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吸氣，許久才緩緩吐出：“你們這些故作高深的人就喜歡這樣含糊不清地說話，簡單一些不好麽？”

“好……”他走向她，看了看無盡的虛空，又看看她的眼眸，“我想讓你留下來，千秋萬代，高枕無憂。”

冰璃沫露出不耐的神情：“你寂寞寂寞就好，我還要拯救這個世界，沒時間陪你。”

心下一驚，陰陽莫測的面具擋下他大半的情緒：“你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麽？”

“並不！”

“那你為何？”

“當然是因為有我在意的人和回憶，我也不想在暗無天日的角落裏了卻殘生。”

所以，無所謂要面對的是什麽，都無所畏懼。

他死灰般的眸子閃過一絲神往和讚許。

可他，註定要在這陰暗不見天日的角落裏茍延殘喘。

“好吧，我真的得送你出去了，你想去哪？”

冰璃沫略一思忖：“妖界！”

“你知道妖界已經被魔族統治了嗎？妖族也好，魔族也罷，他們見到仙門的人都不會善罷甘休。”

“那我去南安都門。”那也是紫妍出生的白蓮教所在的地方，不屬於大陸上任何一個國家。

“為何去哪裏？”東方祈淵問道。

冰璃沫笑而不語。

他們離開原先那片飛滿螢火蟲的草地，他拉著她的手走在黑暗裏，像是踩在堅硬的沙礫上，刺痛感從腳底傳來。偶爾有寒風從四面八方傳來，刺骨入髓。

偶爾會出現一些微弱的虛光，也是幻化出來的螢火蟲在作祟。

“東方祈淵，這就是你平時居住的地方？”冰璃沫忍不住發問，這似乎和她第一次憑借避水珠進入寒淵谷的時候有很大不同。至少上一次還可以看清眼前的場景，而不是需要靠神識來看。但是同樣的都是那股難以消散的死氣。

他並未回頭，只是隔著那張面具，語氣裏難以壓制地嫌惡：“嗯，久了也就習慣了。”

“習慣？”這怎麽可能習慣得了，漫長無跡的冗道，如同夢魘般循環不息。

“一個人在一個環境裏待久了，若是想要生存下去就必定要想放設法讓自己適應環境，或者改變這裏的環境。可我在這上千年也無法改變這裏。所以我學會了適應。”

縱使如此，他還是很向往人間的生活，也向往在塵雲仙山的日子，哪怕彼此間很久不見面，不交談，但是總能在必要的時候想起某個人，也能有人牽腸掛肚。

這裏只有黑暗，這裏除了黑暗之外並無一物，就連罪孽和不堪也不願意來此棲息。

可是人間皆言寒淵谷有求必應，又怎麽會空無一物？

她緊跟著他的腳步，嫣然一笑：“可我看見的你就不是黑暗的，你總是帶著春風般的笑意。”

“那是因為，這裏黑暗得連罪惡和絕望都不想來此棲息。”

所以，即使他帶著笑也看不出是喜是悲。離別本該難過，他也沒辦法表現出任何不舍。

冰璃沫以為自己已經夠冰冷了，可是他的世界卻比她的更悲慘幾分。

突然她覺得自己朝夕相處了幾年的徒弟，她原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了，可是實際上，她卻什麽都不知道。

臨近離別，她才想到自己還有很多事不解：“這裏我感覺都差不多，你是怎麽來分辨哪裏是六界的出口的？而且，凡人可以通過入夢來和寒淵谷達成交易，他們又是怎麽操作的呢？”

“因為我的血脈已經融入這裏，即使閉著眼，斷了神識，我也能從細枝末節中察覺出每一處的變化。”東方祈淵邪魅一笑，語氣分不出情緒：“若是你願意留下來的話，這些事情你自然就會懂了。”

“不”冰璃沫毫不猶豫地拒絕：“知道了這麽多也沒辦法改變自己的命運，還不如什麽都不知道。”

她的心底卻在暗暗思量，這已經是東方今天第三次要她留下來，雖然他都是以玩笑的口吻，但事不過三，他的心裏肯定有什麽事不能直接說出來。到底是什麽事呢？反反覆覆想了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走著走著，嘭地一聲就撞上了一堵堅實的後背，準確地說是東方的後背，她收回思緒，問道：“怎麽停下來了？”

東方起源看著一臉茫然的她，無奈地搖了搖頭，敢情她剛剛根本就沒在意自己說了什麽，不過這樣也好，有些事情該知道的時候總會知道的。

他指了指眼前出現的一道裂縫，道：“那裏就是通往南安都門的入口，你穿過縫隙就能進去了。”

冰璃沫往前探了探身子，道：“可我什麽也看不到。”

東方祈淵將她拉到自己面前，狠力往那道縫隙一推，道：“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啊！”冰璃沫感覺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入一個漩渦之中，漩渦攪動著她，感覺好似自己的靈魂和肉體要分離了一般。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東方祈淵看著她的身影，胸口處像是被人挖了一塊。他寂寞如雪般的聲音回蕩在黑暗裏：“冰璃沫，既然你不要我來保護你，那你要記得好好保護自己……”

黑暗中，他的話只得來一陣沈默的回答。

當冰璃沫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穩穩當當地踩在地面上，和煦的陽光普照大地，風中似乎還飄散著向日葵的氣味。擡眸，巍峨大氣的石拱門上書行雲流水的四個大字：南安都門。

遠處的山和近處的水處處都有生機勃勃的人氣。色彩分明的小屋依水而建，河邊整齊地停靠著許多小船。

南安都門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而且他們之中最強大的門派白蓮教獨霸一方，維護整個區域的和平。人間大亂，各國戰火紛飛似乎也沒能影響到這裏的和平。

此處山多，水多，一座座山高聳入雲，一道道水涇渭分明。大多數來往的方式都是依靠船只。白蓮教的位置就位於其中最大的那座島上。

冰璃沫選了一搜船只，給船家丟了一小塊靈石後便找位置坐了下來。

雖然她可以靠禦劍飛行很快達到目的地，但先前通過那個空間縫隙攪得她有些發暈。而且多於這邊的人交流一下也可以多了解一些這邊的風土人情。實際上是了解一下近期發生了什麽，也算是體察民情。

船家是個熱情的老頭子，慈眉善目，留著長長的銀白色胡須。

船開了不久以後，船家就問道： “姑娘，我看你的穿著不是本地人，來南安都門可有什麽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