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室裏一片寂靜，無妄閣裏也是如此。

七年時間，塵雲仙山風景依舊，天雷陣還維持著當日的模樣，仿佛只有時間在緩緩流動，所有的風景都凝固在記憶裏。

“啊嚏”冰璃沫很不文雅地打了個噴嚏，來不及捂住自己的鼻子，噴得面前的緣千言一臉水珠。

燈火搖曳，他餵藥的手僵在半空，不著痕跡地放下藥碗，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臉，眼底一閃而過一絲無奈。

天雷之刑以後，她就沒有再露過面，到現在已過了七年。這七年來她一直在縹緲閣後山的瀑布下冥想，知道那人就在禁室裏，可是，一眼也沒看過。

這幾日她才踏出大門來到這無妄閣，告訴他，她想要下山去趟冰凝仙山。

他自然是不同意，所以才以她身體不好為由，拖了幾日。

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抱怨道：“天氣變寒了麽？我居然還會打噴嚏？”

二人之間的氣氛總算稍稍緩和了些。

緣千言搖了搖頭，替她攏緊身上的衣服，道：“受了三日天雷之刑，你的身子倒是比以前更強了些，現在單打獨鬥的話，我在十招之內就會敗給你。可是，這七年來，你還沒有好好地適應身體的變化，所以難免有些時候會不舒服。”

言下之意，她會打噴嚏跟天氣半分錢關系也沒有。

他越來越看不透她，以前雖然她刁蠻任性，時常做一些讓他措手不及的事。但是，她的目的他都懂，他可以容許她在自己的羽翼下為所欲為。只是，不想她瞞著做一些傷害自己的事。

但是，她現在所做的事，他越來越不懂，二人之間早已生了隔閡。

總覺得她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轉眼間，已經歷經風雨。

她一笑，淡淡道：“或許吧，不過，我現在的修為精進了不少，身子也比以前強壯了許多，我可以自己一個人下山去。”

他目光柔和，輕聲道：“好不容易才安穩了幾年，你閉關出來就要離開師兄，離開塵雲仙山嗎？”

這幾年魔族也安逸了許多，幾乎沒有任何作為。仙界中魔族的內奸也被清除得七七八八。六界，都披著和平的華服。

經過白蓮教那場戰鬥，仙，魔，妖，人四界都受到了不小的打擊。一是休養生息恢覆自己領域的安寧，另一方面養精蓄銳，四處招兵買馬擴充自己的戰鬥力以備不時之需。

這是為了擴充門派，更是間接接納了一部分凡間幸存下來的百姓。

沒有任何預兆，所有門派都不約而同地在凡間選擇比較優異的凡人進入各自的門派。

緣千言正在心裏暗暗盤算著心事，或許他也該跟其他門派一樣防範於未然，去殘破不堪的凡間尋一些尚可造之材入門，哪怕只是多加幾個外門弟子。

冰璃沫聲音帶了絲絲波動：“師兄，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來！這七年來我一直在後山冥想，越想越覺得母親讓我去祭拜外公的事沒有那麽簡單。所以，我想去一趟冰凝仙山，快則幾日，慢則月餘就能回來。”

那個稱之為外公的人，她從來未曾見過，但是心中總有種道不明的情愫，仿佛要去他走過的地方看看才能懂得。

天雷之刑的傷被月琳瑯治好了大半，加上她體質特殊，絲毫沒留下後患。這幾年來她潛心修煉，修為也精進了不少。

月琳瑯的一縷殘魂便可治好天雷之刑的傷，這肯定跟冰凝仙山脫不了幹系。

緣千言正襟危坐，正視著她：“或許，你那日在天雷陣裏見到的只是你的幻境。你知道的，進入天雷陣的人會深陷幻境不能自拔。”

他並沒有親眼見到冰璃沫嘴裏所說的月琳瑯，即使冰璃沫一再強調自己真的見到了，也不敢真的相信。或許，真的是她思母成疾。

冰璃沫蹙著眉點頭，似是同意又是反駁：“我在陣裏見到了父親，也見到了母親，可那種感覺不一樣。父親是我深埋在心裏的傷，所以，哪怕只是想著我也會覺得痛苦不堪。但是母親，我對她的印象並不深，我甚至記不清她長得怎樣，可那時我見到的，很真實，就好像我一伸手就可以抱著她。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情緒，可以聞見她的氣息，可以……”

說著說著，已不覺淚流滿面。

緣千言起身，挪到她身旁坐下，將她的腦袋摟到自己的肩上，動容道：“別多想了，不管你見到的是不是真的，師父和師娘肯定都想讓你好好地活著。”

冰璃沫止住淚，外表越是強大，內心就越是脆弱，她道：“我知道娘親不忍我受傷，可她除了讓我照顧好自己之外，獨獨就說了回冰凝仙山祭拜外公的事，不管為何，我都要了了娘親的遺願。”

緣千言聽到這裏，暗暗地嘆了口氣，早知她去意已決，他攔也攔不住的。

或許，讓她去看看，她才能安心。

只是，他心中隱隱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總有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好在這幾年來魔族也變得安逸了許多，不知是因為受創太重還是在背後計劃著更大的陰謀。

也可能是寒淵谷主死後，寒淵谷變得極其不穩定，魔族暫時不敢貿然打通連接外界的通道。徒步從地面上襲來的話又過於招搖，故而安穩了這些年。

冰璃沫雖然人在後山閉關，但是外面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仙界那些人弄丟了花溟以後氣焰平息了不少，就連鮫人一族滅門的事也不嚷嚷著要他們塵雲仙山給個說法了。

懷裏的人兒安穩了不少，緣千言才輕聲說道：“我知道攔不住你要去的決心。那你要答應我帶上守月，並且不得在外面惹事，照顧好自己不要以身犯險，早去早回有任何情況都要及時跟我說明……”

冰璃沫趕緊伸手捂住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她不是很喜歡這種被當成小孩的感覺，每次出門都要被二師兄不停地念叨。不過，心裏還是暖暖的。

他無可奈何地點了點她的額頭，往她懷裏塞了些療傷的傷藥和護體的靈器。雖然平時對她嘮叨了點，但是吃喝用度他從未苛刻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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