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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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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也不必瞞我,我知道姑娘心裏頭難受,從前沈娘娘在時,王爺三日五日的,總能來姑娘這裏一回,就李姨娘那裏,也偶爾會去,自打想娶這位林娘娘起,那腳跟兒就沒朝這裏轉過!”

陸曼兮聽著十分刺心,忍不住輕叱:“別說了!”

小玲瓏走到門外,探頭下望,廊上和樓下都沒人,兩個丫鬟也歇午去了,便退回房內,把門結結實實地給掩上了。

陸曼兮見她行動怪異,柳眉一皺,問:“你又想說什麽,鬼鬼祟祟的?”

小玲瓏挨到陸曼兮身邊,附在她耳邊低聲說:“姑娘,你聽說了沒有,我們這位王妃,可是詭異得緊呢。我聽府裏的嬤嬤們私下在傳,她還在賈府的時候,就大病一場,都咽了氣,裝裹了的,又作怪活了過來,家裏的人沒有不怕的,這才求了我們王爺,給弄到蓮花庵住了一段時日,不知怎麽回事,竟讓又迷住了王爺,非得娶進府裏做正室!”

這話陸曼兮聞所未聞,當下聽得心驚肉跳,顫聲說:“你,你打哪聽來的昏話,快別亂說,要給王爺聽見,非打死不可!”

“不止呢,就她身邊的那個紫鵑,也是投湖死了,再活轉過來的,我就瞅著她怪怪的,只她拿眼神一瞧,我心裏頭就怕怕的。姑娘,你說,她主仆倆會不會作祟迷了王爺,要不然,你幾時見王爺給哪個女人絆住過?”

“胡,胡說……”陸曼兮揪住胸口的衣襟,感覺到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還有一樁!” 小玲瓏早為陸曼兮打抱不平,既然說了,索性就全敞開了,“大婚的第二日,喜婆陶嬤嬤、孫嬤嬤進洞房給王爺、王妃道喜討賞,姑娘你猜怎麽著?”

“怎,怎麽著?”

“她們都沒看見那方喜帕子!”

“啊……”

陸曼兮知道,小玲瓏說的喜帕子是什麽。

她嫁給水溶之前,已委身給忠順王,早非完璧,自然無話可說,水溶雖從未表現不滿,她自己卻深引為憾。

然而,她終究只是一個妾室,那個林黛玉是王爺娶的正妃,這,這怎麽可能?

這個話題到底羞人,小玲瓏也紅了臉,咬了一下嘴唇,鼓起勇氣說:“這可不是我亂猜了,連喜婆子都在暗地裏傳,這位王妃要不是嫁入王府前,就不是姑娘了,要不就,就壓根沒跟王爺圓房……”

陸曼兮的震撼,簡直到了無以覆加的地步,呆坐了半晌,猶不敢相信小玲瓏說的話,直到被她搖醒。

“姑娘,姑娘?”

“啊?”

陸曼兮總算稍稍緩過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放下臉來,警告小玲瓏:“剛才那些話,我不管你哪裏聽來的,也不管還有誰在傳,總之,出了這門,你再不許說!若有一個字傳到王爺或王妃耳朵裏,你我都休想再在王府呆下去了!”

在成為北靜王妾室前,她也只是忠順王府一位乳娘之女,身份並不比丫鬟高多少,故而跟小玲瓏也是姐妹一般,還是頭一回對她說重話。

“是……”見陸曼兮做聲作色,小玲瓏戰戰兢兢地閉了嘴。

直到躺倒床上,放下帳子,白茫茫的一片跟外界隔開,強烈的震驚,仍占據著陸曼兮的腦海。

身邊另一只鴛鴦枕已冷落許久了,但她再清楚不過,北靜王在床第間,是一個健康熱情的男人,他,他真的可能不跟王妃圓房嗎?

如果是真的,究竟是什麽緣故,讓王爺和王妃只做有名無實的夫妻?

雖然很不明確,陸曼兮忽然覺得,自己原本幾乎絕望了的愛戀,似乎又有了一線生機。

北靜王一行到了蓮花庵,蓮渡早和主持一道,在山門前迎候。

見水溶和黛玉下車,翠兒馬上跑上前,顧不上行禮,先拉了紫鵑的手,興高采烈的問長問短。

水溶給蓮渡做揖,叫了聲“蓮姐”,黛玉則斂衽一禮,仍稱呼“蓮渡師父”。

蓮渡攜了黛玉,先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邊,正在歡喜,聽她這樣叫自己,不禁噗嗤笑出聲來:“你們夫婦倆,一人叫我蓮姐,一人卻叫師父是怎麽回事?我俗家是王爺的表姐,如今雖出了家,妹子也別太生分了,若不嫌棄,就和王爺一樣,叫我蓮姐吧?”

黛玉偷覷了水溶一眼,他也正朝自己微笑頷首,只得低低地叫了聲:“蓮姐。”

蓮渡引北靜王夫婦到了後院的禪房,主持慈渡等人拜過了郡王、王妃之後,就先退了出去,只留翠兒和紫鵑伺候。

三人坐定,翠兒早捧了熱熱的香茶上來,還特地塞給紫鵑兩個熟透了的石榴。

這也是院子裏自種的,黛玉她們才來的時候,榴花才打著朵兒,如今已是滿樹的沈甸甸的果實。

蓮渡先問黛玉,到了王府一切可還習慣?又囑咐水溶要多照顧黛玉,別一心只忙國事,閑時就跟那些湖海之士閑談,略談了幾句,就讓翠兒回禪房,去把架子上一只檀木盒子取來。

不一會兒,翠兒果然拿來個一尺來長的紅漆檀木盒,交給蓮渡,卻瞅著黛玉吃吃地笑,神態頑皮得很,似乎遇著什麽可笑之事。

蓮渡將漆盒放在案上,一面打開,一面笑著說:“王爺和妹子大婚,我也沒什麽賀禮,這件東西,權當小小心意,你們定要收了。”

說著走到水溶和黛玉跟前,將打開了盒子在他們面前一亮,原來是一尊碧玉觀音立像,手裏卻抱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兒。

紫鵑眼尖嘴快,咦了一聲:“這不是送子觀音麽?”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立時全明白了。

黛玉鬧了個大紅臉,接也不是,推也不是,倒是水溶大大方方的接了過來,交給紫鵑捧著,又說了句“多謝蓮姐”。

蓮渡怎知這對新婚夫婦之間的隱情,知道黛玉單純是害羞,感慨萬端地嘆了口氣:“我是出家之人,本不該再管這些俗務,只是過往種種,唉,我終究是愧對王爺,愧對水氏的祖先,如今王爺娶了妹子,他得償所願,我也再無牽掛,若能早日誕下子嗣,承繼香火,便是皆大圓滿了。”

蓮渡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水溶偷眼瞧黛玉,見她垂首顰眉,默然不語,忙說了一句:“是我耽誤了蓮姐,如今蓮姐終能侍奉佛祖,也是好事,切莫再提這話了。”

他怕黛玉不悅,匆匆了結了這話題,又另說其他閑話,比如庵裏還需添置些什麽不要,以及下月初東安郡王想借庵裏頭,為他亡母做六十冥壽等等。

用過了晚齋,蓮渡便催促水溶和黛玉回去,說從這裏到城中,說遠不遠,說近也著實不近,還是早些兒起身的好,天色暗了了恐道上不好走。

水溶正要讓紫鵑到山門外,吩咐護衛預備啟程,沒想到一直話少的黛玉,忽然叫了聲:“王爺,且慢。”

“夫人?”

“我……想在庵裏略住一兩日,可以麽?”

“咦?妹子想留下麽?”

此話一出,最詫異的倒是蓮渡,水溶知道,黛玉還是恐和自己同床共寢,能避就避的意思,也只能在肚子裏苦笑。

蓮渡拉了黛玉的手,感激地拍了拍:“妹子是怕我一人孤單,想陪我多敘敘話?妹子的好意我領了,一來出家人講的就是清靜空寂,二來王爺國事繁忙,每日須早早上朝,能來這裏盤桓半日,已經很是耽擱了,你二人還是回了吧?”

水溶明白黛玉心中所想,縱然有些苦澀,到底不想太過勉強於她,只望自己的解意和體貼,終有一天能夠將她打動,便順水推舟地說:“這一連幾日的折騰,夫人該是累了,才想在這裏圖一晚的清靜吧?也好,省得來回奔波,就在這裏稍歇一日,明日傍晚,我再來接了夫人回去。”

蓮渡雖隱隱覺得,似乎有些不大對頭,但一時也琢磨不過來,再者她喜歡黛玉,願意和她多處些時光,也就欣然同意了。

紫鵑自然留下服侍黛玉,此外水溶揀派了十幾名幹練的護衛,安置在山門以及大殿外守衛,自己則先行回城中不提。

黛玉見水溶離去時的眼神,滿滿的無奈,又充滿了理解,頃刻間不覺沖動,想要拉住他,告訴他實情並非他想的那樣。

賈府已無可留戀,北靜王府仍是陌生的,倒是這蓮花庵和蓮渡師父,讓黛玉感覺到親切安寧。

她一生中最困頓痛楚的時光,是寄居在這裏,是由這位智慧溫柔的女子,陪伴著度過的,因而自她才想要再來。

自踏進山門的那一刻起,就覺得從身到心的清寧祥和,便想著在這裏多逗留些時刻,倒不全是為了避開水溶。

可惜,這個過於善解人意的男子,這一次卻會錯了意,她卻沒法子跟他解釋。

☆、64晉江文學城首發

北靜王因為大婚,逾旬沒有上朝,也未到兵部署理公務,待辦的文牘早堆積如山,今日他特命屬吏揀要緊的抄錄了幾份,帶回府裏打算連夜閱看。

待他從蓮花庵回到王府,已近亥時,靜悄悄地獨自坐在書房的燈下,想著黛玉寧可留在庵裏,也不願跟自己回來,不覺有有些悵惘。

但他終究是有氣度的人,轉念一想,既然答允了黛玉,用等待來換取時間,就應該言出必踐,相信終有一天,可以看到她動人的眼波和快樂的笑容。

水溶在心裏勉勵了自己,便挑亮了燭燈,將文牘攤開,聚精凝神,仔細翻看起來。

隨著各地、各署呈報的內容不同,他的劍眉時而微蹙,時而舒展,要緊的地方還親筆摘記批註。

有一份文書才看了擡頭幾行,水溶的臉色就驟然變了,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連看兩遍,眉頭反而越擰越緊。

原來是這是一份本部呈報上官的文書,內容是京城某衛清點兵員,結果查得虛報在冊人數若幹,歷年共吃空餉若幹,暗中追查下去,牽連出幾位有嫌疑的官員,其中一等將軍賈赦的名字,就赫然在列!

當今聖上文武並舉,十分看重治軍,若此時查實,當真罪名不小,而賈赦是他新婚夫人的親舅父,怎不叫水溶心驚。

不僅如此,憑著他多年官場捭闔的經驗和敏感,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日前,自己向穆苒提媒,想要撮合他和賈政的之女,這本是一樁門當戶對的良緣,沒想到卻遭穆苒一口拒絕,連東安郡王也是語焉不詳。

現在細細琢磨起來,莫非穆氏兄弟事先得到了什麽消息,因此不想和賈家沾上關系?

水溶越往深裏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

錦衣衛指揮使一職長年出缺,穆苒實際上就是錦衣衛的頭號人物,他幹練忠誠,一直深受聖上的寵信,不少在京犯官的緝查,不交給刑部和都察院,而是密令錦衣衛執行,或許,穆苒已然掌握了比自己更詳實的消息。

寧榮兩府的子弟,在京為官的,除了賈政方正之外,多少都有些垢評,這個水溶早有所聞。

只一來劣跡未著,二來在十多年前,義忠親王的那場篡逆風波之中,北靜王府和寧榮兩府多有勾連,因而到了水溶這一代,仍對賈家多有回護。

這一次不同了,茲事體大且不說,聖上如果已密令錦衣衛徹查,這事單憑自己,無論如何是壓不下來了。

縱然和東安王府素來交好,但穆苒在公務上毫不含糊,再者這是掏空朝廷兵力的大罪,自己指掌兵部,也覺得該從重嚴懲!

然而,他畢竟是夫人的親舅父……

想求穆苒徇私,幫著遮掩,是絕無可能的了,或許從他那裏,探聽些更確切的消息,還是可以的。

水溶一掌拍在文牘上,長長地嘆了口氣,當真頭疼得很。

這時,門扇蔔蔔響了兩聲,有人在外頭輕輕敲門。

水溶精神一振,將文牘掩上,揚聲問:“是誰?”

“王爺,是我。”門外應聲嬌軟,聽著是侍妾陸曼兮的聲音。

她怎麽來了?還這個時分?水溶望了一眼多寶格上的自鳴鐘,又聽陸曼兮在門外說:“我見王爺這個時辰了還在忙碌,便叫小廚房做了些宵夜來。”

水溶開了門,果然陸曼兮捧了一盅羹湯,站在眼前,夜風從庭院另一頭吹來,吹得她發絲、袖袍飄拂,仿佛柔弱得不堪夜涼。

水溶只好側身讓她進來,自己則掩上了房門。

“我就想著,王爺多日不曾上朝,必定堆積了許多公務要辦,果然王爺一回來,就把自己關進書房。這是我吩咐小廚房單做的蓮藕綠豆羹,最是消暑解乏的,王爺趁熱喝了吧?”陸曼兮說著,將盤子擱在案上,揭開盅蓋,細心地用銀匙攪了攪,捧到水溶面前。

蓮花庵的素齋清淡,且吃得早,又一路奔波,這會子水溶當真有些餓了,對著陸曼兮殷勤期待的眼神,也不好推辭,就接了過來,坐著全吃了。

“呵呵,這些踏實多了,曼兒,多謝你了。”水溶用完了宵夜,正要回到書案前,又見陸曼兮捧著湯盅,呆呆地望著自己,咬著嘴唇,似乎想說又不敢說的模樣。

他心頭一動,約略猜到些許,但總不能視若無睹,便轉過身來,柔聲地問她:“曼兒你還有事麽?”

“王爺,我,我……”陸曼兮才一開口,淚水便大滴大滴地落下。

誠然她是有備而來,但心裏頭的確抑郁了多時,當著水溶的面,又聽他柔聲詢問,就再也抑制不住落淚,倒也不全是做作。

水溶也沒法安坐了,起身走到陸曼兮身邊,低頭去察看她的神情,見她淚水不止,楚楚可憐,只好扶了她到椅邊坐下,又掏了帕子塞進她手心,問:“你有什麽委屈,只管說出來吧?”

他為了安撫陸曼兮,略略俯下了身子,沒想到忽然被她當胸抱住,撲進了懷抱,埋首在肩頭,抽抽答答地說:“王爺,你,你可厭惡了曼兒麽?”

水溶立時心頭豁亮,自己果然是猜對了,卻也不得不安慰她:“好端端的,怎麽說這樣的話?”

“王爺有多時……不曾到我那裏了?”

“原來是為了這個……”水溶苦笑,只得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我前陣子不是出關巡邊麽?歸來之後就,就操辦迎娶王妃的事,若是冷落了你,你也該體諒的?”

陸曼兮擡起頭,水汽氤氳的美目乍然一亮:“這麽說,王爺並不是厭惡了我?”

“胡說,自然不是的。”

“那,王爺,我,我……”

這話終究羞人,陸曼兮一時也難以啟齒,嚅嚅了好一會,纖指在水溶胸口的繡紋上,輕輕的撫弄,星眸如水,粉面生春,意思再清楚不過。

佳人宛如一汪春水,融化在自己懷中,水溶自領會了對黛玉的戀慕,就再也沒有進過兩名侍妾的房中,況且新婚數日,雖和黛玉同床共枕,卻只能苦苦煎熬。

他終究是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此刻軟玉溫香抱滿懷,又剛聽了她呢喃傾訴,想起她剛進府時,也有過一段旖旎時光,不覺呼吸灼熱,血脈賁張。

陸曼兮伏在水溶胸口,聽得到他心跳加快,更加情難自己,但此處終究是書房,不能成事,於是便在他耳邊低語:“我先回房,王爺也莫要忙太晚了……”

她從水溶懷裏掙脫出來,捧了湯盅,轉身剛要走,忽又聽見水溶在身後叫她:“曼兒?”

“王爺還有吩咐麽……”她的心也在突突直跳,深知水溶溫文爾雅的外表之下,也有著輕狂恣意的時候。

“我怕是要忙到很夜,你……不必等我,早些兒歇息了吧。”

水溶輕輕柔柔的話語,卻不啻一瓢涼水兜頭淋下,令陸曼兮火熱的身體和心房,霎時冷透了!

她僵立了片刻,勉強應了聲“是”,打開房門,一頭紮進了漠漠輕寒的夜色中。

水溶走過去,覆又把門關上,落了閂,坐回書案前,無聲的嘆了口氣。

或許這樣對待她,真是太過分了些,可是既然決定了用全部的耐心和誠意,去等候那個今生遇著的,唯一一個能自己傾出了全部熱情的女子,就難以再對其他女子情生意動,就想將這熱情完整地留給她。

呵呵,這樣的等待,還真是既歡喜,又折磨啊。

水溶搓了搓自己發燙的面頰,勉力收攝心神,重新將精力貫註在公務上。

檀香裊裊,木魚聲聲,蓮渡跪在佛龕前做晚課,黛玉則在一旁地盤膝瞑坐,耳邊聽著蓮渡悠揚平和的念誦,感覺平心靜氣,肺腑如洗。

隨著一聲清亮的磬響,黛玉睜開了眼睛,見蓮渡也站了起來,笑著對自己說:“累妹子陪我做晚課,不覺太悶了麽?”

黛玉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蓮渡過來拉了她的手:“走,回禪房去吧,我還有些話,想和妹子敘敘。”

隔壁禪房,紫鵑和翠兒早準備好了茶水和點心,正嘰嘰喳喳地,說著這幾日王府大婚的盛況,還調侃王爺對王妃怎麽著緊體貼,見蓮渡和黛玉進來,互作了個鬼臉,不再說了。

蓮渡坐下來,伸手在茶壺上一探,吩咐翠兒:“這茶有些涼了,王妃身子骨弱,吃不得涼的,你去換了熱熱的上來。”

翠兒不疑有他,歡歡喜喜地下去沏熱茶了,誰知蓮渡又轉向紫鵑,讓她回黛玉房中,將那尊送子觀音供起來。

這一來,紫鵑也微覺詫異,看向黛玉,見她眼中也有一絲疑問,但只對自己略一頷首,只好也應聲出去了。

估摸著,蓮渡師父是有體己話,要跟王妃說,不想自己和翠兒在跟前聽去。

嘿嘿,不能給別人聽的,多半是跟王爺有關的了?

盡管王爺對王妃那股子溫柔體貼勁,是沒說的了,可怎麽瞅著王妃對王爺,還是不冷不熱,加上新婚之夜就怪怪的,叫人猜不透。

也好,王妃一向和蓮渡師父很談得來,也肯聽她的話,就讓她們姊妹倆聊著唄。不過一個尼姑,能跟王妃說到哪個份上呢,哈哈?

紫鵑越想越樂,饒有興致地將那尊送子觀音取出來,仔細用帕子擦過了一遍,供在案上,往花瓶裏添了水,移到玉像邊上,又燃了一爐子香,自己瞅著也滿意有趣,便合十拜了拜。

換了是自己生活的時代,女人第一要務當然是自立自強,光想著結婚生子,靠肚皮拴住男人,那是遲早有一哭的。

但林黛玉就不同了,在她的這個世界,女人只能悲哀地依附男人而生,哪怕是超脫紅塵的蓮渡師父和妙玉,依然須靠著北靜王和賈府的庇護。

黛玉既然做了北靜王妃,想要這個男人永遠庇護她,除了愛情之外,最可靠的,莫過於給他生育一個子嗣,蓮渡師父送了她這個送子觀音,無非也是作此想法。

唉,可惜了林黛玉這樣一個聰明剔透,冰姿雪質的女子,也要依著世俗女子的生存法則嗎?相夫教子,榮華富貴,和其他女人分享丈夫,最後再變成另一個賈母,讓別人羨慕著?

想到這裏,紫鵑原本不錯的心情,也有點兒怏怏的,越發想知道蓮渡會跟黛玉說些什麽,估算著時候差不多了,便出門往她們那邊去了。

但這一回她猜錯了,蓮渡要和黛玉說的話,和她所想到,全然不是一回事。

她繞過走廊轉角,看見蓮渡的禪房門前,有一個人影,遠遠地看著還當是翠兒,再一看不對勁,那人分明是一身的黑衣黑褲,不是廟裏尼姑的青灰色袍子。

紫鵑快走了幾步,揚聲問:“餵,你是誰?在那做什麽?”

那人也極其警覺,紫鵑還沒出聲,他聽見動靜,就猛地朝這邊轉過頭來。

兩人一照面,紫鵑更是大吃一驚,那人臉上竟蒙了黑巾,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頭!

糟糕,莫非莫非是賊?好大的膽子,竟敢偷到北靜王的家廟來了?

紫鵑心裏也怕,但想到蓮渡和黛玉還在禪房內,不顧一切地張口要喊人,沒想到還未張口,那人手掌一翻,亮出一柄明晃晃的刀來,呼的用刀背向紫鵑砸來。

他只當是一名尋常丫頭,並不放在心上,只想一招將她放倒了事。

沒想到,紫鵑也練過幾年功夫,雖然多半是舞臺上表演的花拳繡腿,到畢竟反應機敏,見一刀劈過來,慌忙頭一低,避了過去,同時條件反射地飛起一腳,照準那人肚子,狠狠踹了上去。

只聽撲的一聲,居然給她踢中了,那黑衣人噔噔噔的連退好幾步才剎住。

“快來人吶,有賊啊!師父、王妃,就在屋裏千萬別出來!”瞅著這個空檔,紫鵑馬上放開嗓門,大喊大叫起來。

這時從房頂又翻下一名黑衣人,二話不說,揮刀就向紫鵑背部劈下去。

腦後風聲嗖嗖,紫鵑縱看不見,也覺察到危險襲來,向前踏了一大步,還是沒能全躲開,背後先是熱辣辣的,跟著就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她站立不住,趴倒在了門上,房門被壓開一線,正好看見蓮渡和黛玉驚慌失措的臉,紫鵑想也不想,用了最後的氣力,咬牙將門拉上,直接給落了鎖!

☆、65晉江文學城首發

風從衣衫開裂出灌進來,吹得脊背沁涼,而傷口灼熱異常,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紫鵑趴在門鎖上喘氣,仿佛聽見後頭一個沈沈的聲音說:“上頭不是說不得傷人嗎?”

另一個人似乎也含糊答了一句,但她幾乎昏厥,已是聽不清了。

勉強轉過半個身子,就被明晃晃的刀光刺得睜不開眼,心裏絕望地叫了聲“我完蛋了”,悲哀地想著,我又不真是林黛玉的丫鬟,幹嗎這樣賣命?如果只是我一人,完全是可以逃走的呀?我才在這個世界才呆了半年,就變得跟她們一樣傻了麽……

她好像最後聽見了幾聲叫喊,不知又是誰發出得,就全然沒有知覺了。

當紫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趴在一張床上,床頭坐著一人,她勉力想擡起頭看看是誰,脖頸才一動,脊背登時就是一股劇烈的疼痛,她“啊”的一聲,腦袋又落了回去。

“紫鵑,紫鵑,你醒了麽?”是黛玉的聲音,跟著一只纖手伸到身邊,小心地替她撩開頭發。

“姑娘?啊,不是,王妃,你沒事吧?還有,蓮渡師父、翠兒呢?”紫鵑有氣沒力地問,除了黛玉的一角衣袖,她什麽也看不見。

“她們都沒事,多虧了你,護衛才及時趕來了,蓮姐正在外頭,吩咐人仔仔細細地搜一遍庵堂,庵裏的師父給了裹了傷,讓好好歇著別亂動。”

“呵呵,原來我不會死了麽?”

“傻話,怎麽就會死了呢?護衛去稟報王爺了,很快就請更好的大夫來。”

紫鵑聽黛玉雖帶了一絲兒顫音,顯然驚魂未定,但總算話說得清清楚楚,心裏頭略略欣慰。

既為了自己保住小命,也為難得這嬌怯怯的姑娘,在經歷這一番驚魂動魄之後,還能保持鎮定,嗯,或許有一天,她也能跟蓮渡師父一樣,成為一個能過把握大局面的王妃。

那時候,也不需要自己為她時時事事地操心了吧?

唉,想那麽遠幹嗎呢,先想想自己的傷吧,可別昨晚還活蹦亂跳的,今後再也站不起來了才好,那可太慘,太不值得了!

紫鵑身心一齊痛楚,忍不住又哎喲叫出聲來,馬上聽見黛玉一疊聲地問:“怎麽,很痛麽,你再忍耐忍耐,大夫很快就來了!”

她語氣中滿是焦慮,紫鵑聽了,不禁有些感動,看來,她對這個小丫頭子,也是當真關切的呢,若將來知道自己不是紫鵑,是會傷心呢,還是生氣?

紫鵑畢竟是傷重沒精神,說了幾句話,又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

黛玉楞楞地望著紫鵑,她從小到大,幾時遇到過如此怕人之事,今天要不是這個丫鬟,拼死了叫了人來,又把自己和蓮姐鎖在禪房內,或許自己早喪命了吧?

護衛趕來之後,賊人已經遁逃了,蓮姐就果斷命令他們四處搜尋,又叫來庵裏略通醫道的師父,來看紫鵑的傷勢。

她這樣從容鎮定的氣度,真是自己及不上萬一的。

其實,昨晚蓮渡支走了紫鵑和翠兒,和黛玉閉門敘談,並非詢問她和北靜王相處如何,而是更為嚴肅的話題,也是她終於不勝其煩,決意落發出家的緣故。

蓮渡告訴黛玉,北靜王不獨是她的夫君,還是朝廷重臣,甚至一個勢力集團的首腦,或許將來,他能陪著她吟風弄月,調脂弄粉的時光會越來越少,反而要她替他統禦後宅,治理家事,甚至還要往來應酬那些大人、誥命。

不僅如此,她還須具有極敏銳的眼光,極縝密的心機,能夠識別出誰是誰的眼線,誰受了誰的請托,那些事情可以一笑置之,那些必定要從嚴整治。

這些事黛玉並非完全不懂,她在榮國府居住多年,冷眼旁觀也能看出個大概,只是一來事不關己,二來她全副心思都在寶玉身上,那有興致理會俗務?

蓮渡非常細致地,給她說了王府裏的那些要緊人物,那些應該信賴,那些可以借重,那些需要提防等等。

正說到陸夫人,她欲言又止,似乎在斟酌怎樣表達比較妥當,外頭就聽見紫鵑的叫嚷。

黛玉正想得心煩,肩上被人一拍,懼然省覺,回頭看見蓮渡站在身後。

正要起身,又被她輕輕地按住肩膀,附在耳邊說:“裏裏外外都搜過了,再沒有什麽可疑,妹子暫且不用擔心,紫鵑她怎樣了?”

“剛醒了,說了幾句話,又睡過去了。”

“唉,真是難為你……”

蓮渡嘆了口氣,不知指的是眼前,還是昨晚跟黛玉說過的話。

肩頭的手掌暖暖的,似乎能夠傳遞一股柔軟的力量,曾經她也是這樣過來的嗎?

既然自願來了,既然跳不出去,或許,自己也該學著堅強點兒了,黛玉想。

燭光暴漲,搖晃了一下,終於燃到盡頭,熄滅了,窗外鐘鼓遙遙,依稀是過了三更。

算了,就先這樣吧,明日的朝堂上,不知還有怎樣的風詭浪譎,需要自己打起精神去應對。

水溶站起來,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準備回到臥房安歇。

他剛打開書房的門,就聽見外頭腳步颯沓,朦朧的夜色中,一個人影急匆匆地朝這邊跑來。

水溶立時警覺起來,沈聲喝問:“是誰?”

“王爺,是屬下。”聲到人到,站在臺階下,猶自咻咻喘氣的,是水溶最信任的長史柳清一。

“這麽晚了,什麽事?”柳清一驚惶的眼神,讓水溶預感到不妙。

“回王爺,馬校尉剛回來稟報,說是王妃在蓮花庵裏頭,遇上刺客了!”

“什麽?此刻?王妃她,她怎樣了?”水溶不顧一切地沖上前,按住柳清一的肩膀,十指用力扣了進去,顯示出他內心強烈的震驚。

柳清一不敢躲避,只能勉強鎮定,據實回話:“王妃和沈娘娘都安好,只王妃的貼身丫鬟,被刺客傷了,如今……生死不明。”

“王妃的貼身丫鬟,紫鵑?”

“是……”

“那刺客呢,查明身份了沒有?”

“沒有,馬校尉率人趕到內院時,刺客已經逃遁了,王爺要喚他來問話麽?”

水溶略沈吟了一會,袖袍一拂,一面快步疾走,一面命令柳清一:“備車馬,我要到蓮花庵去!”

“王爺,現在麽?”

“是!”

一聲嘹亮的駿馬嘶鳴,撕裂了京城沈靜的夜空。

陸曼兮驚醒過來,感覺這聲音離得很近,馬嘶之後,還有各種噪雜聲,在靜夜中格外鮮明。

她有些害怕,正要叫人,小玲瓏也醒了,披著衣服走進房間,見陸曼兮坐在床頭,便問:“姑娘也聽見了?我覺得就在王府門口呢,可這三更半夜的,能有什麽事?”

陸曼兮揪著胸口的衣服:“我也不知道。”

“姑娘怕的話,要不要到王爺那邊?今日王妃沒有回來……”

陸曼兮一窒,漠漠地笑了笑,搖頭:“不用了,睡去吧,或許就沒什麽事。”

這一夜,她再難入眠,在枕上輾轉反側,她是害怕,是不安,但那個踏實溫暖的懷抱,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了麽?

次日早飯時分,小玲瓏就帶來消息,說夜裏果然是王爺匆匆出門,像是去了蓮花庵,莫非是王妃出了什麽事?

陸曼兮更加吃驚,蓮花庵是王府家廟,清修之地,住著的除了兩位王妃,就都是些尼姑,能出什麽事呢?

她到不是擔心黛玉,而是為了水溶,雖嚴令了小玲瓏莫要亂傳亂猜,自己卻惴惴不安,食難下咽,幾次三番地令丫鬟去探聽,王爺回來了沒有。

水溶一行人到了蓮花庵,更不耽擱一刻,急匆匆地直奔後院而去。

蓮渡和紫鵑不敢入睡,只能一起守著紫鵑,坐等天亮,因為害怕,也都沒有半點的困意,遠遠地聽見雞鳴聲傳來,眼看就要天亮。

這時,翠兒跑了進來,指著外頭,慌慌張張地說:“師父,王妃,王爺他,他來了!”

“王爺?”蓮渡和黛玉同時起身,驚詫地對視了一眼。

還沒等她們開口細問翠兒,水溶的身影已出現在門口,看見黛玉,先是一楞,隨即旋風般地踏進房內,張臂就將她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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