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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上古星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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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猶如猛虎,你殺死了猛虎……恩師,難道你也有合道之資麽?”

“合道之資是什麽呢?是指修士有合道的可能麽?”

王真人對阮慈的疑問,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說道,“只要是活在世上,任何人都有合道的可能,只看這可能的多少而已,便是築基時未能築起十二層高臺,將來也可以設法回到過去,將道基補完。因此你說我有合道之資麽,大約是有的,但這也並不特別,林師兄、謝燕還,還有你師祖楚真人,每一個築基九層的修士,都可說有合道的希望。”

左右此時也是無事,兩人一邊燒火,一邊閑聊,王真人將竈火引燃,又往鐵鍋裏倒了一盆水,立起陶架,將一個木盆放了進去,盆中放了幾杯米,又加了有水,阮慈看得十分新鮮,笑道,“我們便光吃米飯嗎?我也想和鄰居一樣,有蔬菜可以蒸著配呢。”

王真人道,“那便要勤力種稻,去換油鹽醬醋才好,或者便要去商家那裏做工換取,看你有多勤力了。”

阮慈只覺得好玩得緊,也想學著王真人做事,只是她穿著法衣,袍袖飄飄,卻不怎麽方便,王真人從腰間解下一條絳帶,招手叫阮慈走到面前,伸手套在她脖子上,在手肘上繞了幾繞,將袖子縛好,阮慈小臂頓時便利落了許多,她不由拍手歡呼道,“有趣有趣,原來凡間還有這許多小訣竅。”

雖然王真人行動十分利落,但她也是好奇心起,硬是讓王真人也站在自己面前,尋來宮絳也要為他綁個‘襻膊’,她也是心靈手巧,繞著王真人轉了兩圈,硬是也把他的兩袖收起,見王真人含笑望著自己,又不由借著這個機會,賴在他懷裏將王真人抱了一抱,笑道,“雀兒恩師,不知為什麽,我們說著這些凡俗間的小事,我心中卻覺得很實在,很歡喜,很有趣兒。”

王真人輕拍她肩膀,道,“再不放開,飯要糊了。”

阮慈卻偏不放,王真人只好將她抱起,背在背後,回到竈前將連鍋蓋掀開,在蒸汽中將半生半熟的飯粒撈出,換了一個木盆放進去蒸著,阮慈便如孩童一般賴在他背上,心中不無羞澀,但更多的卻是歡喜甜蜜,她出生便沒了父母,在宋國雖有親人,但從未有一人能如此刻一般,不必計較得失體面,在這小小宅院之中,可盡情如孩童般依賴撒嬌,便是片刻放縱,也覺得此般滋味,令人情不自禁泛起微笑,卻又是雙眸發酸,仿佛此時歡欣,更襯得從前悲苦,而將此時之樂,放在那漫長的道途之中,又覺得苦多而樂少,這一點蜜糖,未免也太過珍稀,竟令人樂不思蜀,仿佛已忘卻了在中央洲陸等候她的宿命與本尊。

王真人似也感受到她的心念,正好阮慈縮在他背上,便是雙眼紅了他也瞧不著,他舉起木盆給阮慈看,笑道,“這米湯可以沖蛋,不過我們沒有雞,倒是我隨手采了幾株野菜,浸在米湯中加些細鹽,也十分美味。”

阮慈從他背上躍下,取了野菜,汲水清洗,王真人搬了兩個竹凳來,兩人坐在井邊,王真人隨手撿了一根樹枝,和阮慈一道籌劃著如何打柴燒火,洗漱睡眠,阮慈深覺趣味,這般凡俗瑣事說完了,她又問道,“雀兒恩師,你可還記得洞天真人是如何補足道基的?我心中其實十分好奇,他們要補全道基,便要回到過去,可若是篡改了過去的自己,今日的自己是否也就不存了呢?”

王真人笑道,“這我卻無需搜索識憶,自然知道,因我便是本尊從過去借來的一個影子。”

阮慈是最撒嬌的性子,此時兩人已是氣機交融,又何拘俗禮,便就勢伏在他膝上,他舉手輕輕為阮慈梳理著鬢發,指尖拂過耳垂,宛若春風輕渡,語氣也如同春風一般柔和,“你道洞天真人,他還能算是個人嗎?”

這一問,問到了阮慈心底,若說開脈、築基修士,和凡人還有些相似,待到結丹之後,每往上走一步,便似乎和凡人距離越來越遠,待到洞天境界,內景天地之中竟可以容納許多修士,也有靈玉礦脈、寶材靈植,和現實其實已經無比接近,到得這一步,似乎除了還有人形以外,修士和凡人已無絲毫相同,她沈思片刻,道,“雖說有太多不同,但還說著一樣的言語,也有一樣的心思,也有喜怒哀樂、愛恨情仇,那麽便還算是同類罷?”

王真人道,“或許內心深處是如此,但洞天真人,其道途已非一條簡單的直線,所有可以穿渡過去,修補自身的修士,其道途便是無數種可能的疊加,不論是未來還是過去,其實都並未塵埃落定。便是自身也不能分明,譬如在我來說,我的識憶之中,我築基九層,但在本尊心中,他築基時便有無數種結果,其中一種是築基九層,一種是築基十二,還有一種是築基失敗,身死當場。只有在其身死道消,或是淪為道奴,或是以身合道——也就是這一階段的修行已告一段落,道果或生或落或雕零之時,屬於自身的時間線才會完全清晰,在此以前,未來與過去都並不能肯定。”

“我便是他從無窮過去中借來的一個化身,你有沒有想過,若我平安歸去,那麽這段識憶會不會帶回過去的時間線中?”

阮慈如今神念已趨近凡人,雖然依舊能領略道法之妙,但反應要比平時慢了許多,思忖許久,方才猶豫地道,“若被本尊知曉,那麽……過去的某一種可能之中,你便是從那時起,已擁有了與我相處的回憶?”

她立刻便想到了在過去窺伺王真人時,他問的那句‘是你嗎’,心道,“那時他元嬰初成,修為比此時要高,這樣說,這樣說他還是平安歸去了,而且……恩師也記得此事,那他……豈不是、豈不是早就知道我對他……我對他……不對,其實我初次見到恩師時,還是個孩子,對他並沒有什麽想法,而且他也是早在見到我之前,便知道他要收個弟子,那弟子將會對他有不軌之心……”

但此時的王真人似乎並不知此事,仍是笑道,“不錯,不過這識憶並不會立刻浮現,哎,我也不知該怎麽和你說,你就當他眼中看著這世界時,看到的是無數重疊的畫面,而他便是要從這些畫面中找到一條屬於自己的道途,讓那條最理想的時間線逐漸固定成真便是了。”

他這形容,其實和阮慈曾經歷過的洞天、道祖境界十分相似,洞天修士,視野已是極為覆雜,由無數維度和片段組成,若是神念不足,光是看一眼都要受傷。阮慈思及此,不禁有些忐忑,因道,“雀兒,你說這般修為,還會歡喜旁人麽?我若是也修到洞天,說不定連我自己那些事兒都理不清,那還有心思顧著旁人呢。”

此時屋內已傳出飯香,王真人起身道,“為何不會呢?若是修為高了,便沒了七情六欲,那又修什麽道呢?越是接近合道,便越是離不開凡人之心,道途再遠,也是從凡人走起,內景天地再大,核心之處,也還是那顆凡人之心啊。”

他這麽說倒也不錯,阮慈笑道,“是了,合道便是用自己的那顆凡人之心,駕馭宇宙大道,若是為了大道反而丟了自己的心,那麽身入大道之後,一忽兒也堅持不住,一下就會被大道融化,淪為道奴。”

兩人走進屋內,飯已蒸熟,阮慈取來碗筷,王真人將飯盆取出,又放入米湯,把野菜燙了進去,加上少許細鹽,兩人晚飯便是如此清苦,但阮慈卻吃得津津有味,她道,“以前我是凡人時,根本吃不得這些凡俗食物,現在我做過修士,又回到凡人,反而覺得這些山野飲食滋味十分豐富,仿佛蘊藏了三千大道在其中。”

王真人笑道,“說得極好,可惜便是舌燦蓮花,飯後也要你來洗碗。”

此時天色已晚,阮慈掛起許多夜明珠照明,這是他們唯獨與凡人不同之處,否則還要去換蠟燭。她將鍋碗瓢盆搬到院中,蹲下擦洗,王真人便在竹凳上仰頭賞月,忽地笑道,“咦,此處星空居然並非虛假,不知又映照的是何時月色了。”

阮慈聞言,不禁也擡頭望去,奇道,“不錯,這星星沒有夾著道韻微光……我知道啦,這裏是虛實結合之處,南鄞洲存在的時間可比本方宇宙更久,這星空便是不知從什麽時間的南鄞洲歷史中映照出來的,說不準還是舊日宇宙的殘照呢。”

她也曾見到不少真實星空,但那都是機緣巧合,在瑯嬛周天之外,說真的其實也並不知道該看什麽,但仍舊覺得新鮮,看個不住,又是奇道,“不對呀,你在此時難道見過真正的星空麽,否則又該如何是分辨真偽呢?”

王真人笑道,“我在天命棋盤中,所見的便是沒有絲毫道韻屏障掩映的真實星空,後來便向師父求了一本解星術,可從星數運轉軌跡之中,推算出不少東西,不過終究能見到星空的次數極少,只是出於好奇,隨意研習。”

他隨意伸手指向天際,道,“你瞧,那枚位於一束星光尾部的小小亮星,便是大玉周天的映射。他們周天也是歷史悠久,如此遠古的星圖中,便是如此燦爛,可見當時實力也一定不差,至少有百數名洞天修士坐鎮。”

這王真人的嘴可要比本尊松得多了,阮慈和本尊一起洞察過多少次星象,也不見他介紹大玉周天的興致,回回都是看個虛無,一頭霧水。如今聽王真人這一介紹,心下方才燃起興趣,將那處星域的形狀記下,在識海中翻找著曾見過那許多星象中是否有對應區域。

她在燕山觀星臺不知收走了多少玉簡,修士都能過目不忘,只是如今神念有限,要逐一翻找,頗費時辰,不過片刻便有些疲倦,打了個呵欠,將廚具捧回廚房去,心中還在思索著那玉簡中的星圖,終於憶起一張,在那密密麻麻的星團中尋找著大玉周天所在星域,一邊將碗盤放好,動作卻是極慢,一手伸出,半日才能觸到碗櫥。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內突然傳出清脆的木器墜地聲,王真人不由一笑,起身走入廚房,問道,“才是第一日便掉鏈子了——”

他面色轉為肅然,搶前扶起阮慈,拭去她鼻端鮮血,問道,“怎麽樣?神念怎麽損耗成這個樣子,可要服些靈藥?”

阮慈也是沒想到,開脈修為過度思索,神念虛耗之後竟會如此眩暈,伏在王真人懷裏還是一陣陣惡心,半日才緩了過來,扶額道,“那倒不必了,休息一會就好,恩師,你將那解星術教我罷,難得看到真正的星空,我也不想錯過這個解星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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