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還真有這疑心，倒不好答的，只能道：“……第一次見，火鍋還能搭飯的？！上面的人不都說吃火鍋配飯土嗎？！”

路遙道：“哪裏老土了，我就是在我火鍋裏倒倒狗屎，只要吃的下，也沒人能說什麽……”

“……”寧王飯真的吃不下了。

他放下筷子。

路遙見他這樣，便笑道：“你們這些人哦，真是。說火鍋不能搭飯的，是往自個兒臉上貼金呢，人生百態，人也有百樣千樣，總有些人，哪怕吃個飯，也能嘲笑別人吃面吃包子的，火鍋也沒什麽高級的，人生在世，若連吃飯都給自己定了規矩，不累麽？！王爺自小受皇室教養長大，雖然儀禮極好，可是，總歸是少了一點市井的靈活。”

路遙一面吃一面說，完全不避諱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在皇宮學的那些規矩，真是餵了狗，你是半點都不認同，怪不得怎麽都改不了，”寧王嘆道。

路遙笑了笑，雖然溫和，寧王卻能從她身上看出規矩見鬼去的氣吞山河的氣勢。

明明如此的渣土氣質，可是她身上就會有微妙的一種說不出來的東西，叫人無法不重視。

大約狂士都是這般無羈的吧。那王謙也是個邋遢的。

“吃吧，店家不會吐口水的，這方子還是我與他說的，他豈會吐口水？！普通百姓沒這般惡毒嫉恨的。”路遙道：“你嘗嘗，看看味兒怎麽樣。”

寧王心裏一言難盡，到底是忍不過香味，嘗了一口，道：“確實不錯，雖然與火鍋比，還是略稍淡了一點兒，但是這味道確實重口。”

“裏面有鹹海物，吃了能讓人有力氣的，有碘鹽的，都會這樣，”路遙道：“這麽一大碗，才五文錢，加上飯，不過六七文錢，來晉陽做工的，哪裏有那麽多有錢人去酒樓上面吃飯？！這麽一大碗，既可以當飯又可以當菜，配上包子或米飯吃，他們就能吃飽了。若是舍不得錢的，弄個小碗的也只三文，配上飯，也夠吃了。”

寧王聽的怔住了，路遙卻語氣平淡，再平常不過，又道：“窮人就不可以吃火鍋了嗎？！這世上，只要勤奮工作，養活家的人，他們就有資格享受更好的待遇。火鍋不算什麽，什麽也不算。”

寧王定了定神，道：“公主有些以人為本的意思。這些店家，你都告訴了他們方子嗎？！”

“嗯。想知道的，都來找我要了，不過有些店家有家裏祖傳的方子的，我沒說，他們有自己的特色，沒必要學我這個，我這個也沒什麽了不得的，真正了不得的是他們的方子，”路遙笑著道：“就算是口味，也要百花齊放嘛，就比如後二街上的桂花雞，很好吃的，每天都有人排隊吃，”

“都告訴了，豈不是影響生意？！”寧王道：“公主真無私。”

“我可不是無私，我是自私，”路遙笑道：“不過哪裏就有影響了，這樣的一間小店，到了飯時，最多招待二三百人，所有的店加起來，又能招待得了多少人？！可是晉陽有多少人，你知道嗎？！”

寧王道：“可以招人啊，”

“招人要工錢，可是店面小，增加的生意的錢，雖然夠付多出的人力成本，可是，他們自己也受累了，長久以往，他們身體也受不住，這個本錢就不算麽？！”路遙吃了一口飯，道：“比如那個桂花雞，一天只賣上一百只，賣完就止，王爺知道為什麽嗎？！”

“忙不過來？可是他們可以多請人啊……”路遙道：“請人，人卻累了不說，市場也會飽和了，不劃算。你只看到利益成本，卻沒看到其它的。”

“與說個故事吧，”路遙道：“有一個小島上，一個老人家編織草帽在路邊賣，且說他只賣五文一頂。一天一個商人經過，喜滋滋的想，五文一頂，運到家裏去，一頂可以賣到百文。因為極有特色，而且不常見，於是他對老人家說，我先訂一千頂，是不是可以降降價。老人家卻說，若是要這麽多，一頂我要十二文……”

寧王訝異了，“不減反增，為何？！”

“商人也驚訝了，說為什麽還要漲價，老人家說若要這麽多，我吃飯睡覺都得要編，人吃不消，當然要漲價了……”路遙道。

寧王楞了楞神，呆呆的看著路遙。

“你是來取生意經的吧？！”路遙道：“若是要做生意，就不能固定思維，有些生意，不是單純的按成本，利益來算的，不是投入越多，收益就越大。就算桂花雞一天能賣出一千只，一萬只，也是會飽和的。”

“那怎麽才能賣出一千只，一萬只呢？！”寧王道：“照公主這樣說，這桂花雞和草帽，竟是都做不大了……”

“當然做得大……”路遙笑道：“老板可以規範經營，培養分店，教出徒弟來，去開一家又一家的分店，生意自然就大了，但是，每一家店精力有限，自然還是要限量……草帽的老人家也可以開個小廠，直到開個大廠，這也是做大的方式……”

寧王聽了若有所思，想了想，道：“可是，老板怕方子洩漏，收徒會十分謹慎，限制了他的壯大……所以，他註定是開不大的。”

“是啊。這就是局限性。一個人的局限性，限制了天花板，可是方子洩漏又怎麽樣呢，就如這火鍋，還怕沒生意嗎？！做一家店的生意，與方子洩漏，百家做這樣的生意，生意還能做得完，方子不稀罕了，拼的自然還有別的東西，比如服務，”路遙道，“敝帚自珍，是大不了的……”

寧王道：“若是公主的方子洩漏了，會如何處理？！”

“嘿嘿，”路遙道：“那就讓方子不再成為秘密！告訴所有要做的人。”

寧王張大嘴巴，道：“還有這樣的？！那豈不是會有更多的競爭者？！”

路遙道：“一般有方子的人家，一旦方子洩漏，將方子公布，是保護自己的唯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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