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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話 《小尼篇》2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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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奶奶的,真臭。”

夕醉墨攬著我的肩膀往窗戶下面蹲了下去,我知道他是怕廖飛揚發現了我們,就順從的依靠著他不敢亂動。

廖飛揚在山神廟裏沒了動靜,我和夕醉墨不知道他在做什麽,既然他不曾出來,那我們就耐心的等著。

這一等就等了將近半個多時辰,直到我腿腳都發酸了,廖飛揚也沒有出來,我有點耐不住性子了,小聲的問夕醉墨:“他在做什麽?”

夕醉墨悄悄的起身往廟裏看了一眼,說道:“他正在供桌上抱著壇子打瞌睡。”

“他該不會是夜裏睡不著覺,所以特意跑到這荒郊野外的破廟裏抱著壇子當枕頭睡吧,愛好真特別。”我憤憤道。

夕醉墨又在我旁邊蹲了下來,他離我很近,黑暗中,我覺得他好像在想什麽事,便問道:“怎麽了?你在想什麽?”

夕醉墨壓低了聲音:“我覺得,他抱著的那個壇子,很像我交給劉伯的骨灰壇。”

“什麽?”我吃了一驚,腦子裏有點轉不過彎來。

遠遠的,我聽到有腳步聲朝著山神廟走了過來,我和夕醉墨都不再說話。

腳步聲進了山神廟裏,隔著窗戶,廖飛揚蠻橫的聲音傳了出來:“來的真慢!銀子帶來了沒有,帶來了我就把骨灰壇給你,沒有的話,呵呵!”

另一個聲音顯得很蒼老,他說道:“帶來了,我所有的銀子都帶來了,你把骨灰壇還給我。”

夕醉墨在我耳邊輕輕道:“是劉伯。”

廖飛揚得意的聲音怪笑著說道:“先把銀子給我。”

裏面傳來劉伯悉悉索索拿銀子的聲音,我聽的義憤填膺,這個廖飛揚,前些日子真應該讓他去死,一個孤寡老人,他居然也昧著良心拿別人兒子的骨灰壇去勒索。

我心裏憤怒得無以名狀,不顧夕醉墨的阻攔騰地站起身來,幾步跑進廟裏,越過劉伯沖著供桌前的廖飛揚罵道:“廖飛揚,你太過分了!真沒良心!把骨灰壇還給劉伯。”

我怒氣沖沖的沖到廖飛揚面前,伸手就去奪他手中骨灰壇,廖飛揚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骨灰壇很輕易的就被我搶了過來,不料我動作太猛,重心不穩,骨灰壇一下子從我手中摔到了地上。

只聽見“彭”的一聲,一股煙霧從壇子摔碎的地方升騰了起來,我心中暗罵自己笨手笨腳,好心幫劉伯搶他兒子的骨灰壇,居然把人兒子的骨灰壇給打碎了。

骨灰升騰中,有幾塊形狀不明的東西也從壇子裏滾落了出來,我好奇地借著火光俯身下去看。

那是五顆血肉模糊的心臟,有的血液早已幹涸,呈現出紫黑色來,有的還是暗紅暗紅的,血腥腐爛味沖鼻而來。

我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驚恐的後退了幾步,胃裏翻騰的幾乎要嘔吐。

劉伯從方才的錯愕中醒悟過來,面容猙獰的縱身撲向骨灰壇,雙手不停的聚攏著散落一地的骨灰和那五顆心臟,他的口中不停的念著:“兒子,兒子,我已經殺了他們了,我已經替你報仇了,你不要走,你等等,爹就這把你裝起來!”

原本就已分撒一地的骨灰被劉伯的大幅度動作攪了起來,松蓬蓬的又起了一陣煙霧,嗆的劉伯劇烈咳嗽了起來。

廖飛揚已是認出了我來,他指著我顫抖的問道:“你,你就是差點打死我的那個小尼姑?”

不等我回答,廖飛揚已經躥出門去跑進了茫茫夜色中,看這樣子,我那一巴掌帶給他的陰影著實不淺。

劉伯淒厲的哭泣聲不絕於耳,刺的人背脊發涼,我看著他如同野獸一般在地上爬來爬去聚攏著他兒子的骨灰,恐懼的連跟著廖飛揚一起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骨灰越來越散,劉伯不停的攪動讓他們如塵土般飛揚在空中,猛地,劉伯擡起頭來,眼圈深黑雙眼充血的死盯著我:“是你!是你!是你把我兒子弄沒有的,你還我的兒子!你還我的兒子!”

我驚恐的向後面退去,蓬頭散發的劉伯從地上爬起來,他的胸前插著幾片碎裂的瓦片,鮮血淋淋的正往下滴著血,那是他撲向骨灰時刺上去的。

早已處在癲瘋狀態的劉伯將我逼到了墻角,一雙沾滿骨灰的雙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喘不過起來,捶打他的手也軟綿綿的無力起來。

劉伯已經瘋了,他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我的耳朵嗡嗡作響,只聽到他似哭似笑的聲音縈繞不散:“我的兒子,我的兒子,他還那麽年輕,就被那群混蛋殺了,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他跟著那五個混蛋一起去進京趕考的,那五個混蛋殺了他,回來居然還騙我說是在路上不小心跌下山崖死的,混蛋,都是一群混蛋,殺光,殺光,通通都殺光,我要用你們的心臟祭我的兒子!”

我被掐的發不出一點兒聲音,眼前也開始恍惚起來,夕醉墨的身影出現在了劉伯的身後,他焦急的呼喊著我的名字,卻不往前阻止劉伯。

“救我,救我……過來救我……”我在心裏大聲的呼救著,不明白夕醉墨為什麽明明滿臉焦急,卻不幫我打退劉伯。

夕醉墨像是聽到了我的心聲一樣,伸手沖著劉伯的胳膊而去,似乎是想拉開劉伯鉗制著我脖頸的手臂。

可是,夕醉墨的手毫無阻礙的穿透了劉伯的手臂。

他痛苦又無助的對著劉伯拳打腳踢,卻如同透明的影子一般穿過了劉伯的身體,沒有對劉伯造成一點兒傷害,我眼睜睜的看著他的手從劉伯的身後穿透劉伯的胸膛到我面前,他呼喚我名字的聲音,斥責劉伯的聲音,只有我一個人能聽得到。

為什麽會這樣?

意識模糊的瞬間,我想起了在巷口遇到廖飛揚時,廖飛揚走時嘀咕的那句話。

“大半夜的一個人黑燈瞎火的叫什麽?”

一個人!一個人!廖飛揚那時根本看不到我身邊的夕醉墨!也看不到夕醉墨手裏的燈籠!

我想起,今晚夕醉墨那冰冷的,沒有半點溫度的手。

就在我以為自己快要死去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劉伯的手居然松開了,他的身體也軟綿綿的倒了下去,我得了喘息的機會,趕忙往旁邊挪去,生怕劉伯再一躍而起掐上我的脖子。

劉伯仰面倒在了地上,他胸口上的破壇子碎片還在不停的往外流著血,在我方才掙紮的那個地方,地上早已聚集了一大灘血,此刻那些血還在地上往四周蔓延著,有幾縷血溪已經流到了我的腳邊。

我捂著嘴巴,努力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山神廟,頭腦一片空白的向前奔去。

等我的神智略微清醒的時候,我已經跑到了和如意住的地方,如意給我打開了門,看到我精神恍惚、一身狼狽的樣子,趕忙把我扶進了屋裏。

如意什麽都沒有問我,她把我安置在樓下的床上休息後,就又匆匆的上了樓。

我很恐懼,渾身哆嗦的埋頭在被窩裏,我很想傾訴,把今晚的事情和如意說一遍。

我裹著被子,痛苦地喊著如意的名字。

如意的聲音從樓上傳了下來:“悠然,等等,再等等一會兒就好。”

我等不了了,我很想有個人說話,如意到底在忙什麽?為什麽在這種時候都不肯陪陪我?

我摸索著從床上下來,扶著墻壁走上了樓梯,如意似乎是聽到了我上樓的聲音,急忙阻在樓梯口攔住了我,我不顧一切的抓住了她的手,生怕她趕我下去。

下一個瞬間,我就感覺到如意的手上黏糊糊的,還有濃重的血腥味。

我下意識的朝著如意的身後看去,如意急忙去捂我的眼睛,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我看到她背後的床榻上,躺著上身半裸的夕醉墨,夕醉墨的胸口上,有一個血淋淋的洞,離得這麽遠,我都能看到他傷口處白森森的肋骨,在他旁邊的小白瓷盤裏,盛著一顆猶在跳動的心臟。

“你,你殺了他?”

我氣若游絲的靠著墻倒了下去,如意急忙扶住了我,說道:“不是的,你等等,我先把心臟給他縫上,過會兒再跟你解釋。”

如意快步的走回了床前,忙忙碌碌起來。

我麻木的倚著墻,喉嚨裏發出模糊不清的低鳴聲,我自己也分不清楚,我究竟是在哭,還是在笑。

不知過了多久,如意終於忙完了,她長長的舒了口氣,疲憊的向我走來,我坐在地上,看不到夕醉墨的胸口現在怎麽樣,如意要扶我起來,我的腳軟綿綿的,根本站不起來。

如意不再扶我,而是和我一起坐在了地上,說道:“夕醉墨今天上午來這裏給你送完信,就被梁家的人請走了,他們要他剜下他的心頭肉,給梁絲菱治病,夕醉墨不願意,梁家的人就直接挖了他的心臟,燉了湯。”

我的心裏揪的緊緊的,各種疑問盤旋交錯,不知從何說起,我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把所有的事情從頭想一遍:“幾年前,劉伯的兒子和幾個同伴一起進京去趕考,後來那幾個同伴回來了,可是劉伯的兒子沒有回來,那幾個人告訴劉伯,他兒子是不小心摔下懸崖死了,劉伯信了,然後夕醉墨帶來了劉伯兒子的骨灰,他告訴劉伯他兒子是在客棧生病死的,所以劉伯起了疑,把寫信的營生托付給了夕醉墨,他就消失了。我想,他一定是按照夕醉墨的說辭,去找了那家客棧。”

我繼續說道:“劉伯一定是找到了那家客棧,追問到了他兒子死亡的真相,今晚夕醉墨的……他的魂魄說骨灰壇是你從客棧老板那裏拿到的,你在客棧裏遇到了夕醉墨母子,你知道了夕醉墨要來的地方就是劉伯兒子的故鄉,就和他一同來了這裏,如意,劉伯兒子究竟是怎麽死的?”

如意:“劉伯的兒子叫劉逸之,他的文采很高,只是平日裏太過自傲,和他同行的那五個人覺得他是他們參加科舉的勁敵,甚至是阻礙,所以趁著客棧打尖的時候合夥殺了他,並且趁著夜色拋屍在了山谷裏,結果恰好被客棧老板從娘家回來的妻子看到了,客棧老板的妻子向客棧老板說了這件事,可是客棧老板覺得這事要是傳出去了,他們的生意會不好做,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讓那五個人走了。後來客棧老板心生愧疚,就把劉逸之的屍體燒了,留下了骨灰。”

我說:“劉伯得知了自己兒子死亡的真相,就悄悄的躲在暗處殺了那幾個人,挖了他們的心臟,放在他兒子的骨灰壇裏,來祭他的兒子。為什麽,那時候梁府也恰好傳出了梁絲菱需要心頭肉來治病的事?”

如意說:“你是在懷疑我?”

“是,只有你之前給梁絲菱開過藥,如果那不是治病的藥,而是令人生病的藥?就像廖飛揚的病,如果不是我親眼看到,我根本想不到還有這麽恐怖的藥能讓人病成那樣。”

如意否認道:“這個,你想多了,只是巧合,我沒有那麽狠毒,廖飛揚是個意外。”

我相信如意的話。

“夕醉墨曾經跟我說過,他一直做著兩個夢。”我正要繼續說下去,卻被如意打斷了。

“那是他殘存的前世記憶,他太執著,固執的覺得是他害死了你,就一直在冥冥中,記著那些事,其實,他根本沒有這個必要,今世的他並不是前世的他,今世的你也不是前世的你。”

“是嗎?”我反覆的咀嚼著如意的最後兩句話,“可是,他跟我說了這些事,讓我覺得我和他之間好像真的有很大的牽絆似的。”

“你們認識了,熟悉了,自然就會有感情,感情不就是牽絆嗎?”如意輕輕的反問我。

困意漸漸襲來,我不知道自己又說了什麽,迷迷糊糊的就睡過去了。

次日清晨,我和夕醉墨帶著他的母親離開了洛陽,去了夕醉墨長大的地方。

我想,在我們走後,梁家一定會發現夕醉墨的屍體不見了,而梁絲菱則會少了心臟悄無聲息的死去,他們找不到兇手的,我不知道如意是怎麽做到的,可我知道梁家絕對不會去找到她面前的。山神廟地處偏僻,劉伯的屍體不會那麽快就被人發現,他的事情可能要過一段時間才會有人知道。我猜廖飛揚絕對不敢把那晚的事情捅出去的,他勒索劉伯,在一定程度上也包庇了劉伯。

我不知道劉伯殺了那五個害死他兒子的人,究竟是對是錯,難道覆仇,就一定是要把兇手親手殺死嗎。

可是,我決定不再想這些事了,夕醉墨是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的,我還能和他在一起,已是難得的緣分。也許那晚他的魂魄問我願不願意和他一起走的時候,指的並不是和他回家,但是,我還是願意。

【第四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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