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在閑聊，大老遠的就聽見子諾殷切的叫喊聲。

冰璃沫閉眼假寐，等了許久也沒見子諾來到她旁邊。

她與依米對視一眼，後者興致勃勃地跑去門口，只見子諾可憐兮兮地抱了只彩色的鳥兒站在門口。

依米輕笑：“你怎麽不進來？”

子諾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奶聲奶氣道：“掌門叔叔不讓我養銀鸞，還說我私自和姑姑下山，要我立刻回雪山和玄長老爺爺磕頭認罪。以後沒有他的允許都不許下雪山。”

“啊？掌門怎麽對你這麽嚴格，你進來跟你姑姑撒撒嬌，她會幫你的。”依米蹲下來摸著他的頭。

子諾乖巧地搖了搖頭，道：“掌門叔叔說姑姑受了很重很重的傷叫我不要打擾她休息。子諾已經十歲了，將來要成為守護塵雲仙山的人，我不能再偷玩，所以我要乖乖地跟著玄長老回山上去學本事。”

他的懂事讓人心酸，依米笑著誇道：“子諾真乖。”

“依米姑姑再見，請您一定要把銀鸞交給姑姑，讓它代替我陪著姑姑。”子諾依依不舍地將銀鸞交到她手上，小小的身影轉身離去，倔強而孤獨。

回首，冰璃沫正站在她身後一棵離愁花樹下。花瓣簌簌往下落，美得不可方物。

“冰冰……”

“把它給我吧，放心，我不會煮來吃的。”冰璃沫勉強扯出一抹笑意。

子諾的話她都聽見了，心裏像是堵了團棉花很不舒服。

那天她明明知道子諾穿著極品雪晶軟甲，還是強行爆發靈力，保護他不受一點一滴傷害。

子諾非但是塵雲仙山的未來，還是她大師兄和六師姐唯一的血脈啊！若是他們還在，子諾肯定和其他孩子一樣過著無憂無慮生活。

可是他們，為了守護塵雲仙山而犧牲，而她，卻在諸位師兄和父親的保護下安然生存。

心情覆雜地望著子諾堅定離去的小身影，冰璃沫濕了眼眶。

那日之後，冰璃沫變得比以前孤傲了幾分，日日與銀鸞相伴。眼看著原本可以捧在手心裏的小銀鸞，這些日子以來吃香的喝辣的，身軀竟也長了不少。

縹緲閣裏也不再日日是酒味，離愁花開灼灼其華，這裏的氣氛陰沈得可怕，明明是驕陽似火的晴天，卻也陰森得很。

冰璃沫原以為自己的身子不出月餘便能恢覆，可是足足過了七八個月也沒有恢覆的跡象。倒是梔幽藍留在她體內的修為受到了什麽限制似的，再難煉化半分。

那日危急之下她體內強行爆發出的靈力保護了子諾，卻也讓她的身子損傷了不少。

看得出冰璃沫的情緒很低落，除了依米也沒有能和她聊得來的人。但是在人前她雲淡風輕的偽裝太累，依米見了幾次以後便不再來了。她不來，她反而還自在一點兒。

回到塵雲仙山之後墨染塵他們更加努力地修煉，未來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提升自己的修為，這樣才可以不用麻煩別人。

偶爾遇到什麽不解的地方他們壯著膽子去問冰璃沫，原以為她會向先前一樣隨便敷衍幾句只教他們自己去領悟。現在，她會很耐心地講解，像是歷盡滄桑的老者，講得很慢，很細致，恨不得將自己畢生所學都傾囊相授。

紫妍看得心慌，卻也無可奈何，冰璃沫一向這樣難以捉摸，她該是見怪不怪了。

但是墨染塵也像是著了魔一樣瘋狂地練功，而且他似乎有意避著冰璃沫。

下山前紫妍偷偷給一位同門下藥的事被人告發，紫妍供認不諱，她只是想得到去仙盟會的資格，好借此下山見見親人，並沒有傷害同門的意思。

冰璃沫極力護短，說自己的徒兒要罰也是她罰，她小懲大誡關了紫妍禁閉。順便丟了幾十塊書籍玉牌給她，要她倒背如流了才能出門。

不知從何日起，塵雲仙山竟開始下起綿延大雨，一連多月都沒有停止的跡象。天氣陰沈得可怕，蒼穹好似破了個口子，洪流自九天之上滾滾而來 。

緣千言在塵雲仙山最高頂的山上連算三日也沒有算出有任何禍事這才稍稍心安。

夜靜無聲的時候他總是接著水天觀花鏡窺探著縹緲閣。

他看著冰璃沫一個人在房間裏發呆，很多時候都沈默著，目光呆滯，偶爾也會發出一兩聲癡笑。

好幾次，他看她在房內走著淩亂的步子，走著走著就莫名發出悲哀叫聲，垂頭喪氣地倒在床上垂打著被子。

他多想像以前一樣罵她兇她，惡狠狠地要她振作，可他沒有，他怕自己逼得太緊了冰璃沫會奔潰。

他只是在關閉水天觀花鏡之後發出長長的嘆息，他努力讓自己變忙起來，這樣就可以不用想著冰璃沫。

是夜，墨染塵正盤腿坐在床上修煉。

這段日子他感覺自己的修為又精進了不少，修為越高對於溟惜的記憶便越加清晰。

他催動神識感受著周圍的一切，門外淅淅瀝瀝的雨滴，滿院子的花被打得七零八落，花瓣被雨水沖積到低窪的地帶。

突然，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沖進雨幕裏，漆黑的夜，他還來不及看清對方的樣貌，只覺得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收回神識，下床，破門而出，冒著大雨在黑夜裏找了許久，才在雨幕裏找到她瑟瑟的身影。

漆黑如墨的夜色，豆大的雨滴像是長了眼似的砸到離她咫尺的距離便紛紛繞道從旁邊滑落。

饒是如此，她的身上也沾染了些許水汽。淩亂的發貼在她蒼白的小臉上，青色的衣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來到她身邊，脫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一股暖流傳來，冰璃沫擡眸，眼睛早已泛紅。

“你哭了？”墨染塵不耐。

冰璃沫胡亂地拍了拍臉，搖頭否認。

“大半夜的你跑出來幹嘛？”

“銀鸞不見了，我出來找找。”她的語氣裏有些自責。

她一直試著煉化梔幽藍的修為，但是一無進展，又被師兄禁了酒，這幾日一直很煩躁。可能是她消極的情緒影響到了銀鸞。就在今日她再次試著修煉的時候發了脾氣將屋子裏的東西毀了不少，銀鸞受了驚似的從窗戶飛走了。

等了大半個時辰，她的情緒漸漸平靜，卻不見銀鸞身影，這才冒雨出來找它。

“好吧。那我和你一起找”

冰璃沫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麽。

沈默無話，她本就少話，在外人面前的假象已經偽裝得夠累，更何況她還損了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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