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墨染塵難以置信地睜開眼盯著她，道：“我在這被關了多久？”

溟惜不知他的反應為何會這麽激烈，但還是回答了他：“七日前你被魔尊制服關在這裏，我今日才得到的消息偷偷來尋你。”

說完，她傷情地看了眼自己的白發，那是魔尊對她不聽話的懲罰。魔族一向愛美，沒了原本的發色她顯得滄桑了許多。

心中一直回蕩著魔尊的話：“我已然在墨染塵身上種下魔種，若不能為我所用，必將殺而快之。”

她跪在冰冷的地上一個個磕著響頭，乞求那個稱之為父親的人饒過墨染塵。

其代價便是永生永世見不得光，一頭青絲變白發。她素愛似火的紅色衣裳，顯得那般隨性灑脫，肆意張揚，不可一世……如今，換作一襲紫衣，竟讓人覺得有些悲涼。

而她拼命救下來的人此時正咬牙切齒地看著她，眸子裏布滿血腥，喃喃道：“她騙我！她居然騙我！”

冰璃沫騙了他，說是一月為期，實際上，只有半月。

溟惜低了頭，掩蓋起眼底的失落，她變成這樣墨染塵也沒多問過半句。驕傲如她，也想在自己心悅的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渴望他的關心，疼愛，噓寒問暖……哪怕只是眼神多一刻的停留也好。

可他，什麽都不曾留給她。

想起走前冰璃沫的神態，她小臉蒼白地倒在緣千言的懷裏……

墨染塵如同心上被人插了把刀子，連呼吸都是痛的。

夜色如霧，塵雲仙山一片寂靜，如同暴風雨前夕。

“師妹！”緣千言人未至聲先行，他徑直推開冰璃沫的房門走了進去。

“啊！”冰璃沫驚慌大叫：“師兄你怎麽進來也不敲門啊，我在換衣服呢。”

緣千言腳步一頓，麻木地轉了個身背對著她，說道：“我不是有意的，你趕緊把衣服穿好。”

剛剛那驚鴻一瞥，分明看見了她胸前一片烏黑，像是被熏烤過的痕跡，可她藏得及時，他並沒有看清。

“好了，你轉過來吧。”

緣千言回首，床上那名嬌羞的女子果然已經穿好了衣服，拿著被褥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她走到冰璃沫面前坐下，愛憐地看著她。

冰璃沫臉色蒼白，原本水嫩的肌膚如同被冰水泡過一般冷冰冰的，又白又硬，還起了一層層難看的褶皺。可她的臉上依舊帶著如沐春風般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中毒了，自從那日吐血之後就日漸嗜睡，四肢開始變得僵硬，但是她也知道這種毒並不會要了她的命，只是會慢慢奪去她的行動力。

“你的身體，今日好些了嗎？藥有沒有按時吃？”話到嘴邊，緣千言有些不忍開口，轉而詢問她的身體情況。

冰璃沫撐著身子讓自己的腰桿看起來筆直，笑意不減：“我沒事，明日可以出席。”

他來就是想問問她，為什麽決定明日出去面對眾人，為什麽要承擔子虛烏有的罪名，單單是為了一個墨染塵，值得嗎？

墨染塵現在已經身在魔族，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和魔族有關系但是溟惜對他的感情那麽真切，肯定不會放任他不管。她為什麽還要傻傻地去面對眾人。

冰璃沫知他此行的目的，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我知道師兄護著我，可是我的徒兒若我都不護著，那還有誰護他？”

緣千言對上她的目光，她總是這樣默默承擔一切。心疼油然而生，他忍不住將手放上她的肩膀，柔聲道：“我不允許你犯傻傷害自己，哪怕天下蒼生說我護短徇私，我也要護你。”

冰璃沫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帶了寵溺的味道，滲入心脾。

她輕輕地靠著緣千言的肩膀，笑魘如花：“我就知道二師兄對我最好了，哪怕犧牲自己的原則，違背天下大義也是要護我的。”

微風輕拂，吹動桌子上的燭火，隨風搖擺，把他們二人的影子搖擺成黑夜裏的兩道重疊的孤舟。

他苦澀地笑了笑，要是她不誓死護著墨染塵的話，他也就不用違背自己的原則。可是，他的心為她而跳動著。哪怕表面上可以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心底，也是希望她快樂的。

“可我不想你變成一個沒有原則的人，也不想把所有過錯都推到墨染塵身上，讓他變成人人得而誅之的對象。師兄你能懂嗎？以前都是你們在保護我，我也想試著，看能不能保護別人。”

冰璃沫滿懷期待地望著他，他不單單是她的師兄，還是她唯一的依靠啊！不管她做出什麽決定，都會為她善後的人啊。

“不行，我答應過師父要保護你，不讓你受半分傷害，你知道這次大戰仙界損失有多嚴重嗎？當時守月回來稟告的時候我還以為是你們判斷錯了，畢竟這麽大的動靜肯定會引起巨大的恐慌。後來，人間傳聞有個俠士行俠仗義四處收妖，這個人便是墨染塵，你早就知道的對嗎？”

冰璃沫淡淡地點了點頭，道：“我當時什麽都不知道，後來到南安都門的時候才知道的。”

“那你可知，為什麽東方祈淵要瞞著你？”

冰璃沫擡眸，疑惑道：“你早知我在寒淵谷和東方在一起所以才幾個月也沒有找我，眼睜睜地看著人間淪為煉獄？”

她越說越激動，仿佛有什麽真相呼之欲出。

緣千言急切地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不是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當時你進入兩界通道，東方祈淵以寒淵谷的名義給塵雲仙山和個門派傳了消息，說人間終將淪為煉獄，生靈塗炭，仙界也不得幸免。可當時兩界通道已經被你毀滅，妖族也有人去收，所以仙界並沒人把這當回事。後來才導致了鮫人一族被滅的慘劇……”

緣千言沒有繼續說下去，冰璃沫冷笑著：“我早猜到會是這樣，仙界各派當真如此喪心病狂，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也就罷了，還妄圖粉飾太平讓我們來擔罪！”

此時此刻冰璃沫的情緒再也無法平靜，她不懂為什麽看似簡單的事情背後隱藏了那麽多骯臟不堪的想法。她再也無法做那個沒心沒肺無憂無慮的塵雲仙山第一美人了……

或許，從她父親慘死的那一刻起，她就不該再如此放縱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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