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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話 《小尼篇》2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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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苦思索著師父口中姓廖的兒子會是哪一個,我怎會將他打到性命垂危呢?近日裏,我何曾與人動手過?

驀地,我腦子裏一閃而過和如意去蕓娘的花館裏修剪花枝時,被我扇了一耳光的那個小痞子,難道是他?

塵清師父見我的面色由疑惑轉作恍然,以為我是認了打人的事情,便又說道:“想起來了是吧?我原還不信,現在你既然已經想起來了,那打傷人的事情就由你自己負責,你不守禮法與人鬥毆,現在我將你逐出佛門,你已不再是我庵內的弟子,廖施主昨日被我勸走,今日他還會再來找你,他兒子的事情你們自己去處理吧,若是要見官、吃官司,也與庵內無關。好了,你現在去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庵裏吧。”

說罷,塵清師父閉目打起禪來,不再理我。

我又驚又怒,她這姿態,分明是前因後果都不讓我分辯一句,就要急急的將我趕出庵去,撇開這件棘手的事情,好保全青玉庵的名聲,這十幾年的師徒情分,竟是如此薄涼。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乞求她收容,當下,我便脫了青灰尼姑袍往地上一擲,只穿著白色裏衣冷聲道:“不用收拾東西了,我這就走,去找那姓廖的去,若是他兒子真的傷重難以挽回,我就把這條命陪給了他。反正我也了無牽掛,死了也無人在乎。”

我憤憤的轉身,正要離去,忽然聽到身後的塵清師父重重的嘆息道:“靜衣,你這執拗魯莽的性子何時能改改,昨日那廖施主來庵裏鬧,我好不容易才將他勸走,又命人將此事壓了下來,你若肯服個軟,好好的將事情向我說明,我又豈會真的將你逐出門去,你素日對我盡心盡意,我又豈會不知,自你父母將你交托於我,這十幾年來我們朝夕相處,我對你的感情即使是比不了你的親生父母,難道我就不算是你的一個親人?”

我頓住了腳步,心有戚戚,泛起酸楚。

塵清師父站起身來,從她的小櫥櫃裏拿出一個包裹,遞給我道:“這些年來,你對你的父母一直心存怨念,認為是他們拋棄了你,將你賣了做尼姑,你現在已經長大,也該明白他們的苦心了,他們也是為你好,你自出生時便有游方術士算你活不過六歲,你父母為了保全你的命將你送入佛門,以為這樣你就可以避開了俗世的命運,躲過命中的劫難,為了給你多積些福緣,他們將所有的積蓄都捐獻了出來,為了讓你能真正地做個與世俗毫無牽掛的世外之人,他們每年都托人帶些東西給你,又不敢直接給你,怕父母與女兒的牽絆影響了你的修行,都是先轉交給我,讓我一點一點的再轉交給你。你這孩子,從小就是又固執又不聽勸,我知道,你的心思從不在庵裏,現在你已修夠十年,也是時候該回家了。這些東西都是你父母給你的,我還沒來及的轉交給你,還有你父母當初將你交給我的時候捐獻的功德錢,你也一並帶走吧,現在,你應該不會再怨恨你父母將你賣了吧?”

聽完塵清師父的話,我心裏難受極了,幾乎要掉下眼淚來了。

“師父,我,我錯了。”

塵清師父撿起我擲在地上的尼姑袍,給我披上,打趣道:“看看,這麽大的人了,就打算直接穿著裏面的衣服跑到大街上去,也不害臊,你帶著東西趕快回家去吧,我已經找人給你備好了馬車,就在後山的小路上,我跟他講好了將你帶到父母所在的地方,你只管坐上車走吧,別去跟你的師姐師妹們告別了。”

“師父,你是要我逃走嗎?那廖施主的兒子真傷的那麽重?我的確是打了他,可,可……那天我打了他一個耳光之後,他的臉的確傷的有些匪夷所思,可也不至於斃命吧?”

塵清師父憂慮的看著我,說道:“昨天他們幾個人一口咬定是你打的,我怕他們在庵裏把事情鬧大了,就去廖家看了,他兒子傷的的確很重,全身浮腫,神志不清,半個臉都爛掉了,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麽把他打成這樣的,可是看他那光景,怕是熬不過幾天了,他們言之鑿鑿說是親眼看到你打的,你趕快走吧,再晚了他們來了你就走不掉了。”

我驚慌失措:“我若是走了,人要是真死了,他們要是再找上庵裏,你們怎麽辦?”

“這些你就別管了,只要你走了,他們找不到你,又能把庵裏怎麽樣,橫豎也不過賠錢罷了,”塵清師父憐愛的撫著我道,“一轉眼,都跟著我這麽多年了,也該走了。”

我心裏難受不已,一路渾渾噩噩的被塵清師父從後院偏門帶去了後山小路,那裏,果然有一輛馬車停在路邊。

看到我們過來,守著馬車的車夫把車趕了過來,塵清師父把我送上車,說道:“靜衣,走吧,以後能別回來,就不要回來了。”

我抱著塵清師父給我的包裹,呆呆的坐在馬車上,只覺得馬匹拉著車在快速的向前走去,而我卻茫茫然不知在往何方。

“停下!”我猛地掀開車簾,喝住趕車的人,讓他放我下去。

車夫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還是靠在路邊停下了馬車。

我從車上一躍而下,不顧車夫在後面驚訝的呼叫,一路狂奔朝著如意的住處而去。

我一口氣跑到如意的住處,見她正在整理自己的藥箱,趕忙上前跟撈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她的手臂,拼命搖晃著求救。

如意被我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安撫我坐下問道:“怎麽了?不急,慢慢說。”

我狂跑了一路,早已喘的說不出話來,喉嚨也又幹又嗆,一連試了幾次也吐不出半句話來,我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連手帶腳的比劃了半天如意也沒看懂,我惱怒的幾乎恨不得將自己不爭氣的舌頭咬下來。

如意給我倒了半杯溫水,又加了一顆小小的墨綠色藥丸進去,晃晃杯子暈化開了藥丸,遞給我道:“不要急,先喝口茶。”

我端著半杯呈墨綠色的渾濁茶水,有點疑心這水還能不能喝,如意見我一臉狐疑的樣子,笑道:“你還怕我下毒藥害你呀。”

我心存疑慮的慢慢嘗了一口,還好,沒有想象中的酸澀味,倒是有點薄荷味,清涼涼、甜滋滋的挺可口,不再猶豫,我一口氣喝完了剩下的半杯,居然很快就能說的出話來了:“我不是怕你下毒,我是看著覺得好像不太幹凈。”

“好心給你加點潤嗓子的藥,你還嫌棄不幹凈。”如意搖著頭又給我倒了一杯水。

我把如意新遞過來的茶放在一邊,急急的說道:“如意,你一定要救我,我把人打成重傷了,就是前些天在蕓娘花館修剪花枝時被我扇了一耳光的那小子,他現在已經快要一命嗚呼了,他爹找到了青玉庵裏,塵清師父讓我趕快逃走,我怕我要是走了會連累庵裏,你要是能救得回那小子就救他,要是救不回來,到時候我被告到了縣衙那裏,你可一定要去給我作證我就打了他一耳光,別的一根手指頭都沒動他,要是縣令還是要我償命,把我打進死牢、秋後問斬的話,你到時候可一定要給我送些飯菜好上路,也不枉我們認識一場,等到我墳上秋草黃的時候,你記得去給我松松土。”

“嗯嗯,等到幾年之後,我再給你結個陰婚可好?”如意抓住我喘口氣停下來的瞬間,慢悠悠的加了一句話。

“我是說真的,那姓廖的小子真的快死了。”我急了,性命攸關的事情,哪裏還是開玩笑的時候。

如意喝了一口我還沒來得及喝的茶,眉頭微皺表情怪異的盯著杯中剩下的茶水,視我如無物般的自言自語喃喃道:“現在可有點麻煩了,這幾天太忙了,我居然把他忘掉了。”

我一頭霧水的聽她自言自語,忍不住問道:“你在說什麽?你去給姓廖的那小子看過傷?”

“還沒來得……”如意脫口而出的半句話突然在結尾打住了,笑瞇瞇的改口道,“我是說,我還沒去過。”

我明顯覺察到如意是在掩飾著什麽,但此時也來不及去細想:“那我們現在就一起去吧,再過會兒,姓廖的那小子他爹可能就要帶人去庵裏了。”

我正催促著如意出門,門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我方才闖進如意的院子時,直接推開了門,根本沒來得及把門再關上,此時也不知是誰來了,既然見門開著直接進來不就行了嗎,何必多此一舉的敲門。

“進來吧。”如意對著門外喊了一聲。

聽到腳步聲,我也好奇地朝門外看了一眼,居然是夕醉墨。

夕醉墨進來看到我也在,先是一楞,繼而便朝我微微一笑,我心如小鹿亂撞的連連點頭回以最真摯的笑容,轉念再一想昨晚夕醉墨對我說的話,心裏的喜悅勁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莫名的別扭感瞬間爬滿心房。

“如意姑娘,多謝你給家母治病,家母現在眼睛已經好了大半,能勉強看到些東西,實在感激不盡,我今天來是給如意姑娘送藥錢的,前幾天一直拖欠著,真是慚愧,我順便給如意姑娘帶了些親手做的烙餅來,以表謝意,希望姑娘不要嫌棄,我和家母來洛陽時的一路上多虧姑娘幫忙照顧,姑娘何時有空,家母很想請姑娘一起吃頓飯。”

如意沒有客套,直接收下了夕醉墨的銀錢和烙餅,似是跟夕醉墨極為熟稔的說道:“不必言謝,你母親眼睛好了我也很高興,你們打算何時回家?若是急著回去的話,我就再多給你配些藥帶上,若是不急,就還慢慢來。”

夕醉墨道:“現在還不確定,我想等劉伯回來了再走,他把寫信的營生暫交托於我,我也不好直接一走了之。”

“那倒也是,劉伯走時可曾說過他什麽時候回來?”

“沒有,他只說有要緊事要辦,過一陣子就回來,我和家母回家也沒有什麽大事,只是這段時間家母的眼疾還要勞累姑娘多費心了。”

“不用客氣,我明天再去給你母親看看。”

我站在旁邊聽著他們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著,腦子裏慢慢的明白過來一件事,原來如意和夕醉墨早在來洛陽的路上就認識了,難怪如意會知道夕醉墨晚上在老劉頭的家裏幫人寫信。

我正在心中暗暗腹誹著如意不早告訴我她認識夕醉墨,忽然聽到夕醉墨結束了和如意的談話,轉向我說道:“想不到靜衣小師父也在,真是巧了,昨晚多謝小師父的燈籠了,我才一路順利的回去了,若是沒有小師父的燈籠,怕是我就要在野外等到天亮了。”

“哪裏哪裏?昨晚也多虧了你送我回去。”我慌忙擺手,只覺得臉紅的要冒煙了。

夕醉墨又道:“我還要回米鋪上工,就先行告辭了,靜衣小師父的燈籠,我改日再送還。”

我腦子不聽使喚的接道:“不用那麽麻煩,我和如意去你家的時候直接拿回來就可以了。”

如意在旁邊嗤嗤笑了一聲,我無比怨念的偷偷橫了她一眼。

夕醉墨倒是略顯很高興:“那再好不過了,到時候我一定備好飯菜等著兩位姑娘。”

夕醉墨走了,如意往椅子上一坐,故意揶揄我道:“我可沒說要帶你去,我去給人看病,你去湊什麽熱鬧?”

“我去拿燈籠啊,”我認真道,再一想到如意向我瞞了她認識夕醉墨的事情,馬上興師問罪道:“你早就認識夕醉墨,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不準說我沒問你自然就沒說。”

如意沒有再接我的話茬,轉身去給自己的藥箱又添了些東西,招呼我道:“走吧,再晚些你就不怕姓廖的他爹找人把青玉庵拆了。”

我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趕緊領著如意去廖家。

剛到廖家門口,我就聽到廖老頭夫妻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兒啊,你這是怎麽了,別嚇唬我們。”

我心裏一麻,完了,莫非姓廖這小子已經死了不成?

如意聽到聲音臉色也是一變,走進去一看,被我打傷的廖飛揚正渾身痙攣的抽搐著,比起前些日子在花館裏,他的身材足足脹大了一倍,半邊臉已是潰爛的不成樣子,幾乎讓人認不出他來了。

見他還未斷氣,如意放心的舒了口氣,勸離了廖飛揚的父母兩人,我剛想上前幫幫如意,不料如意直接把門一關,只餘她和廖飛揚在屋裏,竟是把我和廖飛揚父母都關在了外面。

我站在外面惴惴不安,一方面怕如意救不活廖飛揚,一方面怕廖飛揚父母直接喊人把我就地打死,好在他兩人正傷心焦慮不已,無暇顧及我。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如意才從裏面開門出來,廖飛揚的父母趕緊進去看,我也在門口看了一眼,廖飛揚已經安穩了下來,渾身的浮腫也已消去大半,臉上的潰爛被如意上過藥包紮了起來,再看看廖飛揚父母兩人守在廖飛揚身邊面露歡顏,我心裏總算放心下來,看這樣子,應該是被如意救了回來。

我和如意去了一家飯莊,隨意點了一些飯菜正吃著,忽然聽到隔著一盞屏風的鄰桌有人在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說道:“要活人心頭上剛剜下來的心頭肉,你們說這荒唐不荒唐?”

“誰給想的法子啊?怎麽出這種主意?”

“聽說是梁家連夜請來的名醫。”

“名醫也不能這麽給人治病啊,這不是活生生的要拿另一個人的命來換梁小姐的命嗎?活人剖開了肚皮取出心頭肉,那還能活嗎?”

“誰說不是啊,先不說有沒有哪個傻大膽的楞頭敢剜自己的心頭肉,就算是有人剜了,誰能保證就一定能治好梁絲菱的病,這狠毒的野方子,哪是一個做大夫的能開的。”

我耳朵貼在屏風隙上聽的悚然一驚,正要說話,卻被如意捂住了嘴巴,示意我安靜些,繼續聽他們說。

“梁家給的賞金多啊,說是只要誰肯剜了心頭肉給梁絲菱,就送百兩黃金。”

“百兩黃金?就是千兩黃金,也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去換啊,要是命都沒了,還要金子做什麽。”

“說的也是。”

“梁家這次為了救女兒還真是豁出去了,我聽他們家的下人說他們足足通知了全城裏上百個年輕男子,等著有哪個膽大的去剜,你們說這將來要是真死了人了,縣老爺還不直接就能找到他們家去。”

“這也說不定,以梁家的財大氣粗,想穩下縣太爺還不簡單,直接砸銀子不就行了。”

“……”

“……”

隔壁那幾個人說話的聲音越發小了,我努力支起耳朵也聽不清楚了,如意仍是一動不動的捂著我的嘴巴,看她的神情,似乎還在努力聽隔壁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隔壁的幾個人終於結束了竊竊私語,叫來小二結了帳便走了。

我扒下如意捂著我嘴巴的手,迫不及待的說道:“梁絲菱半個多月前來青玉庵的時候還好好的,前幾天她還剛讓丫鬟來找過我,才短短的幾天,怎麽會突然得了要別人剜心頭肉來救她的病?你前些天給她看病不是只是普通的風寒感冒嗎?”

如意道:“我也不知道,前些天的確只是小病而已,吃了我的藥,應當沒事了才對,或許是一時來的急病吧,這個我就無法預料了。”

聽如意這麽說,似乎有那麽點道理,想到方才那幾人說的剜心頭肉,我又問道:“什麽病需要活人剜心頭肉來救?我以前聽過些狐鬼惑人的故事,那裏面有說得了相思病可以取人心頭肉來治,難不成那梁小姐是患了相思病?”

如意鄙夷的白了我一眼:“你怎麽不直接說梁絲菱是在相思你的心上人夕醉墨?“

我的臉默默地紅了,含羞帶怯的低下頭忸怩的扒起飯來。

和如意在一起住了幾天,她每日上午背著藥箱游街串巷,下午回來監視著我給廖飛揚熬藥膏,我很是不爽,但也無法,廖飛揚那半邊臉始終不好,如意配藥熬藥的法子又極為刁鉆,每種藥材都要分固定的時間添加進去,害的我只好一邊守著藥鍋,一邊還要死盯著計時的沙漏。

幸而熬出來的藥膏雖然黑漆漆的難看的要命,氣味倒是分外好聞,是一種和普通膏藥完全不同的氣味。

夕醉墨偶爾來幫他母親取藥,看到我一個人守著小爐子熬藥,也會幫我看會兒,讓我去休息,我回回都坐在他身邊不遠的地方看著他扇爐火,心裏總有些小小的喜悅。

和夕醉墨見面的次數多了,他和我漸漸的熟了,說的話也越來越多了,他對我的稱呼也從靜衣小師父變成了魚姑娘,再變成了悠然,我很希望,他哪天能叫我小然,就像我小時候我父母曾親昵的喊過我的一樣。

我從塵清師父那裏問到了父母的地址,終於把夕醉墨替我寫的那封信寄了出去。

我對廖飛揚的傷一直都很耿耿於懷,總覺得,那似乎跟我的關系不大,我卻莫明的做了替罪羔羊。

如意煩不過我反覆嘮叨的詢問,終於告訴了我廖飛揚的傷是怎麽回事,原來那天她也是惱怒廖飛揚口上無德,悄悄的往廖飛揚臉上彈了一點兒特制的藥粉,那種藥粉沾在人身上,只要那人情緒激動、血脈亢奮,就會引起浮腫疼痛,本來那藥效過幾天就會沒了,誰知我又添了一耳光,他臉上的藥效發揮就異常兇猛。

我得知自己真的做了替罪羔羊,當下就不願再守著廖飛揚的藥鍋子,再一想夕醉墨來了幫我守藥鍋,他就能多待上一會兒,只好乖乖的繼續守著。

如意許是也有點過意不去,就想辦法給我弄了些快速生發的藥,既然我已經不再做尼姑了,早些長出三千青絲來,也就可以早些自由的上街逛逛,不用再偷偷摸摸的裹著頭巾在夜裏去外面晃悠了。

以前穿著尼姑袍在外面光著腦袋逛倒是還說的過去,要是現在穿著一套尋常衣服光著腦袋出去逛,還不被人指指戳戳死。在如意的幫助下,我的頭發生長的異常的快,短短的一兩個月就已有了半尺多長,對此,我很滿意,也就不再計較如意害我背黑鍋的事情了。

在我安心等著頭發生長,也等著廖飛揚能快點好,我好擺脫了熬藥這苦差事的日子裏,城裏發生了三四起年輕男子被活活挖去心臟,暴死街頭的事情。

我很迅速的就把懷疑目標指向了梁家。

如意卻不同意我的看法:“也許只是個巧合,若是梁家做的話,他們根本沒有必要挖了人的心臟還把人暴屍街頭。”

我想想,覺得如意說的也是。

夕醉墨再來這裏的時候,我就不敢在晚上的時候再留他久了,萬一他要是哪天回去晚了,變成了第二天街頭一具沒有心臟的屍體,我還不傷心死,聽如意的敘述,前幾個死的都是年輕的男子,我實在很難不擔心夕醉墨的安危。

夕醉墨白日在米鋪做工,晚上還要去老劉頭那裏幫人寫信,每天晚上一想到這個,我就有點如坐針氈、惴惴不安,偶爾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就悄悄的背著如意一個人跑去老劉頭門口看看,看到裏面夕醉墨好端端的坐著,我也就放心了一點兒。

似乎是因為挖心臟的兇手一直沒有被衙役抓到的原因,晚上去找夕醉墨代為寫信的人越來越少了,夕醉墨這個死腦筋的還是每天晚上在照顧他母親安寢後就去老劉頭家裏,我記掛著他,晚上往老劉頭家跑的也越來越勤了。

陪夕醉墨等到要寫信的人都走光了,也就到了我該回去的時候,每每到了這個時候,夕醉墨總是執意要把我送回如意住的地方才肯回去。

如意不堪我天天半夜三更的回來,索性和我搬到了老劉頭家附近的地方去住,這樣一來,我就不用每晚走那麽遠的路去找夕醉墨了,她也不用夜夜被我再折騰起來一回。

秋雨綿綿,淋淋漓漓的下了將近三天,我每天待在屋裏不能出門,悶得幾乎要長蘑菇了。

如意倒是閑逸的很,搬著小凳子坐在門口的屋檐下,一顆接一顆的嗑著她從陳記炒鋪買回來的瓜子,她邀我一起吃,我實在沒心情。

我很無聊,從樓上到樓下不停的來回轉悠。

正在百無聊賴之際,忽然聽到如意喊我,我以為她有什麽事,趕忙從樓梯上跑了下來,問道:“怎麽了?”

門口的屋檐下,夕醉墨正在收起雨傘,見我下來,他笑吟吟的從懷裏拿出一封信,說道:“悠然,你父母的回信來了。”

我欣喜萬分,忙不疊的打開了信,信不是我父母寫的,而是一個自稱我父母鄰居的人寫的,他在信中寫道我的父母在半年前已經染病雙雙去世。

這個消息來的實在突然,看完的那一瞬間,我的腦中一片空白,如意和夕醉墨見我臉色不對,忙問信中寫了什麽。

我如實的告訴了他們,如意很是惋惜,夕醉墨安慰了我幾句節哀順變之類的話,我心中難過,就一個人默默地上了樓,非常後悔自己沒有早點回家看看。

夜幕降臨之時,雨漸漸的停歇了,我心情低落,如意上樓看了我幾次,似乎有話要跟我說,卻又次次都欲言又止了。

就在她又一次下樓的時候,我喊住了她:“如意,你有什麽話想說,就說吧。”

如意端著油燈站在樓梯口,憐憫的看著我說道:“夕醉墨臨走前,讓我轉告你一件事。”

“什麽事?”

“他和他母親已經打算回家了。”

我呆住了,心裏茫然然一片,如意猶猶豫豫的又說道:“他說,可能明天一早就走。”

“為什麽突然這麽快就要走了?”我慌亂起來,求救般的望著如意,“你能不能讓他再留幾天?”

如意沒有做聲,我絞著手指低下了頭,眼睛酸酸的差點又落下眼淚來。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如意下樓開了門,似乎和來人在說著什麽,過了一會兒,她又上來了,走到我面前說道:“夕醉墨來找你了,想和你出去走走,問你有沒有空?”

我下了樓,看到夕醉墨站在門口,正等著我。

一連下了幾天的雨,小巷的青石板路上滑溜溜的很不好走,夕醉墨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扶著幾次險些滑倒的我,走的頗為艱難。

走到最後,我也不好意思一直被他扶著走,索性停下問道:“你說吧,找我出來有什麽事?”

夕醉墨吞吞吐吐道:“我,我要走了。”

“為什麽突然要走了,是劉伯回來了嗎?”我怏怏的問道,夕醉墨之前說過等老劉頭回來了,他就可以走了。

“是,也有別的一些原因。”

“什麽原因?”

搖擺不定的燈籠火光由下而上的照在夕醉墨臉上,他的眉頭微微皺著,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僵持了半晌,他才說道:“梁家來找我了,說要履行當初的婚約,認我這個女婿,但是有個條件。”

我打斷他的話,脫口而出道:“要你剜了心頭肉給梁絲菱。”

夕醉墨略略有些驚訝,他點頭道:“是。”

“他們怎麽可以這樣?”我怒道,“當初不肯認下這門親事,現在梁絲菱生了病,他們找不到別人,就又想起你來了,要你去送命?到底是什麽病,哪個名醫開的這種藥方?”

夕醉墨道:“梁家的人說梁絲菱突然心力衰竭,尋了很多大夫都束手無策,後來有一個外地的游方大夫說唯有此法才能救得了梁絲菱,梁家也是病急亂投醫,才會連這種荒唐的法子都相信。”

“所以你打算離開這裏?”我恍然大悟,點頭讚成道:“是應該快點走。”

夕醉墨面色微紅,局促不安的小聲道:“悠然,既然你父母已經去世,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走?”

我心頭狂跳,努力壓制住激動的要發顫的聲音:“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事。”

“是的。”

小巷靜悄悄的,我聽到自己開口道:“好,什麽時候走?”

“明天一早。”

夕醉墨送我回去的時候,路過老劉頭的巷口,他門口那盞小紅燈籠沒有亮,卻有燈光從裏面散發出來。

“你是怎麽認識劉伯的?他為什麽要把寫信的攤子交給你?”我借著問話的幌子,趁機靠近夕醉墨,手指一勾,抓住他的手,“好涼,你很冷嗎?”

夕醉墨的手冰涼涼的,方才出來時他一路扶著我,我居然沒有感覺到。

“穿的太少了,剛下過雨天氣太冷,我在外面猶豫了很久,不敢去找你。”夕醉墨不好意思道,“怕你不同意和我走。”

我暗暗偷笑,雙手拉著夕醉墨的手揉搓道:“我給你暖暖。”

夕醉墨擡頭看了一眼老劉頭的門口,說道:“劉伯是個挺可憐的老人家,他的妻子很早就去世了,給他留下一個兒子,他的兒子很聰慧,文采非常好,可惜前幾年進京趕考在路上生了病,死在了一家客棧裏,客棧老板怕自己店裏死了人的事情傳出去會影響生意,就悄悄的把人擡出去燒了。我和母親來洛陽時,正巧在了那家客棧遇到了如意姑娘,客棧老板因為生意慘淡,打算關門不做了,就把這件事在閑談的時候跟如意姑娘說了,如意聽說我和母親要去的地方正好是劉伯兒子的家鄉,就跟客棧老板要了骨灰壇,和我們一起來了這裏,到了這裏之後她因為臨時有急事,就將骨灰壇交給我,讓我轉交給劉伯。我就是這樣認識了劉伯,劉伯前些日子有事出門,所以把寫信的事暫時讓我替他來做。”

“真的是好可憐,白發人送黑發人,我之前也聽說過劉伯有個兒子,可惜後來不知道怎麽不見了,原來是這樣。”我忍不住感慨道。

老劉頭的屋裏隱隱傳來了幾聲吵鬧聲,我心生疑竇,這麽晚了,難道是和來寫信的人發生了矛盾?

我正要拉著夕醉墨去看看,忽然有人從老劉頭的門裏走了出來,那人趾高氣昂的走過我和夕醉墨旁邊,轉身出了巷口,就在他經過我的那一瞬間,我聞到了一股很奇特的藥味,那是我給廖飛揚熬的膏藥的味道。

“廖飛揚?”我下意識的朝著那人的背影喊了一聲。

那人頓住了腳步,回頭向我吼道:“誰在叫我?”

原來真的是他!前些日子我一直給他熬膏藥,但是都是由如意送去,我早已不再穿以前的青灰尼姑袍,頭發也長及後背,他定是認不出我了,想到此,我也不想再和他多說話,只回了一句道:“隨便叫叫,沒什麽事。”

廖飛揚罵罵咧咧的朝我走了兩步,又轉身離開了,一邊走,一邊嘀咕道:“大半夜的一個人黑燈瞎火的叫什麽?嚇死人知道嗎。”

我好氣又好笑的聽著他的牢騷聲越來越遠,忍不住向夕醉墨道:“哪有黑燈瞎火,我們手上不是有燈籠嗎?他自己摸黑走路,還怪我們嚇他。”

老劉頭的門“咣當”一聲關掉了,夕醉墨笑著安撫我說:“就是因為他自己摸黑走路,所以才怕你突然叫他啊,好了,別生氣了,劉伯已經關門了,我送你回去。”

看著廖飛揚漸漸隱去的身影,我有些不甘心,這段時間以來,為了他臉上的傷,我被如意威逼著熬了那麽多的藥膏,現在我既然已經打算和夕醉墨離開此地,若不給他點小小的教訓,難消我心頭之氣,況且,在這樣的深更半夜裏,他還在外面四處亂逛,準定沒做什麽好事。

“廖飛揚那個小痞子方才準定欺負劉伯了,我們去跟著他,看看他大半夜的在做什麽?”我生怕廖飛揚走遠了,不由分說的就熄了夕醉墨手中的燈籠,拖著他的胳膊一路尾隨著廖飛揚身上的藥味而去。

廖飛揚在大街小巷裏轉了幾個來回之後,漸漸的朝著城外去了,越往城外走,人煙就越稀少,我和夕醉墨怕被他發現,小心翼翼的和他拉開了些距離。

不知走了多久,廖飛揚在城外的山神廟停下了,我心裏極為納悶,這個山神廟早就被棄置不用了,廖飛揚他三更半夜的來這裏做什麽?

夜空上的月亮時而被掩蓋在厚厚的雲層下,散不出一點兒光來,時而又鉆出雲層,皓潔的光輝鋪灑大地,廖飛揚在山神廟裏點起了一個小火把,遠遠望去,破舊的廟宇在深夜裏透出閃爍不定的光來,顯得分外詭異。

夕醉墨和我悄無聲息的走到了山神廟的窗戶前,偷偷的朝裏面看去,廖飛揚點的火把就斜插在山神泥像的胳膊肘處,搖擺飛舞的火光把山神那本就猙獰的面孔襯托的越發陰森,我看到廖飛揚手裏拿著根堅硬的木棍,正在撬角落裏的一塊地板磚。

“他在做什麽?”我碰了碰旁邊的夕醉墨,用幾近耳語的聲音對他說道。

夕醉墨搖搖頭,小聲道:“像是在挖什麽東西?”

廖飛揚撬了好大一會兒,一連撬了三四塊地板磚,這才從裏面掏出個壇子來,只見他把壇子口的蓋子揭開,低頭聞了一下又趕忙合上了蓋口,連聲罵道:“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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