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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再見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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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了!都做到這一步,還怎生回頭?大不了便……便先奸後殺!把這化身留在此處!叫恩師本尊永遠都不知曉有這些事!”

“便是如此就足夠了?”

“真沒出息。”

“恩師,你這化身的識憶,能否就留在這裏,別回去本尊身上?”

在那墜凡之地,簡陋至極的屋舍之中,兩人的話語一再重現,阮慈深陷氣機之中,望著王雀兒的背影毫無留戀地消失在幽谷深處,只覺得一陣陣心悸,分明此地連最後一個敵人都已離去,但卻仿佛遭遇了什麽勁敵一般,連內景天地都在顫抖搖動。她竟不知是自己的盼望帶來了今日的結果,還是王真人早已算到了這一點,王雀兒才會這樣從容地赴死,好似早已料到了自己的結局。

這也在王真人計算之中嗎……

當日她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的確,此去便是一切順利,也大有可能無法回到當地,以洞天化身來應對洞天化身,各方面都極為恰可,若說王真人在做出鋪陳時就料到一切細節,那自然是瞎猜,但冥冥中有所感應,才會分化出這樣一個化身來,或許也是有的。這化身此次出行,又教導了阮慈天星術,又開啟她的情難,如今還可了結大玉周天入侵,可算是將作用發揮到了極致。也很有王真人一招落子、滿盤皆活的風格。只是阮慈如今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當日是為何會有那般想頭,竟想讓王雀兒再也無法回到本體身邊去。

或許是當日她和王雀兒交往還少,只將他當成了師尊的一個化身而已,但如今只要想到王雀兒將消散於天地之中,在他的那個過去,他將悄然隕落,道途斷絕,除了阮慈自己之外,將再無人知道他們於墜凡之地曾是如何耳廝鬢磨,如何唇槍舌劍,如何簞食瓢飲,如何像凡人一般過著那簡單又重覆的日子,有他相伴,便是再枯燥的勞作也顯得妙趣盎然。他們是如何在觀星臺上並肩賞月,王雀兒的指尖又是如何從他發間滑落……

她曾以為自己已嘗過情愛帶來的酸甜苦辣,對恩師的綺思也曾讓她暗自苦惱,本以為那求而不得的痛苦,已經是肉體所能帶來的極致,直到這一刻阮慈方才知曉,原來情之一字,竟能動人至此!竟能讓人如此傷心欲絕,好像被活生生剜走了一大半,甚至連內景天地都生出感應,靈炁紊亂,輕而易舉便受了胡不忘和大玉修士費盡心機也無法達成的重傷。

他是該去的,不過是一個化身而已,這已是最佳的選擇,她也極是明了此點,阮慈身為未來道祖,不可輕動,不知有多少人為了她的道途能略微平坦一些,便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旁的不說,便是那四大令主,若不是因為她的身份,又怎會慨然赴死?阮慈深知自己乃是瑯嬛周天脫劫所寄,此身還不到大用之時,但此時神魂俱裂,忽地想道,“我生來便是為了反抗洞陽道祖,為瑯嬛周天脫出大劫的麽?”

她周身劍氣迸發,將那縛住她的柔和氣機掙碎,王雀兒到底是洞天化身,這一招拿捏得當,她若是要掙脫,劍氣縱橫之下,很可能會引動其餘熒光殉爆,只能徐徐消磨氣機,阮慈理也不理,任滿天熒光閃爍,身形一閃,近乎瞬移,剎那間出現在幽谷上方,追著王雀兒落了下去。

“不!我此生便是為了縱情意氣、慷慨歡歌,死便死了,有什麽打緊,我為什麽要為了周天大局任我心上人黯然消磨?”

無形靈炁在幽谷上方猛地亮了起來,這熒光殉爆之威,阮慈在阿育王境已是見識過了,剎那間一道極亮的光芒,在上空天際一閃即逝,將所有生機消殺,餘波蕩漾,也不知這威能傳開多遠。便是這氣根也受到殉爆之威震蕩,緩緩開始搖動收縮,阮慈後心受了氣浪一擊,加速下落。身下青衣人訝然回首,伸手將她接住,阮慈落在他懷中,噴出一口鮮血,平覆體內波動不定的靈炁,將王雀兒攬住,笑道,“誰許你拋下我的?”

她心甜意洽,將臉頰貼上王雀兒肩膀,聽著他激烈的心跳聲,感應中他情念波動不定,遠沒有看起來這麽淡然,王雀兒將她摟得越來越緊,卻沒有說話,阮慈不知為何,突地十分滿足自得,這一刻便是和王雀兒一道死在這裏,仿佛也沒有什麽不甘。她道,“誰許你忘了的?我偏要將你好好地帶回去,叫你回到你那段時空裏,永遠都記得你將來會有一個徒兒,待你好得不得了,你要一見了她,就對她好,你也要待她好得不得了。”

王雀兒胸膛震動,似是笑了起來,心跳卻依舊撲通撲通跳得極快,好半晌才緩緩平覆下來,笑道,“好,我一定待她比她想得還要好。”

阮慈尤嫌不足,道,“我要你做他的過去,可不是某一種可能……總有一天,我要你變成他過去唯一一個可能。”

王雀兒將她攬得更緊了一些,在她額角輕輕一吻,和聲道,“若能回去,都依你。”

若是如此,這段記憶便會極為明確,也只有如此,這段記憶才會成為王真人的過去,而不僅僅是一種可能。阮慈也不知洞天真人是如何看待這些可能的,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過去和現在都是唯一,這段記憶也是唯一,因此她也希望這是王真人的唯一。她如今才知道,原來有時候,記憶只有兩人共享才有意義,倘若失了其一,便全化為傷人的利器。而情難之中,那情之一字的威力,又要遠遠比她能想得更高了許多。

這許多感悟,倉促間也難盡道,此處並非是合適場所,兩人心意互通,不過是點到即止,阮慈在王真人懷中略微調息,她因心緒不平所受輕傷,如今因心滿意足之故,幾個吐納之後也就盡覆,便靠在王真人懷裏,左右張望,問道,“那個隱子現在又藏起來了麽?”

王真人道,“他落得較快,此時還在前頭,不過這也無妨,我們現在都還在氣根上部,遠遠未到深處,因此沒有什麽阻礙,到得前頭,他遲早都要被攔住的。”

兩人此時正在一圈無形的黑光之中不斷下落,那幽谷到了深處,只有一團虛無,完全是虛實之間的感覺,一切實數中的山水都不覆存,那大玉隱子也不知去了哪裏,阮慈和王真人彼此相擁,不斷下落,仿佛天地間便只有兩人一般,時而眼神相觸,阮慈又有幾分羞赧,便將臉藏進王雀兒肩上,王雀兒道,“你害羞什麽?”

剛才那一事之後,他對阮慈似已有許多不同,阮慈埋在他肩頭呢喃低語,也不知在說什麽,王雀兒哄她道,“便是我能平安回去,也無法久留,便叫我多看你幾眼可好?”

阮慈滿面緋紅,擡起頭被他看了一會,又忍不住埋首進去,微微搖頭,其實兩人已做盡了親密之事,此前對彼此的情意也並非虛假,但不知為何,直至此時方才覺得這段情事更加實在,好像才真正剛剛開始。

王雀兒低聲哄了她一會,阮慈時而回心轉意,時而又翻臉變卦,兩人正歪纏個沒完,只覺得下方氣機一變,比此前那單純的氣運甬道要多了許多覆雜氣機,便都有些凜然,王真人道,“看來我們已經落入地脈之中,此地融通瑯嬛周天所有洲陸的靈炁根脈,三千大道都有體現,而且極為排斥外人進入,因此顯化在外的都是諸般毀滅、動蕩之道,我們還好些,到底是瑯嬛生靈,便是誤入此地,另外覓地返回便可,但那大玉隱子便是再精通隱匿之術,也很難通過重重關卡。”

阮慈此前也聽王真人說起過氣根後的情況,因道,“他想通過重重關隘,到達本源之地,未免也太過艱難,我怕他是想通過地脈去到我們中央洲陸地根下方,留些隱患呢。”

這兩種可能均有,或許大玉周天讓他攜來甚麽至寶,能讓他直達周天本源之處,也或許那至寶需要更理想的情況才能激發,備用計劃便是給中央洲陸下絆子,中央洲陸是瑯嬛周天最是精華之處,涅槃道祖道基所在,倘若此地修士出了岔子,毫無疑問無法對抗大玉周天。

兩人正是商議之時,都感應到前方毀滅法則一陣波動,似乎是受了刺激,揚起禁制,向某處迎頭罩下,王、阮二人都是精神一振,忙飛掠過去,阮慈將道韻激發,護住二人,他們有道韻護體,倒是不懼此處的諸般法則。

那大玉隱子果然有法寶在身,兩人趕到時,毀滅法則蕩漾不平,又激發諸般道韻連綿動蕩,此處便好似一個滿是漣漪的池塘,卻很難找尋某只魚兒的蹤跡了,再者這裏是地脈所在,也不適合激烈打鬥,眼下情況實在有些棘手,但阮、王二人也並不驚慌,他們精擅感應法,這隱子就算是洞天化身,但只要時間足夠,總是逃不脫感應。若他準備的神通只能在本源施放,反倒是有充足時間可以處置。

兩人聯手日久,默契已足,阮慈將九霄同心佩重新掛在王雀兒腰間,嗔道,“下次可不許隨便還我了。”

便和他同時一指玉佩,激發功法,神念向四方地脈蔓延開來,阮慈心中還念念有詞,道,“我們是來此尋找潛入敵人的,此人要對周天不利,給我們些方便。”

也不知是否此言奏效,四周起伏不定的大道法則並未前來幹擾,兩人很快便尋到兩股氣機,一股正是大玉隱子,另一股則令阮慈感到有幾分熟悉,這兩股氣機纏綿在一處,仿佛正在激烈交戰,令阮慈難以辨別,穩了片刻,方才驚呼道,“白衣菩薩!她果然還活著!”

正在此時,那兩股氣機同時激揚起來,片刻後大玉隱子的氣機轉為衰弱,而白衣菩薩的氣機則漸趨強盛,毋庸置疑,她已擊殺大玉隱子——且向著王、阮兩人飛快地追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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