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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血染雄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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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虛空之中,九霄同心佩自然是毫無障礙將兩人神念聯系在一塊,只見兩處內景天地之間,仿佛架起長橋,王真人身形在橋頭緩步前來,神色不見喜怒,道,“略有絲毫。”

阮慈也不詫異,他們借由九霄同心佩感應久了,心意相通,若不曾特意隱瞞,所經歷過的一切,總有一鱗半爪會傳遞給彼方,王真人又精通術算,稍一推演,自然能猜出大概。她問道,“以你所見,我看到的,到底是過去,還是將來呢?”

王真人道,“以我所見,也毋需思量太過,此事當以你心意為重。”

這一問頗是委婉,只因有些話若是說得太明白,便會為實數增添變數,或許反而對自己不利。譬如阮慈如果說透了‘青君是以我為體味人間情感的化身’,那麽她自己都已承認,青君便隨時都可以在她身上轉生覆現,就如同九霄同心佩提醒她的那樣,那一刻道姓通名時,雖然那青年自稱‘太一’又或是俗家姓名,便足以說明他當時的修為,但倘若阮慈當時順著心中的自我認知,答出‘我乃青君’,那麽她為青君化身的事情,便已坐實。

她和青君的關系,到現在尚未明確,以阮慈本心來說,自然是不願隨時被取代,但太一君主對她處處青睞,或許則是因為他對青君有深情未圓,盼著青君能真正嘗到人間情愛,真正回應自己的感情。因此他盼望阮慈乃青君轉生的心意,或許甚至比青君自己還要迫切。反倒是青君本人十分灑脫,對謝燕還和阮慈似乎都報以隨緣的態度。

道祖心思,並非旁人能夠蠡測,阮慈也只能憑自身念頭行事。太一君主對她既然有這般念想,那麽阮慈對他此後便多存了一分戒心。當日她身墜那份識憶之中,把自己當成青君時,心中曾湧動情意,那一刻感覺自然甜美,但也只如一夢而已。醒轉之後,既然不把自己當成青君,自然也留不住更不願留住這份屬於青君的感情。

此中種種,王真人自有感應,他答得和阮慈所想大差不差。阮慈也不由點頭稱是,王真人又道,“此次前往秘境,可進益了?”

阮慈笑道,“自然有了,得的正是我想要的,我想一面游歷,一面圓滿關隘,待到金丹大圓滿,關隘也一一跨過,再回宗門閉關破境。”

王真人頷首道,“你氣運極盛,此番出行,各方都有相助,日後可一一償還,不過那一位處,也不必覺得自己就欠了什麽人情,那缺憾在他心中橫亙已久,無法釋懷,得你相助,方才化去疼痛,萬千無奈中,至少成就了一次回眸,足夠他回味許久了。他助你的,其實也未曾多麽稀奇,但你助他的,卻是獨一無二。”

若不是阮慈和王真人心靈相通,幾乎以為他是在拈酸吃醋,但王真人一向不做無謂言語,因道,“好,我記下了——我要出門這麽久,你可思念我麽?要不要派一個化身出來陪我?”

王真人蹙眉道,“這才多久,真是胡言亂語。”

阮慈雙目圓睜,正要發作,他又轉怒為喜,微微一笑,牽起她的手捏了一捏,道,“你若想我了,便記得常呼喚我。”

說著,身影一傾,隨後慢慢淡去,阮慈待長橋消散,自己又回到湖心島,方才舉起手碰了碰額頭,嘟嘴想了一會,也甜甜地笑了起來。

兩人心意聯系,不過是片刻功夫,姜幼文見阮慈回轉時笑容滿面,便譏刺道,“慈師姐,以我所見,你要籠絡太微門,倒不是不能想著將種十六納入身側——種十六賣相也頗為不差,我瞧著你必定是頗為喜歡的。”

阮慈知他是猜到了什麽,笑話自己兒女情長,不過姜幼文也很知道分寸,並不問她和誰交談。因此只道,“瞎說什麽呢,幼文,我告訴你一個道理,只有心裏常想著什麽的人,才看誰都是什麽,若是心頭坦坦蕩蕩,那麽根本就不會往那方面去想。”

兩人一路鬥嘴,一邊往東南行去,阮慈遇有岔路,便憑感應擇選,雖然目標不明,但兩人都不著急,因緣到了,便自然會有進展。數年功夫,對修士來說也算不得什麽,在此之前,便是瀏覽一番中央洲大好風光,順帶尋覓機緣,也是逍遙自在,是漫漫修道路上難得的樂事。

忽忽已是數月過去,兩人東游西蕩,遇到瘴癘則時常入內探索。旁人視為虎狼之地的瘴癘,在姜幼文眼中卻是寶庫,有阮慈在,他收集奇毒簡直堪稱神速,這幾個月又在一處蟲瘴中捉到難得一見的奇蟲,煉成毒蠱,又是多了一味收藏。姜幼文喜笑顏開,把阮慈奉為上賓、殷勤備至,只要阮慈想去何處,無有不應,看來甚至恨不得那九幽谷永遠都尋不到,讓阮慈多帶著他一段時間才好。

阮慈又好氣又好笑,也懶怠搭理他,因兩人也有意放慢腳步等候沈七兩人,一路都在低空飛行,這一日越過一處雄壯山巒,忽見遠方山口,橫亙著一處關口,綿延在山巒之中,色如紅玉,高大巍峨,極是壯觀,關口上方懸有一枚玄珠,正在緩緩轉動,散發出威嚴靈炁。阮慈見了,也不免奇道,“此處是……”

她心頭實則已有些許感應,但聽到姜幼文答話,還是不免一頓,姜幼文道,“這就是東南雄關玄珠白玉關了,別看這段關墻是紅色,但除此以外,萬裏關墻都是純白如玉。這裏也是東南諸國抵禦瘴氣獸潮的最前線,往裏走則人煙稠密,有不少城池國度,並無盛宗庇佑。我們要去東南找九幽谷,必然要翻越白玉關的。”

又道,“這裏的關墻,大概便是因為太多妖獸被殺死在這裏,因此被鮮血染紅。”

阮慈默然良久,方才道,“不是這樣的……走罷,來都來了,我們進去看看。”

姜幼文顯然不知上清往事,莫名其妙,“不是這樣嗎?可我上回來的時候,他們本地修士就是這樣說的。”

說來,那已是兩千年前的事了,阮慈道,“你上回來時,應當還是築基修為罷,交往的也是散修,是麽?”

姜幼文道,“這倒是的。”

他也乖覺,見阮慈神色不太對,便不再細問,兩人一前一後,不過是半日功夫,便飛到關口,往近了一瞧,那白玉關更是雄偉,此時並非戰時,關外獸潮只有零星,但關墻上依然散發著清蒙蒙的靈炁,至少有金丹級數,關外則是不少凡人排隊入關,修士也自有一條隊伍,凡是入內,均要驗看身份,留下靈機,為的便是防範一些狡詐獸類喬裝打扮,潛入城中制造混亂。

阮慈道,“難得來此,無謂壞了本地的規矩。”

便和姜幼文一道從雲頭落下,循規蹈矩,依序入城,這裏對身份查驗得並不嚴格,只需要登記姓氏、門派,再留下靈機便可。阮慈留的便是上清門,姜幼文自然有許多假身份,也不消多提。

在這數千丈的門洞中緩緩通行,身旁是逶迤前行的凡人商隊,耳聽得駝鈴陣陣,聞著此地特產的牛駝獸那特有的草腥味,阮慈只覺得此處城池,格外有一種特殊的風情,姜幼文不失時機,為她介紹玄珠白玉關的種種境況,道,“因為獸潮的緣故,從這裏往外,只有一條商路,因此此城繁盛無比,而且依托這座千年雄關,也繁衍出不少商隊,這些凡人商隊專做白玉關往北的生意。那裏有一些凡人城池,也是白玉關往外灑出的哨探,一旦遇到獸潮,便可回來求援,白玉關也就知曉獸潮又要成型了。”

阮慈點頭道,“其實陣法也能辦到,不過……那要盛宗主持,一般的茂宗,難以維持這樣大的陣法。”

姜幼文道,“以白玉關的防線來說,一般的盛宗恐怕也很難辦到,非得要擎天三柱不可。凡人做事雖然繁瑣,不如修士便利,譬如這些商隊,攜帶的物資其實修士一個乾坤袋便能辦到。但他們耐性足,數目也多,可以逐個城池拜訪不說,也足夠聯絡這許多城池,周而覆始,從不間斷。修士想要有所進境,時間永遠沒有這麽固定的。”

阮慈其實有些不以為然,其實築基修士頗為易得,而且已是遠遠超出凡人,一隊築基修士足以取代萬名凡人都不是笑談,她突然想道,“其實對於本方宇宙的修行來說,凡人除了給修士提供土壤之外,完全沒有其餘作用。尤其在瑯嬛周天,根本是修士的附庸。細思之下,也很難找出他們的用處,一個族群倘若無用,便自然而然失去存在的意義,這會否便是本方宇宙不可逾越的藩籬?在陰陽五行道祖開辟的宇宙中,凡人和修士的力量過於懸殊,這是一個修士的宇宙,卻並不是凡人的宇宙。”

這想法對她來說似乎還過於遙遠,冥冥中似乎有些感應回饋,但卻難以捕捉分明。阮慈還要細想時,兩人已走出了那長長的城門甬道,踏入熱鬧長街之中,姜幼文笑道,“和所有市集一樣,這條路自然也是白玉關中最繁盛熱鬧的地方了……慈師姐?”

他扭過頭去,卻見到阮慈踱步走向城墻一旁,那處聚集了許多乞丐,向凡人商隊乞討,見修士來了,連忙四散開來,滿是畏懼,唯有幾個殘疾乞丐,動也動不得,只能擡頭望著阮慈,目光中全是惶恐。

阮慈輕輕一揮,將他們送往一旁,只留下一名天然有半邊身子萎縮為幼童的乞丐,在他身邊蹲了下來,嘆道,“原來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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