考慮到了項融作為一個鑄師是否也有資格來這借書,而是夏荊歌那一套一套一茬一茬的理論均來自九華派書閣的事跡給風甫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一想到需要自己解決術法咒術上的問題,風甫淩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長暝宮的書閣了。退一萬步講,即便項融沒資格來這借書,他也是要從這裏找線索推真相的。

風甫淩方才在山頭吹風,覺得夏荊歌之事去問風憫昭烏虹等人怕是問不到自己想要的,烏梳或許也知道些什麽,但看她的樣子未必還願意與自己說,即便說了可信度還有多少也要打個問號。所以風甫淩想來想去,唯有從小雨那術如何破解上查起才是最穩妥和真實的。這也是他不叫他們把書搬回院子,而是收進自己空間袋的原因,放外面擔心被人做了手腳。

他覺著當少主當到這份上也怪郁悶的。

在今日之前是不在乎,那時他心裏隱隱有一種想法,就是自己在魔域待不了多久,九華派也綁不住夏荊歌,他們兩個的出路應該是一起開開心心地浪跡天涯。

而今,這一條出路已經叫夏荊歌自己劃拉掉了。

風甫淩收好了自己的空間袋,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長暝宮中魔來魔往,空氣中尚有緊張的氛圍殘留,仔細去聽,還能在一兩句竊竊私語中聽出恐慌害怕的情緒。想想也不能怪他們,任誰好端端地一沒病二沒災三沒走火入魔的,突然遭遇自身修為不可抗力地被大量吸走的事,都會感到害怕不知所措。

過了些日子,魔們之間口耳相傳,基調逐漸變得光怪陸離,益發脫離了事情的本貌。夏荊歌在他們心中,似乎漸漸已被想像成了一個三頭六臂,連魔君都要忌憚幾分的怪物。

他們沒有親眼見過夏荊歌,也並不認識他,怎麽會知道他不過是個臉皮厚了些,笑起來溫溫和和,眼神明明亮亮,善良且不谙世事的普通人。

風甫淩聽到那些傳聞的時候,特別想說一句:你們自己才是傳說中嚇哭小孩的妖魔,好吧?

然而妖魔們聽不到他心裏的反駁,夏荊歌自然也聽不到。

他終於是回到了九華派。

在方向禮的帶領下,帶著餘倏光的屍體,回到了這個他從來沒來過的九華派。

紅塵界的九華派,駐立在一座高山之上,山勢陡峭易守難攻。它原本有個自己的名字,十幾年下來,已經沒什麽人叫它原本的名字,而是漸漸變成了九華山。

因九華山靈氣運行尚可,山間植被受其庇護,不但能長從前的尋常樹木花草,也能長些藥草,九華派又不似別派將立派之山管得嚴,是以尋常百姓上山常挖個草之類的,竟踩出不少山道來。

夏荊歌同方向禮自是不需要走那蜿蜒曲折的山道,直接就禦劍回了九華派。時值月光正亮,山道上隱約有幾點稀拉星火。方向禮告訴他,這些是藥商,個個身懷武藝,不然是無法在這相當於從前夜晚的林道中囫圇進,囫圇出的。

夏荊歌聽他掏家底一般地介紹著,便微微笑了。

這些日子他本已鮮少笑,前兩天面無表情心無波瀾的時候不知怎麽的就又想起了風甫淩。

他想即便自己想哭想笑的感覺微弱了,也總該與風甫淩區分些不同來才好,不然他日後見了自己,覺得見自己跟照鏡子沒兩樣,那不是沒意思?

許是有了這輕微的、可有可無的想法,每每到了夏荊歌覺得自己從前該會想笑的時候,總還是要笑一笑的。

他總還是希望,至少自己看起來能與從前差不離些。

也因此,夏荊歌覺得方向禮應該並未覺察出自己與從前相比生了些什麽樣的不同。

只是柳向塵那怕是瞞不住的。夏荊歌幾乎已經確信,柳向塵所知道的比他告訴自己的多得多。

夏荊歌微微搖了搖頭,隨方向禮在山門前落地了。方才在空中時,他已遠遠地瞧出九華派已然有些仙姿飄搖之態,樓閣相間,蔥蘢掩映,靈氣縈環。樸樸忽是山霧濕衣襟,緲緲忽似雲煙繞眉間。

夏荊歌看完山門大象,又瞧了瞧柳向塵。他看起來憔悴了些,許是這些時日來總不得安生,前些時候是自己,往後大約就是師妹了。

“師兄,我回來了。”夏荊歌在山門前站住。

柳向塵往前幾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來就好。”

夏荊歌微微垂眸,退後一步放出了餘倏光的屍身。他和方向禮參詳著用了些術法,使她看起來仍是栩栩如生,若非保留了亡時的面色慘白,就像只是睡過去了一般。

柳向塵見著了餘倏光,神色已是一痛。他幾次擡手,尚未碰到餘倏光,又放下了。

夏荊歌見狀,便同他道:“師妹走之前,曾想讓我捎話給你,後來又不說了……師兄,你明白她想跟你說什麽麽?”

柳向塵神情微微一滯,過片刻才露出一絲苦笑來,瞧著餘倏光道:“我曉得的。”他終於是擡手,握住了餘倏光那只已經冰涼的手。

握了一會,許是想罷了一些久遠之事,柳向塵又擡頭對夏荊歌說:“是我叫師妹和師弟去找你的,師弟你不必自責。”

自責這樣的情緒,夏荊歌大抵是不會再有了,但他也不願在這許多人面前表露出來,就只是站著不說話。

他甚至還有一種奇怪的想法,這句話,師兄是說給旁人聽,希望旁人不要因此責怪自己的。

柳向塵微微嘆了口氣,命人將早已備好的棺材移來,施法把餘倏光放了進去。夏荊歌一直看著他,就看到移動的時候,他眼角閃出了淚花。他想師兄該是很傷心的……其實除了自己,別人都是很傷心的。

移棺,這仿佛是一個信號,原本就已面露哀戚的眾人俱都圍上來,扶著餘倏光的棺材哭起來。

夏荊歌已經接受了餘倏光離世的事實,看眾人或哭或哀,一時竟有些不知該做什麽反應才好。他可以讓自己合時宜地笑起來,卻沒法讓自己也合時宜地哭出來。這麽久了,他還沒有為餘倏光哭過。

……師妹泉下有知,會不會因為自己太沒良心而覺得不值?

夏荊歌不知道,他也問不到了。

沒多久,夏荊歌就被哭到傷心處的幾個年幼師弟師妹或師侄們(他實在不認識誰是誰)給擠到圈外去了。

九華派已經很久沒有死過人了。

雖然比起從前派中人才雕零,放到整個紅塵界中九華派也還是很夠看,很能讓人仰望的。能讓人仰望就說明,一般沒什麽人會吃飽了撐的找九華派的麻煩。

眾人一路哭一路扶,終於是把餘倏光從山門扶回了派內,正正停在了正殿大堂。這時就有人恨恨道:“必與魔族勢不兩立!”

夏荊歌不知怎的心中微微一跳,擡眼看去,只覺那說話之人面貌依稀有些眼熟,卻已想不起是誰了。

他這一說,立刻激起了大家的同仇敵愾之情,紛紛道些“掌門師弟,新仇舊恨一起算,我們殺去邊界!”“殺死魔君!”的激雜之語。

夏荊歌本是默默不語的,這時忽然就有人問他:“夏師弟,你不是與一個魔十分要好麽?今日為何不曾得見?”

夏荊歌一下子警惕地看向他,連問非劍的防護劍影陣都突然蹦出來了,夏荊歌覺得這不好,勉強壓了幾番才把劍陣收了回去。從前項問非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他的劍靈脾氣也實在稱不上多麽好。

夏荊歌小時候,是一直用仰望的目光看著派中師兄弟的。就如同如今紅塵界許多普通修士門派仰望九華派一樣,那是只有羨慕沒有嫉妒,再上層次些,只有敬畏沒有挑釁之心的。這種兒時的心態習慣,自然而然的會讓他記住。所以問非劍陣這麽一蹦出來周身轉,即便他感覺微弱了,也還是本能地覺出了不妥。

若果夏荊歌還有正常感覺,對著個師兄一句問話亮防護劍陣,還半天才收回去,他此時必然會覺得尷尬,知曉自己犯了錯,要找些話消解一番對面師兄因被冒犯而積攢出的怒氣。可惜他感覺沒有了,一時也想不到這茬。所以旁人看在眼中,就是他在那師兄問了一句話後,就默不作聲地把自己防護劍陣打開了,仿佛耀武揚威地舞了一陣,才又收了回去。

當即就有與那師兄交好的看他不痛快了。

夏荊歌卻沒覺出來,他已收了劍陣,自覺並未到劍拔弩張的程度,瞧瞧那說話師兄的神色,也未見他有發怒跡象,便斟酌著問:“這位……師兄,問我這個作什麽?”不能怪他不禮貌,他實在是想不起這個師兄到底是哪個師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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