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璃沫隨口答道：“看風景！”

船家一聽頓時變了臉色……

“現在這世道不太平啊，你一個姑娘家家的獨自出門可要小心點。”

面對陌生人的善意提醒，冰璃沫也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意，道了句謝謝。

“聽外面的人說很多地方都在鬧妖怪，幾個月前出了一名俠士到處打壓，這才沒有讓妖怪那麽快蔓延到我們這邊。”那老頭打開了話匣子便絮絮叨叨地停不下來。

冰璃沫問道：“幾個月前？”

她記得妖物入肆人間到他們下山不過十日，後來將墨染塵送出連接兩界的通道，自己和伢猛大戰……然後醒來，不過是在東方祈淵面前睡了一覺，怎麽就過了幾個月？莫不是因為六界的時間計算有些出入？

“老人家，你是不是記錯時間了？確定是幾個月前妖物肆虐？”

那老頭一聽頓時有些急眼：“你覺得我老人家還能騙你不成？”

若真是如此，那她豈不是在寒淵谷睡了幾個月？但是東方祈淵對此卻只字未提，為何存心瞞她？

這麽想來，她醒來以後東方祈淵就一直和她談天說地，說的大多是一些無關痛癢的話，他確實有拖延時間的嫌疑。

冰璃沫問道：“船家，你可知道鎮壓妖物的是什麽人？”

擡眸，竹編的鬥笠下是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他混濁的雙眸中一臉神往，道：“據說是一位陰晴不定的神秘男子，他來自民間，武功極高，尋常人根本不是對手。那些妖怪見了他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對他俯首稱臣……”

竟是一個神秘男子來收拾人間的殘局？仙界那些人都是吃幹飯的嗎？不對，他們根本不用吃飯。

但她也親自見識過，染九卿和伢猛都不是什麽善茬，若都是這麽厲害的妖物，區區一介凡人怎麽可能有那麽強的修為？

“那，可曾有喜歡裝模作樣，穿著整齊劃一的衣服，人模人樣，張口就是天下蒼生，閉口就是斬妖除魔，還會有意無意說出自己所在的門派……然後，明明喊著不能招搖過市，卻踩著一把破劍在天上飛來飛去的一群人來過這裏？”她絞盡腦汁總算準確地形容出自己心目中修仙之人的模樣。

船家搖船的手頓了頓，手中的竹篙也掉在水中，他顫抖地指著冰璃沫：“你這小姑娘怎麽敢冒犯神仙！”

話畢，那老頭子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對著萬裏晴空喃喃道：“仙人莫怪，仙人莫怪，小娃子無心之失……”

她要是告訴這老頭自己就是他口中的仙人，他還不把她當菩薩供著？

冰璃沫走過去從水中撈起竹篙，水珠順著直直的竹篙爭先恐後的回到水中，原本清澈見底的水面上卻蕩漾著絲絲血腥，如同染料化在清水中，一點點向外擴散……

空氣中的血腥味也越來越濃重，冰璃沫握緊手中的竹篙，同時散發出強大的靈力，方圓百裏的情景化做一副微觀的景象出現在她的神識裏。

座上的男子魁梧的身軀深深沒入柔軟的獸皮椅中，寬大的鬥篷遮住大半張疲憊的臉。白皙修長的手指把玩著一只潔白的瓷杯，他的手比起那只杯子也不遜色。面前的桌子上擺放著精致的糕點，他卻不置一顧。眼神空洞得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

溟惜開門走了進來，看到他這幅頹廢的樣子難免有些心疼。但是她也知道他會這樣失魂落魄是為了另外一個女子，而她，只能靠著謊言才若無其事地站在他面前。

溟惜還記得墨染塵解決完最後一個怨靈，準備回去找冰璃沫的時候距離她消失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但是卻沒有一絲消息。

正好她來凡間協助伢猛，得知伢猛跟冰璃沫在連接兩界的通道裏同歸於盡，她也很意外，沒想到冰璃沫的修為居然那麽高。

她一度在心裏看低冰璃沫，甚至覺得她不配做墨染塵的師父。加之上次在天瓊山的時候冰璃沫受了傷，所剩修為少得可憐，她更是看不起她。

溟惜迫切地想見到墨染塵，然後在她有意無意的暗示中墨染塵發現了她，他的態度卻是比對陌生人的態度還要冷淡幾分。甚至對她拔劍相向，叫她妖女，質問她：“你為什麽要騙我？帶著什麽目的接近我？為什麽要挑撥我們師徒師徒之間的關系……”

她本無心，胸口的位置卻疼得像是要死去。

她從荒雪之巔回來以後就知道墨染塵已經沒了過去的一切記憶，忘了她，誤會她，她都能理解。可是，還是難以說服自己面對他的冷漠。

墨染塵根本不理會她的解釋，一心只想問個明白！

沒辦法，她只好暫時封印住墨染塵關於冰璃沫的全部記憶，又潛入他的夢中為他織夢。給他織出一部分他小時候被人欺負，她拼死保護他的記憶。

甚至不惜將她在天瓊山掉下懸崖的畫面不斷在他腦海裏加深……

就好像自己的東西硬生生被刻上別人的烙印，她怎能視而不見？

他的眸子總是一掃而過，對她，沒了昔日的暖意。

墨染塵的修為精進了不少，因此很輕易就會讓溟惜布下的封印產生松動，她不得不每日來為他織夢。

今日，亦是如此。

“阿染，你在想什麽呢？”

收覆妖族為他所用一直是溟惜的心結，她怕魔尊遲早有一日對他下手，多一份力量也算多一層保障。

為了方便他收覆凡間的妖物，溟惜為他捏造了一個神秘人的身份，方便他掩人耳目。而那些潛入在仙界各派中魔族的人也被溟惜叫來輔助他。

魔尊近日閉關，似是謀劃著什麽大事才無暇顧及她的所作所為。

他好似沒聽見一般，連頭也沒擡。

她又加了一句： “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是不是妖族那邊發生了什麽變動？”

墨染塵依舊沈默不語，他眼神空洞地望著手中的杯子，好似能從杯子反射的光芒裏看見自己的頹廢。

“不然，咱們就此收手吧，反正收覆妖族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不如你先回塵雲仙山恢覆以前的身份？”

“夠了！”他冷冷地握住手中的杯子，冷聲說道：“當初要我收覆妖族，現在還沒結束，為何就要我收手？”

那個地方似乎少了個人，空蕩蕩的，他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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