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璃沫自然而然地收下，如果這樣能讓二師兄安心一點的話，她就照做。哪怕他們倆都知道，這些東西很快就會被她賣了換酒錢……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眼底寫滿莫名的不舍，胸口悶悶的，感覺快要呼吸不上來。

張口欲語，喉嚨裏發不出半分聲音。

若是自己開口了，她會安心留下來陪著嗎？

若是墨染塵的要求呢？她會不會照做？

緣千言捫心自問，還是算了，不要束縛她比較好。興許，等她回來，自己什麽事都已經解決了。

她滿心疑惑地看著緣千言，許久也等不到下文。忍不住用指尖捅了捅他僵硬的臉，故作輕松道：“要不然你跟我去好了，這樣也不怕我跑丟。”

緣千言啞然失笑：“我可跟不上你的步伐，你速去速回，師兄就在家裏等你回來。”

他們是家人……

旁人終不能比的！

想到這裏他暗暗松了口氣，提醒自己該相信她。

冰璃沫也暗暗松了口氣，自己不過是料定他不能輕易下山才故意說那話讓他安心，要是他真的跟去的話，她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翌日，她果然躲開了守月，自己一個人下了山。

緣千言負手而立，站在無妄閣最高處看著漸行漸遠的人影，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守月守在他身邊，彎了彎身：“可是需要弟子暗中跟著師叔？”

緣千言一言不發，看著她的眸子變得深邃。

守月閉了嘴，腹誹著，師父明明放心不下師叔，也想告訴她一切，為什麽就是不肯告訴她事實真相？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師叔啊，為什麽不告訴她？

罷了，師父自有自己的思量……

冰璃沫獨自一人來到冰凝仙山，禦劍飛行倒也很快，不過三五日便到了。

冰凝仙山是她母親從小生活的地方，即使她並未在這生活過，也沒有多少印象，卻一點兒也不陌生。

冰凝仙山並不是因為寒冷如冰而得名，而是因為這裏開滿了白色的小花，那花如同水霧幻化成的雪花，千姿百態，盡態極妍。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透明而純凈。美其名曰：冰凝花。

原本山清水秀的人間仙境變成一片廢墟，殘垣斷壁，滿目瘡痍，只磚片瓦都在訴說著那段血腥的過去。

冰璃沫踏著廢墟一路走來，除了傷感之外，也不難從歲月留下的蛛絲馬跡中看出這裏曾經是何等的風光。

只是，百年前妖族入侵那場大屠殺令鮮血淋漓，地獄之火如同惡魔的爪牙將這裏的每一條性命牢牢鎖死。血雨連下七日，冰火交融，毀了這裏的一切卻沒能毀了這裏的冰凝花。

只是，這裏的冰凝花早已沒了往日的純粹，被血色染得鮮紅，好似將滴的血液。也像是陰陽交界的曼珠沙華，美則美矣，卻帶著致命的危險。

滿是皚皚白骨的平地，因著這些冰凝花的緣故，反而多了幾分淒美的意味。

冰璃沫深深呼吸，空氣中似有卻無的血腥味闖入胸腔，惹得她鼻頭一酸，止不住的傷感。

她強行催動靈力鎮壓下體內的傷感，腹誹道：原來這裏的悲傷氣息這麽濃重，聞了便讓人心痛不已，也難怪百餘年間從沒有人來過這裏。

平覆了自己的心情以後冰璃沫四下環顧，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座拱形大門底下，四周的墻壁早已破的破，敗的敗。

可是，來都來了，倒不如好好看看這裏，興許能找到些許關於母親的印記。

從她的感覺判斷，正中央應該是談事藏書議事之地。母親是外公極其寵愛的女兒，她所住的院子肯定比旁人更精致些。

順著這個思路，冰璃沫尋到東北角一處寬闊的院子。

院子中央是一片早已幹涸的人造湖,爬滿青苔的青石板散發出淡淡的生機，湖面上懸著九條浮橋，這些橋通向九扇不同的門，門也因為常年失修而破落，一眼望出去就能看見門外紅花連天。

“咕咕――”天邊飛來一只滿身雪白的鳥兒，雙翅展開，翺翔九天，竟與那一碧如洗的蒼穹下漂浮的雲朵融為一體。待它靠近，白色的冰凝花襯得它十分乍眼。

冰璃沫靜靜地看著她，它在半空中盤著，一下一下好似要跟她親近。她感到對方的善意，微微一笑。素白的手伸向半空。微風拂動，吹亂她如墨般的發絲。

“這裏除了冰凝花之外寸草不生，又沒有任何人來，你這鳥兒是怎麽來的這的？”

＂咕咕――”白鳥兒緩緩落了下來，冰璃沫感覺肩頭一沈，自己大半個身子都被遮在它的影子裏，它的身子比想象中大。雙翅展開跟半大的孩子一般，眉心一縷銀色的絨毛閃閃發光，在一片白毛中格外妖艷。

“銀鸞？”冰璃沫脫口而出，“你是銀鸞對嗎？你千裏迢迢，跟著我來了這裏？”

白鳥兒拿自己蘋果大的腦袋去蹭她柔順的秀發，嘴裏興奮地咕咕叫著，似在讚同她的話。

冰璃沫將它一把從肩上撈下來，難以置信地打量著它。

記得第一次抱著它的時候它還可以捧在手心裏還是一團毛絨絨的七彩團兒。養著養著便生出了感情。

後來，它在後山的狂風暴雨裏悲鳴恫哭。之後就變成了黑漆漆的大“烏鴉”，她還遠遠地看過幾次。那幾次她都試著近距離地親近親近卻被它逃之夭夭。

之後，她在後山冥想的七年，她能感受到周圍關切地盤旋著的銀鸞。還有它帶來的野果子野花兒，想來，萬物皆有靈，它也是在關心她的。

只是她下山前幾日，銀鸞也平白消失了，現在見它如此，冰璃沫心下明了。

它這是下山尋渡劫之地去了，如今順利褪去漆黑換上雪白，它才尋著她的氣味找來。

冰璃沫戳著它圓乎乎的腦袋笑道：“你這只自戀的醜鳥兒，前些年不是因為自己變成黑漆漆的醜烏鴉就不理我了嗎？怎麽，現在知道我的好啦？”

她嘴裏這麽說，嘴角的笑意卻直達眼底。

銀鸞奮力地撲騰著自己的翅膀，圓圓的腦袋搖晃著，像是在反駁。

萬物有靈，它並不是因為自己醜才不敢來見她，而是心存愧疚。因為自己的原因害得冰璃沫受傷，才是它羞於見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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