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墨輕衣肯定了元空的話，“如此，大師還要去前線嗎？”

元空靜默。

“我沒有你這樣的師父！”白唔憤憤起身瞪向元空，“從小到大，你是怎麽教導我的？說為醫者，必當先具佛心。先醫己心，而後醫人。師父，你的佛心呢？”

元空的臉漲得通紅，這些話，他曾經經常掛在嘴邊，可如今，為什麽自己都忘卻了？他的佛心呢？

墨輕衣輕嘆口氣，示意扶風退下，掃了一眼元空，看向白唔和容采薇道，“你們一個是我的嫂嫂，一個是我的表妹，都是這世上我的至親之人。所以，有件事，我也不瞞你們。將軍，他就是雲公子，也是太後的親生兒子。按理說，我也算是太後的兒媳。”

白唔、容采薇震驚的對視一眼，又看向墨輕衣，她臉上卻是一片冰冷，看不出喜怒。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元空大師，我沒說錯吧？”墨輕衣沒有回答白唔的問題，而是望向元空，“旁人不清楚，大師一定清楚太後是如何對待將軍的吧？從出生，她估計都沒有看過將軍一眼便將他拋棄。可憐將軍竟然連個姓名都沒有，只因出生在九月初九才被喚作阿九。”

“後來，太後為了自保，又去找她那從未謀面的兒子。可憐將軍歡天喜地，以為他從今之後便有了母親。豈料，太後娘娘卻讓他假冒九皇子去南楚為質，匆匆一面，便將將軍再次推入死地。大師不知道吧？將軍到南楚的時候，只剩了半條命。他在南楚的那些年，午夜夢回，大師可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愧疚？”

“再後來，先皇接回了九皇子，可剛入北漢便遇到了伏擊，阿九墜崖生死未蔔，可真的九皇子卻借機回到了長安。阿九命大，醒來後投軍，從最小的百夫長到如今的大將軍，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差點死了多少次？大師可曾想過？”

“大師又怎麽會考慮到這些，或許再見到阿九的那一瞬，曾經還有的那麽一丁點愧疚也消失了吧？呵！太後無情，將軍卻有義，無論他多麽不情願，還是幫太後達成了心願，讓她的兒子做了當今的皇上。可他得到了什麽呢？”

“將軍的兒子，”墨輕衣的手緩緩撫上自己的腹部，心仿若被誰狠狠攥了一把，“卻被太後害死。將軍就是怕太後對我，對你們，”她掃了一眼白唔和容采薇，“下毒手，才將禁軍、羽林軍交給我兄長。這些天，太後在謀劃什麽，元空大師應該比誰都更清楚吧？”

“她想要禁軍，想要羽林軍，想要將軍手中的兵權，想要我的命，想要我兄長的命，想要將軍的命。她根本就沒有想過那四十萬將士的生死。”

“不，不是……”

“真的不是嗎？大師，你應該比誰都看得清楚吧？”墨輕衣截斷了元空的辯白，“我說這些，也不是想要大師與她斷絕關系、劃清界限，你們兩個人的事我無權幹涉。我今日說這番話的目的是告訴大師，佛祖與情人，大師只能選擇一個？”

“要麽從今之後，你永不入長安城，永不見她，依舊是三泉寺德高望重的元空大師，要麽從今日起，你便還俗去，這世上便再沒有元空大師，只有梅寄元。你不能披著袈裟、拿著佛珠，口中念著菩薩，心中想著美人，別人看你是德高望重，實際上你卻想取人性命。”

墨輕衣每說一句，元空便向後退一步，到最後已是退至圈椅旁，再無可退，跌坐下去。

房中一片死寂，有暖風探頭進來，又倏的縮了回去。

容采薇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麽，白唔一臉憤怒。她忽然想起小時候有日起來，忽然不見了九君，她去追問元空，他告訴她，九君被他母親接走了。後來，再碰到九君，已是十幾年之後，九君已成了大將軍，循著記憶問起當年的事情，九君卻是笑而不語。

原來不是他不說，而是往事不堪回首。

這些，她師父竟然都是知道的，知道後還要與那惡毒的女人糾纏不休，毀了他自己的清修。

“若你是元空大師，便還是我白唔的師父。若你是梅寄元，我便只當我師父死了。”丟下這句話，白唔竟是看也不再看元空一眼，轉身向外而去。

“嫂嫂！”墨輕衣扶住白唔，看了眼跟來的容采薇，又看向失魂落魄、面如死灰的元空，“天黑之時，希望大師可以給我一個答覆。”

“你會為她看診嗎？”元空擡眸望向墨輕衣的背影急急問道。

“我敢看，她敢讓我看嗎？”墨輕衣回眸，唇邊噙著一抹譏笑，“不說天下，只這長安城，求醫、求藥四處無門的便不知有多少？大師可曾看過他們？佛祖會將人分個三六九等嗎？大師還是三思之後再答覆我吧。”

房門轟然閉上，光線驟然暗了下來，亦如元空此時的心。

“阿彌陀佛！”他念了一聲佛號，想要轉動佛珠靜上一靜，才恍然記起他手上掛著的珠串已然斷開。

門外，墨輕衣長長籲了一口氣，待這扇門再打開的時候，或者出來的是不問世事的元空大師，或者出來的是雲嫻的親信梅寄元。無論是誰，以後再見面，總不會分不清是敵是友。

她的眸光看向遠方，阿九，你放心，我不會排兵布陣，但定會保長安不動如山，不讓大軍受到絲毫擾亂。

她收回眸光看向容采薇，“采薇，我現在是越來越膽小了。對不起，原諒我已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不相信我……”容采薇紅了眼圈。

“不，我如果不相信你，剛才就不會讓你聽到那些話。我相信你，也相信姚不歸對你的真心，但在這個非常時期，我不相信他。我不能再留他在將軍府。我實在害怕，害怕哪一瞬他想差了，做出什麽我不能承擔之事。也害怕他被有心人利用，做出的事情並非他本意卻無法收拾。”

“我之所以讓你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其一是不想我們之間互相有什麽誤會，其二，還需要你做個選擇，是留在這裏，還是暫時與他一起搬出去。只是若是一起搬出去，這段時間我們就不能再輕易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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