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千言不安地問道：“時間過去多久了？”

一直在旁邊計時的守月答道：“還有不到一刻鐘。”

已經過去大半時間，冰璃沫身上半分傷痕都沒有，但是天雷陣不可能讓她毫發無損地出來。也就是說，剩下的時間裏，她將承受到的更多。

緣千言暗暗捏了把汗，腹誹著，你可千萬要小心。

冰璃沫分不清自己看到的是現實還是幻境，但是身旁擦肩而過的驚雷卻是真實的。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周圍被雷電擊打過後傳來的震動感，酥酥的，麻麻的。

但是，他的身影一直很清晰。

墨染塵，為什麽都是墨染塵？不管走到哪都是墨染塵……

天雷乍現，眼前被分成兩道涇渭分明的交界線，一道是在風雨中飄零的墨染塵。另一道是月色如水，暮色無邊，空無一人的南梧神山。怨念石上布滿血跡，泛著幽幽血光。

誓言比天雷來得更加迅猛，她仿佛聽見自己的聲音宣讀著往日的誓言，響徹天際！

我冰璃沫願以一生情緣換塵雲仙山一世靈氣長存！

她避無可避，片刻後便受了幾道雷，雖然有防身術，但也吃了不少苦頭。

墨染塵奮力靠近她，他不知道方向，只能跟著天雷降下的方向去尋找她，一直找一直找不到……

明明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氣息，走過的每一個場景都有她的痕跡，可是，就是找不到她 仿佛在這個世界上沒了這個人一樣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幻聽還是真的能聽見她的聲音。

最後，他在距離她只有三步之遙的位置停住，二人被送出天雷陣。

墨染塵傷痕累累，一只手撐著地，另一只手捂著自己的胸膛。他死死地盯著冰璃沫，確認她身上沒有什麽傷以後才轉移視線。

還好，她沒事。

緣千言立刻過來扶著冰璃沫坐下，她順著緣千言離開，只是淡淡地對守月說道：“將墨染塵關進縹緲閣禁室，十日後，我親自來斬斷他的情絲。”

她心底暗暗打著算盤，絕對不可以讓墨染塵變成沒有感情的怪物。

墨染塵一息尚存，聽著她冰冷的話，死灰般的眸子不再有一絲光彩。

你竟要親手斬斷我的情絲，斬斷我對你的愛意？我的情感對於你來說就是可有可無的麽？不，是我給你造成困擾了，我不該因為莫名的熟悉感就把它當成依戀。

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如果這樣能讓你不再心存芥蒂，不再有後顧之憂，那便由你親手斬斷吧！

墨染塵疲憊地閉上了雙眼，意識也漸漸模糊。

若掌門心有不甘道：“為何要十日？莫不是你們想包庇墨染塵？”

冰璃沫沈了呼吸，他這是故意給他們師徒難堪！她已經做到這一步了，為什麽還要步步緊逼？

語氣也不由地沈了幾分：“我徒兒自有我來管教！你們說他勾結魔族為禍人間，他已經親自去抓回花溟給你們一個交代，也證實了自己的清白。你們說他挑唆妖族殺害鮫人一族他，也已經領了三刻天雷之刑。而我，因為教徒不嚴也接受了懲罰，怎麽，剩下的事你們也要管？”

她有理有據，每一個字都說得鏗鏘有力。

“墨染塵他煽動凡心，還對自己的師父做出傷風敗俗之事，難不成還不讓人說了？”

“這是我們的家事，非塵雲仙山之人無權過問。”

“師妹……”緣千言忍不住攥著她的衣袂，眼底閃過覆雜的情緒。

若掌門徒然提高了音量：“你這是怎麽說話的，我們身為長輩難道不應該為了仙界的和平而說兩句公道話？”

說著，他轉向各位仙界同僚：“你們看看，這就是塵雲仙山的態度，日後當如何帶領我們仙界各派攘外內？”

眾人緘默，已經親眼看見墨染塵受罰，基本上大半條命都搭進去了，他們並不想再繼續鬧，可是若掌門卻抵死不休。

冰璃沫輕蔑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塵雲仙山願意退位讓賢。”

她料定有些人只是嘴上功夫厲害，根本不敢擔這份責任。畢竟，強者為尊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並不是光靠嘴皮子吹出來的。

緣千言仿若未聞，自顧自地從懷裏拿出療傷的傷藥給她餵下。卻發現，她的身上半分傷痕也沒有，體內的靈力也有條不紊地運轉。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變了臉色，倒不是他們不想成為人中龍鳳，而是上一次的戰鬥也讓他們看到了自己和魔族的距離。要真的打起來還指不定會鬧多大的動靜。

而且，到時候處理不好的話，很有可能會像塵雲仙山一樣被有心之人加以為難。

若掌門聞言一窒，看眾人的反應並沒有支持他的意思便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再講話。

“師兄……”冰璃沫輕聲道：“我累了。”

她不著痕跡地推開緣千言的手徑直往縹緲閣的方向走去。

“各位仙界同僚若是想留下來等十日後的話請自便，若是門中事物繁忙，想盡早離去的話請恕本尊招待不周……”

緣千言的話越來越遠，恍若隔世。

冰璃沫一步一步往回走，纖塵不染的鵝軟石路上留下兩道斷斷續續的血印子，那顏色鮮艷欲滴還帶著一塊塊焦炭似的黑點。

那顏色眩得她眼前發黑，腳下的步子也亂了。

天雷加身有多痛？可他，卻獨自承受了大半！

早上她便是踏著這條路來的，當時的心情很沈重。現在原路返回心情依舊沈重，看著這些血印子，恨不得用淚水沖刷幹凈。可她不能哭，越是軟弱就越是被人輕視。

走到縹緲閣門口的時候剛好碰上送墨染塵回來的弟子，他們木然地說，墨染塵已經被關到禁室裏了。

冰璃沫擺了擺手不做理會，覺得他們冷得跟木頭人似的。

進入縹緲閣她反手關上大門，想把一切都關在外面，只留下她和墨染塵兩人。

滿院子的離愁花在風中沙沙作響，她看著十分傷情。

她走到禁室，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他就趴在角落裏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身子周圍滿是血跡，發絲淩亂，整件衣服都沒了，隨意地披了條床單在他身上。

她每一下呼吸都感覺整顆心都被揪著，手指冰涼，連碰他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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