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順著長劍寸寸移動，墨輕衣看清這長劍的主人是一個戴著鬼面面具的男子。

怎麽又是這混蛋？

她心裏有些發虛，卻已側身向他福了一福，“輕衣見過大將軍！好巧，在這又遇到大將軍了。”

“真是好巧！”九君的聲音冷的如這夜色一般，“墨小姐半夜在這鬼鬼祟祟的做什麽？”

“什麽鬼鬼祟祟，我……我只是迷路了。”墨輕衣左右望了望，故作恍然道，“哦，我想起來了，我住在那邊。大將軍，告辭！”

她話音剛落，九君手一抖，一個黑乎乎的蟲子便張牙舞爪的朝她臉上撲來。

墨輕衣神色驟然一變，一邊向後疾退，一邊揮袖將那黑桑拂開，之後怒目瞪向九君，“混蛋，就算你不想娶我，也不至於毀我容貌，這可是黑桑……”

說到這裏，墨輕衣一下咬住了自己的舌頭，該死！

她怎麽一見到這人，就沒了理智。

還未自責完，九君冷冷的嘲諷的聲就響起，“黑桑？原來這蟲子叫黑桑！墨小姐可真是見多識廣，那能不能告訴本將軍，這黑桑怎麽會跑到九殿下帳中？”

他十分確信，在慕容離住進來之前，他的營帳之中絕對沒有一只黑桑。

剛才從營帳中出來，他並沒有去找元空大師，而是又回了之前慕容離所住的帳篷，在那裏果然又找到了幾只這種黑桑。

“我不明白將軍的意思，不過如今時間已經不早，輕衣與將軍這般孤男寡女被人看到怕是影響不好，告辭。”

她話音剛落，那寒光閃閃的長劍已然又架在了她的脖頸，冰涼刺骨。

“影響不好？”九君長劍一側，冰涼的劍面便貼上了墨輕衣的臉頰，“是你做賊心虛，想要逃吧？”

“將軍的意思是說這黑桑是我放的了？”

“不是嗎？”今日既接近過他又接近過九皇子營帳的陌生人，唯有她。不是她還能是誰？

“不是！”墨輕衣直視九君那泛著寒氣的眸子。

“那你告訴本將軍，你此次前來春郡，所為何事？不要說是為了向本將軍道謝，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你我心知肚明，你對我有無半分感激之情，你自己心裏更清楚。”

“況且，作為右相府的二小姐，墨小姐不認為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嗎？”熟知南天竹的藥性，又能出其不意用銀針弄昏他，又認識黑桑，這可不是一個大家閨秀該會的。

墨輕衣沈默了。

她能說什麽？說來春郡是為了救九皇子？這個最為真實的理由卻比她來春郡為了九君這個謊言更為拙劣。

一時之間，夜色仿若凝滯了一般漸漸變得濃稠，濃稠的讓人連呼吸都覺得有些艱難。

“看來墨小姐是想不起來了，那本將軍就幫你清醒清醒！”九君的聲音驟然拔高，“雲虎！將她給本將軍沈入明河，直到她想清楚了為止。”

“你敢？”墨輕衣鳳眸瞬間撐大。她知道九君素來冷血無情，卻沒想到他膽大包天至此！

再怎麽說，她也是右相府的小姐，當今皇後嫡親的侄女，他竟然要將她沈河？如今正是秋風乍起時節，她若在河水中浸上一宿，縱然她醫術無雙，小命怕也要去掉一半。

“別說是你，就算是右相，你看本將軍敢不敢？”九君的聲音冷如鐵，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

別說逃跑，甚至連掙紮都還沒來得及掙一下，墨輕衣的雙臂便被那叫雲虎的侍衛反剪到身後捆了起來。

“將軍！”雲虎將餘出的麻繩遞向九君。

墨輕衣心一突，一股大力扯得她身子一個趔趄就跌倒在地，繼而便被硬生生拖著前行，火辣辣的疼痛當下從身側、後背，腿上傳來。

“餵！我、我可以自己走的。”墨輕衣齜牙咧嘴，這樣被九君拖到明河邊，不用浸水，她怕已丟了半條命。

只是，她眼前那雙黑色雲紋靴子有條不紊的靠近她又遠離，卻從未停頓一下。

這男人，心腸硬如鐵。

很快，墨輕衣就死死咬住了唇，再不出一聲。

這一路，雖不時有侍衛向他行禮，但卻沒一人上前查看。墨輕衣明白，這些侍衛都是九君的人，縱使她叫破嗓子也是枉然。

越過雜草，便到了明河旁的碎石灘，棱角分明的小石子仿若一把把鋒利的匕首在她身下叫囂著，劃破她的錦裙、肌膚，在她身後畫下淺淺的緋色痕跡。

墨輕衣的小臉扭曲著，唇也被咬出了血，大大的鳳眸恨恨的瞪著那黑色的雲紋靴，卻既不求饒，也不發出任何痛苦的呻吟。

這般的靜默，這般的倔強，終於讓九君側眸，他一度以為她昏了過去，誰料，卻正撞上她那滿是恨意的眸光。

他心中微凜，可腳步卻不但沒有停頓，反而又加快了一步，

“輕衣！”

就在此時，一聲仿若天籟的聲音響起。

墨輕衣梗著脖子正要回頭，一抹寒光射來，那扯著她飽受酷刑的、被繃直了的麻繩驟然斷裂，她悶哼一聲還未跌在碎石上，一個溫暖的大手已握著她的手臂將她從地上拉起。

墨染望著墨輕衣錦裙上斑駁的血跡、汙痕，還有裂開的口子，怒火瞬間從心底沖到眸底，他上前一步將她擋在身後，怒目瞪向九君，“九君，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過分？”九君嗤笑一聲，眸光依舊如寒月般一片清冷，“過分的不是本將軍，是墨公子吧？私放逃犯，你該當何罪？”

一個火，一個冰，一個灼熱，一個陰冷，對峙著……對峙著，空氣緊張的仿若只需一點火星就能引爆。

墨輕衣痛的嘶嘶倒吸著涼氣，正要開口，勁風閃過，對峙的兩人已打在一起，砰砰之聲不絕於耳。

她努力撐大了眸子剛想要分清兩人誰占上風，一抹陰影驟然卻向她撲來。

一驚之下，她本能向後退去，才退了一步，那人影就已砸在她的腳旁。

“哥哥！”

看清地上的人影，墨輕衣不由驚呼一聲，彎腰正欲去扶墨染，墨染已然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彈起，看也不看她道，“你躲開！”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整個人已又化作一道流星向九君沖去。

但很快，他前沖的動作便僵住，因九君手中的長劍正低著他的心口，有濕濡很快彌漫他胸前的衣襟。

那是血，墨輕衣的心瞬間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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