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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032 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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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個時辰孫女就回來了,駱老夫人未免狐疑。

“之前讓你去西平侯府你不去,怎的山也沒好好爬?”她當然希望駱箐也能認識下宋夫人,但駱箐執意不肯,她就怕勉強去了萬一闖禍,反而壞了駱鶯跟宋淮的事,就沒有強求。

駱箐道:“遇到唐赫唐公子,他讓我寫一封信給……”

駱老夫人聽到唐赫的名字,忙讓下人退下。

許氏眼睛都亮了,拉著女兒追問:“寫信給誰,莫非是皇上不成?”

“他說是給打傷我的那位公子。”駱箐低頭捏著衣角,“我也摸不準,不過他還說,”她刻意停頓了會,“我應該學會琴棋書畫,說之前送的銀兩不能浪費。”

意思很明白了!

駱老夫人十分激動,握著椅子把柄的手指發顫:“還有呢,就這些嗎?”

儼然她已經成了中心,不管祖母還是母親都想套出更多的話,駱箐道:“沒有了,”擡頭看向駱老夫人,“孫女兒不守常規,同唐公子多言,還請祖母責罰。”

駱老夫人才發現自己的失態,坐直了道:“你確實是過於輕信人,幸好唐公子沒有欺瞞,往後不可如此。”

“是。”駱箐點點頭。

駱老夫人又笑著與許氏道:“唐公子這句話真是點醒我了,你趕緊去給阿箐請一位女老師,教她彈琴,畫畫。不用管束脩多少,只要博學就行。”

許氏心花怒放:“是。”

之前她還在嫉妒駱老夫人在駱鶯身上投了錢,如今終於輪到自己的女兒。

“不過束脩可能是會高一些,畢竟阿鶯,阿燕也在。”許氏想到那兩個,心裏不太舒服。

駱箐大度道:“都是堂姐,母親便不要計較了。”也讓那姐妹倆沾沾她的光。

許氏見女兒發話,便住了口。

母女倆告辭後,駱老夫人吩咐雙喜:“那妾絕不能越過二夫人,只要好生養就行,最好是勤勞一些的。”

雙喜點點頭:“奴婢明白。”

駱鶯三姐弟是接近傍晚時分才回家的。

駱老夫人留了駱棠說話。

在她看來,駱棠是最老實的一個。

因是突然問起,駱棠果然也沒想到隱瞞,就說穆夫人也在西平侯府做客。

駱老夫人皺起了眉。

她一心希望與西平侯府結親,結果到頭來,章玉姝送來請帖只是為了幫穆夫人跟駱鶯見面。

她很失望。

不過轉念一想,穆夫人這樣思念駱鶯,那麽時日久了,怎麽也會幫襯下她那在荷田縣的兒子了吧?

駱老夫人感覺自己勝券在握。

不到兩日,許氏就花高價請來一位女先生。

女先生姓程名茂英,是個寡婦,年輕時曾在燕京頗有名氣,可惜運道不好,嫁的丈夫命短不說,夫家也厄運不斷,官場失意,行商也不順,最後需要她一個女子出來掙錢。

興許是多年折磨,程茂英的面相看上去十分尖刻。

駱燕小聲與駱鶯道:“怎麽突然請了女先生,他們哪來的銀子?”

教書的先生都不便宜,何況是女先生,因女子念書少,能精通琴棋書畫的都是大家閨秀,那麽又怎麽可能出來教導別的女子?所以十分稀少,而物以稀為貴。

駱鶯也不知。

駱老夫人高聲道:“今日起,你們三個好好聽程先生的話……”說著一頓,“程先生,我的長孫女身子有恙,不能受累,故而學得少些。”言下之意,不用對她苛刻。

程茂英收了錢,自然答應。

駱箐看駱鶯跟駱燕都是一頭霧水的樣子,微微挑了挑眉頭,往後有讓她們更吃驚的事情呢。

駱燕若識相的話,最好對她客氣點,不然,她必定要讓駱燕後悔!

程茂英馬上開始教她們畫畫。

許氏心想琴棋書畫,還得有琴才行,便又去買琴桌,瑤琴。

家中三個姑娘,一買得買三份,她少不得有點心疼銀錢,但想到女兒的將來,這點錢好像又不算什麽。

秋去冬來。

這半個月,駱燕覺得她要瘋了。

那程茂英實在是嚴格,她從小沒彈過琴,稍微彈錯一點,就被程茂英一陣好打。

駱燕向姐姐撒嬌:“看看我的手,都要斷了,好疼啊!”

她的手指長長的,但不像自己那麽纖瘦,是骨肉均勻,賞心悅目的那種,駱鶯給她揉了揉手臂道:“要不就不學了,幹娘的琴藝也很出色,我學了些,不如我教你。”

駱燕道:“可除了彈琴還有畫畫對弈呢,姐姐又不會。”

駱鶯嘆口氣:“等天冷了打起來更疼。”

駱燕身子一抖,但很頑強的道:“反正我不能輸給駱箐!我要是不學了,她趁機學好了怎麽辦?以後傳出去,駱家的三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二姑娘卻是飯桶!”

她的胃口一向很好,很能吃。

駱鶯聽到飯桶,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誰會說你飯桶,你又不胖。”

“不,我就是不能讓駱箐得逞。”駱燕哼了哼,“只要姐姐給我揉揉就好。”

“你犯不著與她比,學東西本該是自己喜歡。”

“我不比,她就會比,別的就罷了,我不能容忍被別人說我比她笨。”

駱鶯:“……”

駱燕被揉得舒服後,又精神抖擻的去練琴了。

唐赫帶著信去見蕭再謹。

批了半日奏疏,腰背不適,蕭再謹在殿內活動手腳。

見他手裏拿著把劍,唐赫驚奇:“皇上竟還會劍法?”

“你忘了我曾拜宋都督為師嗎?”蕭再謹挽了一個劍法,“可惜當初沒學好,如今只能記起三招劍式。”

唐赫不喜歡從他口中聽到宋淮的名字:“大魏百萬兵馬都聽令於皇上,皇上何需學武?若是想強身,打馬球也可。只要皇上願意,臣可以組織一支馬球隊,專門陪皇上練習。”

蕭再謹拒絕了:“勞師動眾,不如朕一人簡單。”

看此路不通,唐赫忙道:“皇上英明,是臣愚鈍,請皇上見諒。”

蕭再謹不至於為此怪責,問道:“你今日是有何事?”

唐赫取出一封信:“重陽節臣去雲池山登高,遇到駱家三姑娘,我問她傷勢,她反倒問起皇上,說‘怕那位公子自責’,臣就讓她不如書信一封,我帶去給那位公子,她便答應了。”

這姑娘可真善良,蕭再謹心想,明明是他傷到她,結果她竟然惦記自己。他把信拿過來看。

因得了唐赫指點,駱箐這封信的內容寫得十分體貼有禮,也很平實,沒有華麗的辭藻,亦沒有冒犯的言辭,叫蕭再謹看了甚覺暖心。

信上,駱箐還鼓勵他不要氣餒,說“有志者事竟成”,他總有一日能打好馬球。

蕭再謹忍不住笑:“她莫非覺得朕那日是一心去學馬球的?”

唐赫道:“興許,臣那日得知,這駱三姑娘原先並不知西城打馬球一事,是吳家兩位姐妹帶她去的,她是個正經女子。”

蕭再謹挑眉:“原就是你胡說八道,看看馬球怎就不正經了?若非你同意,她們也不能前來,是你自己邀請別人,轉頭又不屑,還說什麽弄去酒樓!”

唐赫再次認錯:“都是臣不對,往後一定改正。”

蕭再謹把信收好道:“你下去吧,朕還有奏疏要看。”

唐赫問:“皇上沒有別的可交代的?”他以為蕭再謹會多談談駱箐的事。

“沒有,”蕭再謹瞄一眼唐赫,忽然道,“你今年未參加秋闈,明年怎麽也該試試吧?朕看你整日游手好閑,又是打馬球又是鬥雞的,是不是應該靜下心看看書?就算舅父是左侍郎,也不能保你入仕啊。你又不去學武,不然朕還可以封你個武官當當。”

冷不丁被教訓,唐赫面紅耳赤,他雖在蕭再謹面前稱臣,實則只是一介秀才。

“臣謹遵皇上旨意,回去一定發憤圖強,不讓皇上失望!”他躬身告退。

走到宮外後,唐赫氣得把地上的石子一腳踢飛。

他原以為蕭再謹會因此看上駱箐,誰想到心無波瀾,又撲到政事上去。

不得不說,宋淮真是好本事,把個天子□□得如此聽話!

不過食色性也,他就不信蕭再謹能一輩子都不對女子感興趣,他總不會想斷子絕孫。所以,時間還長著呢,唐赫冷笑幾聲,總有一日,蕭再謹會醒悟的——人生苦短,身為天子不該被臣子控制,他應當隨心所欲!

因兒子今日要回家,穆夫人早早就起來了,親手換幹凈厚實的被褥,整理案上堆放的書籍。

她其實也是太閑了,大把的時間不知如何度過。

她不像章玉姝有很多愛好,頂多是彈彈琴,後來女兒的病折磨了她好多年,她一顆心都在子女身上。

傍晚,穆擴是跟穆易前後腳踏入大門的。

見到兒子,穆易就問起這一月他在龍虎衛可適應,順便提醒他,不要把欽州的那一□□去龍虎衛。龍虎衛的將士不像欽州那麽豪放,許是接近燕京,官僚的氣息更濃一些。

穆擴也發現了,搖頭道:“還是欽州好。”

“各有各的好處,只有融入進去,才能發現。”穆易招呼他坐下吃飯,打趣道,“你娘昨日就讓廚子準備了,幸好天冷,不曾餿掉。”

看著一桌子的佳肴,穆擴哭笑不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去了苦寒之地,但始終是母親的一片心意,他大口吃起來。

有兒子相陪,穆夫人也用了不少。

見駱鶯仍不在,穆擴問:“她之前可來過?”

“不曾。”穆夫人道,“才過半個月而已,下個月我派人再去駱府一趟。”

穆易目光微冷:“怕是無用,駱老夫人的意圖再明顯不過,想讓我將駱紹安調出荷田縣。”

那日拜幹親禮,他就意識到了。

穆擴性子剛烈,怒道:“豈有此理,兩家又不是結親,他們憑什麽有此要求?我聽小廝說,已經送去不少東西,他們貪得無厭!大不了,這門幹親就不要了。”

穆夫人哪裏舍得駱鶯,忙道:“阿擴,阿鶯絕不能留在駱家,我是把她當親女兒的。”

穆擴一怔,沒想到母親這麽喜歡那姑娘,寧願受駱府要挾,也不放棄。

穆易道:“此事你不用管,我自有辦法。”

感覺到丈夫身上的殺氣,穆夫人怕因此壞了他名聲:“不如先等一等,駱老夫人發現無用,未必還會繼續這法子。倘若現在撕破臉,我怕阿鶯以後難做,她的弟弟妹妹總是要在駱家的。”

穆易挑眉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等什麽,不如一下全部解決。”

穆夫人聽得膽戰心驚。

晚上又想著駱鶯,難以入眠。迷迷糊糊中,她像是在夢裏,又不像是在夢裏。

只見一個小姑娘站在床前,眉心一顆紅痣,眼睛圓圓,瞳色淺淺,穿著粉白色繡桔梗的春衫,看著她叫道:“姐姐!”

鼻尖,有非常清新的蘭花香味,聞著神清氣爽。

她定定的看著,腦中空白一片。

那小姑娘湊過來,伸出手抱住她,臉兒貼著她手臂,輕聲道:“姐姐,澄河的水好冷……”

穆夫人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床前什麽人都沒有,只有從窗外流淌入的慘白月光。

然而,那聲姐姐,那句話卻好像尖利的刀戳向她的心臟,把藏在裏面的往事剖開來,□□裸的露在面前。

穆夫人一聲哀叫,悲痛欲絕。

幼時她是住在明州的,明州有一條澄河,春季風景大好,她喜歡去河上看風光,喜歡吃新鮮從河裏釣上來的鱖魚。有一日,她帶著年幼的妹妹一起去澄河玩,結果突遇暴風雨,兩船相撞,妹妹失足落水,不見蹤影。

是她的責任,是她不該將妹妹帶去。

穆夫人撫著胸口大哭,從一場為逃避這個噩夢而做了三十幾年的夢裏徹底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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