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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請問,你是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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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熾熱,窗外一陣聒噪的蟬鳴。明亮刺眼的陽光灼在皮膚上,燒出些許刺痛感。

懶倦的午後,困意濃郁。

槐星耷拉著眼皮,好像還沒從睡夢中蘇醒,迷迷糊糊聽著室友的催促聲:“跑快點,這節是管理學,遲到早退都會掛!”

槐星被她們拽著胳膊,趕在上課鈴響之前沖進教室。冷風驟然吹散她們身上黏膩的熱氣。

放眼望去,階梯教室幾乎坐滿了人,只有靠窗會曬著太陽的地方留出了幾個位置。

她們剛坐下,槐星迫不及待拉上窗簾,將陽光關在窗外。

“星星,你要死啦。你又不帶書?”

槐星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我忘記了。”

“等會兒殷老師看見又要罵死你。”

“他有哪天不罵我嗎?”

“……”

鬧哄哄的教室逐漸安靜,殷平守表情嚴肅站在講臺上,鼻梁上架著一副細框眼鏡,腰間別著擴音器,他拿起教課桌上的名字單,清了清嗓子:“上課之前,我們先點個名。”

槐星心不在焉,放空了眼睛,心思也飄的很遠。

她的老公前幾天回國了。

三年沒怎麽聯系,都變得生疏了。

槐星摸出手機,找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沈默片刻後打開了對話框,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戳了幾下,打出一排的字——

【我朋友說,我這幾年的日子與守寡無異。】

槐星盯著對話框裏這行字看了很久,又默默刪掉。不行,這個語氣太像怨婦。

她重新戳了一句話——【老公,你想我了沒?】

過了一會兒,她覺得還是不行,太像裝熟,自取其辱。

槐星手機上的字打了又刪,遲遲決定不了給他發什麽才好。

【吃飯了嗎?】

【倒時差的如何了?】

【你好,兩年不見,你還記得你有一個正在上大學的小嬌妻嗎?】

刪刪減減,按不下發送鍵。

炙熱的陽光爭先恐後從縫隙裏鉆進來,燥熱的天氣,讓槐星心裏也多了幾分煩躁,她擰開礦泉水瓶,仰起纖細的脖子,默默喝了幾口水。

喝完水後,她心裏的煩躁並沒有得到緩解。槐星一言不發,低頭望著兩人空白的微信聊天記錄。

唉,嘆了口氣。

她懶倦趴在桌子上慢悠悠的打字,實在沒有忍住——

【請問,你死了嗎?】

【沒死可以理理我嗎?】

槐星正要將這兩句話刪掉,室友擡起胳膊肘猛地推了推她,指尖觸碰到發送鍵,她都沒有察覺。

趙敏低聲道:“點你名了!”

槐星擡起頭,發現教室裏的人目光幾乎都朝她的方向望了過來。

殷平守黑著臉,眼睛直直盯著她,冷笑了聲後說:“槐星,沒到是吧?掛了。”

“到!老師我到了。”

“我看你也不是很想上我的課,下次別來了。”

殷平守是院系裏出了名最嚴格的老師,說話也相當直接刻薄。

槐星小心翼翼開口:“老師,這樣不太好吧?”

殷平守胸口起伏劇烈,他將點名表放回桌面,恨鐵不成鋼看著她:“這不好得很?你真別來了,我期末給你九十九分。”

槐星認真的想了想,還是決定裝死,頂嘴就是火上澆油。

殷平守見她不說話,火氣果然就沒那麽大,放過了她,轉身打開課件:“上課!”

槐星重新坐回原位,小聲地說:“下次挨罵我還裝死。”

趙敏偏過頭,多看了她幾眼,槐星長得非常漂亮,皮膚白皙細膩,臉蛋只有巴掌大小,櫻唇齒白,眼睛珠子漆黑圓溜,兩顆兔牙又顯出幾分無害的稚態。

她說:“誰讓上學期只有你一個人掛了他的課,他肯定早就記住你了。”

管理學的課無聊又催眠。槐星勉強打起精神,聽了五分鐘課就放棄了。

她重新摸出手機,打開微信看了看,才發現方才那條消息已經在十分鐘之前發了出去。

少女睜圓了眼睛,傻傻看著屏幕上的兩句話——

【請問,你死了嗎?】

【沒死可以理理我嗎?】

槐星想撤回也已經過了時限,她絕望的閉了閉眼睛。

江從舟死沒死她不知道。

但她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槐星僥幸地想,反正江從舟也不喜歡她,說不定早就把她的消息設置成為不打擾,根本不會看見這兩句話。

她不斷給自己洗腦:

沒事。

不慌。

問題不大。

叮的一聲,屏保彈出消息。

江從舟:【?】

江從舟:【還喘著氣。】

槐星楞了幾秒,然後像條鹹魚生無可戀趴著不動。

啊啊啊

要怎麽解釋?

不是本人?手機被偷了?賬號被盜了?都太離譜並且敷衍,江從舟根本不會信。

槐星仔細斟酌,小心翼翼回了兩個字:【收到。】

發完這兩個字,她就覺得自己宛若智障,毫無情商。

她時不時就看一會兒消息,手機遲遲沒有動靜。

直到快下課。

微信聲才有叮的一聲響了起來。

江從舟給她發了條語音,五秒鐘,很短暫。

槐星鬼鬼祟祟從包裏掏出耳機,戴上之後,點開語音,男人清清冷冷的聲線傳到她耳中——

“怎麽?你很失望?”

低沈的嗓音有些嘶啞,像是剛睡醒時的慵懶敷衍。

槐星耳根酥麻,臉莫名紅了紅,渾身不自在。

殷平守的目光掃過她的臉,看見她戴著耳機在發呆,氣更是不打一處來,下課後轉頭給她的輔導員告了狀。

槐星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被叫到了辦公室。

輔導員看著她:“你知道你上學期掛了多少門課嗎?”

輔導員記得槐星大一大二成績都很不錯,只是上學期十分不對勁,足足掛了三門課!再掛一門都可以直接休學滾回家去了。

“掛了三門,全年級都找不出第二個。”

槐星低頭不語,她沒臉說自己記錯了考試時間,才連著錯過了三場考試。

輔導員和槐星的繼父是前同事關系,孩子在學校表現如此反常,他總要多關照幾分。輔導員循循善誘和她說了很多雞湯,最後如果再掛一門,就要給她家長發勸退書了。

趙敏知道這事後,在宿舍裏吐槽:“怎麽上大學了還有這麽多事?太可怕了。”隨即她又問:“要不然你直接跟毛老師說你家裏沒人。”

槐星邊吃蘋果邊發呆,她心裏其實有些暗戳戳的竊喜。

這樣一來,她能夠順理成章利用這個借口聯系她的老公。

結婚的時候,江從舟就說過對她沒有男女之情。

雖然她和江從舟是夫妻,但是她和他確實沒有很親近。

江從舟遠赴國外這兩年,和她幾乎沒有過聯絡。

槐星都記不清自己是從什麽時候起就喜歡江從舟,悄聲無息追著他走,像他身後的影子,卻永遠不被看見。好像從那時起,她的青春就成了苦澀的青檸,咬一口都會被酸出眼淚。

槐星回過神來,緊張的手心冒汗,她打開手機默默點開江從舟的頭像:【老公,你明天有空嗎?乖巧jpg。】

槐星發送成功後坐立難安等了半個小時,等來了江從舟的回覆,他說:【沒有空。】

槐星有些洩氣。

趙敏問她怎麽了?

槐星無精打采道:“我老公無情拒絕了我。”

趙敏咬了一口蘋果,咽進肚子裏後,真誠發問:“你老公太多了,具體指的哪一個?”

“……”

“是你的韓國老公,還是你的中國老公?”

“……”

第二天是周五。

她們上午只有一節課,下午要去參加一個講座活動,聽說是幾年前從報春大學畢業的一個學長。

家世優越,但上大學時就白手起家創業,年紀輕輕事業有成。

槐星本來不想參加這麽無聊的講座,但她和趙敏都要修實踐分,不得不來禮堂聽講座湊數。

到了地方她們才發現,這個講座貌似比她們想象中受歡迎的多。

前後的門擠滿了旁聽的學生,男男女女,比例幾乎持平。

槐星和趙敏找了個偏僻的空位坐了下來,看見臺上的校長和書記,忍不住咋舌:“什麽人啊?好大的排場。”

槐星也不知道,她低頭玩手機,等再擡起頭,看見臺上那張熟悉的臉,怔了好一會兒。

男人穿著白襯衫黑西褲,一絲不茍,腰窄腿長,身材高大清瘦,直挺挺的身姿宛若迎風的白楊樹,燈光襯的他皮膚更白,黑漆漆的眼珠子深不可測,額前落了幾縷烏黑的碎發。

這張臉很精致,骨相極好。

周身的氣質冷冰冰的,眼尾分明掛著笑,偏也還給了拒人之外的疏離淡漠。

槐星看見他穿白襯衫,就想起來他高中作為優秀畢業生在臺上演講的畫面。彼時的他,像絢爛明亮又高不可攀的月亮。

很漂亮,也很遙遠。

他高三的時候,她才高一,兩個年級的教室相對而立,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總能看見少年汗涔涔從籃球場回來,和身邊的同伴說說笑笑,經過她的窗。

高三那年,每天早晨,江從舟都會去學校的超市裏給他的女朋友買早餐,每次下了課,也總能看見少年手裏拿著粉色的水杯,去幫他的女朋友打水。

槐星想到他昨晚回覆自己的沒空,默默攥緊了手指。

江從舟應該不是故意騙她,他可能是單純的、根本不記得她就在報春大學讀大三。

趙敏看見槐星都看直了眼睛,咽下一堆感嘆詞,緊接著說:“馬上我要知道他的全部信息!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帥的男人。”

槐星收回視線,一言難盡看著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過了半晌,她說:“是這樣的,他確實是我的親老公。”

趙敏對她豎起大拇指:“我由衷佩服你這種不要臉的精神。”

槐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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