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璃沫閉了眼，任憑溫潤充盈整個眸子，沈默半晌，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肩膀安慰道：“好徒兒，你總歸是要長大的，長大了就要離開師父，就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

這話是對紫妍說的，又何嘗不是對她自己說的？她很仔細地拍打著紫妍的肩膀，不難看出她眼底的疲憊和傷感。

可是紫妍不說，她也不多問。

紫妍的哭聲愈發猛烈，哇哇地哭聲聽得冰璃沫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將臉埋在冰璃沫懷裏，像是一個迷途的孩子，小手緊緊地抓著她的衣角像是抓著海面上的救命稻草。

可終究，該一個人的時候還是得要獨自面對，成就大業，個人情感向來都是多餘的。

許久，紫妍才擦幹淚，扯起一抹笑意：“師父說的對，徒兒總歸是要長大的。只是對於師父有很多不舍，總以為自己還是個孩子，轉眼間，已經要獨當一面了。”

冰璃沫擡眸，欣慰地拍著她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所有選擇都是自己做的，即使萬劫不覆也不悔初心。”

“師父……”紫妍欲言又止，適時地轉移話鋒：“也請您擅自珍重。”

“好！”

她心中隱隱感覺到了什麽，卻也不拆穿紫妍。

薄如蟬翼的師徒關系終將在現實的摧殘下分崩離析。

心想著，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有自己的責任和擔當，旁人左右不得。

大家都不是無知孩童了，該學著分清是非黑白，有時候吃虧受難也不失為一種成長。

是夜，月上柳梢頭，紫妍悄悄潛出縹緲閣，沿著幽靜的小路走到一處偏僻的院子。

在院門前扣門三聲，緊閉的木門被拉開一條縫隙，紫妍的身影迅速沒入黑暗裏。

屋子裏沒有點燈，但是憑借她的修為並不影響視物。偌大的屋子裏纖塵不染，整整齊齊地擺放著桌椅櫃子，窗戶也緊緊閉著，明朗的月光透過窗前薄紙映照出一道婀娜多姿的人影。

紫妍徑直走到她對面的位子坐下，緩緩道：“還好你今日走得及時，不然就要撞上我師父了。”

她仍有些心有餘悸，當時她們正在計劃著什麽，突然就感覺到冰璃沫的氣息在緩緩靠近。

原以為她不會回來的……

朱唇輕啟，黑暗中的女子道：“怕什麽？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不過是早晚的問題。她消失了三年，我便等了三年，如今我的耐性消耗完了，她倒是趕著趟兒地回來了，這不是她找死麽？”

那清麗的聲音在夜裏聽來格外冰冷，無盡的恨意從只言片語中傳入紫妍的耳膜。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壓低了聲音：“菱兒，既然師父回來了那我們是不是該換種方式繼續下去？我是不是該把白蓮教的真相告訴師父？”

“閉嘴！”黑暗中衛菱兒突然轉身，發絲抽動周圍的空氣，冰冷的微風呼地劃過紫妍的耳膜。

看著紫妍無措的神情她才緩和了自己的語氣： “師父？她有教過你什麽嗎？她眼裏心裏就只有墨染塵一個人！甚至不惜為他承受三日天雷之刑，如果換作是你，她會這麽做嗎？”

紫妍慌亂地搖頭：“不是的，師父她沒有偏待過誰。我和二師兄出身名門，大師兄身世孤苦貧寒，師父就算對他稍微好一點點，那也是為了讓我們三個師兄妹的關系能夠稍稍平衡一點。”

她一直不相信冰璃沫會喜歡上墨染塵，要說喜歡也該喜歡東方祈淵，畢竟，他才是為冰璃沫犧牲生命的人。

“呵~”衛菱兒發出一聲冷笑：“說你傻你是真傻，你入門這幾年還不都是東方祈淵在帶你教你？她何時擔當過師父的責任？你難道忘了東方是怎麽死的嗎？她要回不來便罷，如今她回來了，你就不想親手替東方報仇嗎？”

提到東方祈淵，紫妍的心猛然抽痛，她捂住自己的胸口，淚水頃刻滑落：“我記得，我自然記得二師兄是為了救師父才死的，屍骨無存……”

二人之間蒙上一層厚厚的悲傷。

衛菱兒順了順自己的呼吸，面無表情道：“既然你也知道東方是因冰璃沫才死，她對你又沒有什麽恩情，你還忌諱什麽？你可以殺了她替東方報仇，而且等你拿到那東西以後就可以重振白蓮教，這樣不好嗎？”

紫妍在暗中盯著她明亮的眸子：“那東西真的能夠助我重振白蓮教麽？我父親已經被那些邪魅活活咬死，剩我一個人來此求救，還沒見到掌門之前我先找了你。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聽你的話秘不發喪，對外只說父親需要閉關一陣……”

衛菱兒冷聲制止了她：“你難道想昭告天下說你白蓮教是那些邪魅發源地，你的父親被門中異變的弟子咬死了？傳出去，你們白蓮教當如何在六界立足？”

這些事只有她們二人知道，就連白蓮教門中的弟子都不算了解。只知道紫妍來這裏向她師父道別，完事後將回去繼承聖女之位。

聖女輕易不得踏出南安都門，繼任之前來這裏一趟，倒也沒人懷疑。

“不！只是那東西從來沒人見過，也不知道長成什麽樣子，我們該怎麽找？”

她閉口不提殺了冰璃沫為東方報仇的事，那是東方的選擇，她想尊重他。

衛菱兒眼底劃過一絲戲謔，暗道人性果然免不了抱著僥幸心理。明知得不到，或是不存在，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給她一點兒希望，她還是會義無反顧地選擇相信。

可傀儡畢竟是傀儡，她需要她更加聽話。

想著，衛菱兒走到紫妍面前，伸出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信誓旦旦道：“你放心，那東西肯定就在塵雲仙山，不然那年塵雲驚變，他們是如何在短短幾日之內就讓整座仙山恢覆的？既然塵雲能做到，那白蓮教也肯定可以。”

她的聲音帶著魅惑人心的力量，紫妍聽著也不悲傷了，露出一臉傻笑，目光呆滯地說道：“對，菱兒說的對，肯定要拿到那東西，我要光覆白蓮教，不會讓爹爹成為眾人的笑柄。”

衛菱兒清了清嗓子，附身在她耳旁低聲道：“那你明晚開始就偷偷去各個殿各個閣裏去找那東西，記住，千萬不要說是我教你的，也千萬不要告訴你師父……”

紫妍如同木偶般麻木地點了點腦袋，僵硬地轉身離去。

空蕩蕩的屋子裏，衛菱兒伸手撫上懷中的陰陽面具，像是對待難分難舍的戀人，每一個角落都細細摸著。妖艷的紅唇一勾：“你看看你這傻師妹多好騙？呵，愚蠢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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