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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到這兒吧,車站太遠, 怕你一個人回來不安全。”

葉清歡低著頭“哦”了聲。

可是他沒有走, 過了好久都沒有走,一直站在那裏。

她也沒動, 一直在咬嘴唇。

“清歡, 生日快樂。”他的語調透著無限溫柔。

感應燈滅了,葉清歡立刻跺腳, 燈又亮了。

她聽到他幽幽地嘆息聲。

“清歡, 如果我沒去美國, 你沒去澳洲,那一切會不會不一樣?”他問。

她搖頭,輕聲說:“人應該往前看啊。”

“我也很希望自己能往前看,可是我的心總不肯聽話。”他低嘆。

葉清歡不語。

“你男朋友……是個什麽樣的人?”他的語氣透著艱澀。

“他是個好人。”她說,給自己鼓了鼓勁,擡起頭, 笑看著他,說,“他對我很好,我們打算申請同一所大學。”

“是嗎?”盛鴻年落寞地笑,偏過頭去望著墻角,低低地說,“他應該比我好很多吧?真羨慕他。”

葉清歡不忍,低聲說:“你也很好。”

盛鴻年猛地回過頭盯著她,眼裏乍然間滿是光,葉清歡心頭一顫,隨即說:“未來一定會有好女孩在等你。”

盛鴻年悲涼一笑,問:“你這是在給我發好人卡嗎?”

葉清歡咬住下唇,不吭聲。

盛鴻年長嘆一口氣,說:“明天我叫了幾個老同學到家裏玩,你跟清洛也來吧。我那幾個要好的同學都跟清洛是同一所高中,他們是高三生。叫你們來是為了給你們牽線認識一下,因為他們家裏親戚有的在學校當老師,有的當醫生,還有的在政府部門工作。清洛身邊沒有爸爸,我看你媽媽也不是太有能力的人。讓他多認識幾個人,以後遇到事兒了也好有個照應。”

聽他這麽安排,葉清歡心裏很感激,由衷地對他說:“謝謝你啊,替我們想這麽多。”

“這有什麽?老同學嘛,應該的。”盛鴻年說。

“我走了,你回去吧。”他說,把手又抄進大衣口袋裏面,轉身慢慢走了出去。

葉清歡也立刻轉身跑上樓,一直跑到五樓,她躲在走廊的窗邊一直等到感應燈滅了,才偷偷探頭往下看。她看到盛鴻年站在下面往樓上看。

他在明,她在暗,他看不到她。

過了十幾分鐘,他轉身走了,她一直目送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裏。

晚上回家,葉清歡把盛鴻年的話覆述給媽媽聽,媽媽聽後頗感慨,誇盛鴻年年紀不大,心思卻深,更難得的是心術正,為人好。

“他以後會一直在美國嗎?不打算回來了?”媽媽問。

“不清楚。”葉清歡說,“這兩年我們很少聯絡了。”

媽媽聽後若有所思。

正月十六的晚上,葉清歡跟葉清洛一起去了盛鴻年家。他家裏來了十幾個同學,男生多女生少,所以葉清洛很快就跟他們玩在了一起。

晚餐是大夥兒一起做的,你一個菜我一個菜,加上盛鴻年提前燉好的一大鍋牛肉,倒也非常豐盛。吃飯的時候開了一箱啤酒,人太多椅子不夠,幹脆把茶幾挪走了,在客廳地上鋪了一層野餐墊,大家席地而坐圍著十幾盤菜吃吃喝喝,漸漸的情緒都上來了,有人起哄讓盛鴻年承認在美國交了洋妞當女朋友。

“瞎說!沒有的事兒!”盛鴻年啐道。

“哎,別不承認啊!你朋友圈裏面那麽多跟洋妞的合影,長腿細腰大胸翹屁股的,你連暧昧都沒暧昧過?”同學一扯著大嗓門質問。

“那都是同學,而且老外不講暧昧那套。”盛鴻年就著易拉罐喝了一口酒。

“哎呦哎呦,那就是看好了立刻就能提槍上馬嘍?那你有沒有對她們瘋狂輸出中國文化精髓?”同學二問。

盛鴻年捏扁了易拉罐揚手摔到同學二身上,喝道:“狗嘴吐不出象牙!閉嘴!”

“依我看洋妞哪兒有咱們馮楠好啊,對吧?”同學三用肩膀撞了盛鴻年一下。盛鴻年翻了翻眼皮,伸手又抓過來一個易拉罐打開了仰頭灌了一口。

“鴻年,馮楠也去美國了,你們見過面沒?”同學四問。

“我們不在一個州。”盛鴻年說。

“我聽出來了。”同學一賊笑,用筷子在空氣中點劃著,說,“你們聯系過了對不對?有~情~況~啊!”

盛鴻年含著一口酒,瞇著眼瞅同學一,同學一拍手大笑。

同學五說:“對了,那個劉珊珊今年也說要去美國,還特意跟我打聽鴻年要考哪所大學呢!”

同學們發出“噢”的噓聲,盛鴻年嘖了聲,喝道:“有完沒完啊你們!?”

“肯定沒完啊。”同學六說,“還有那個劉玲娜呢,她全家移民加拿大了,前陣子打電話問我鴻年的聯系方式來著。”

“謔!跨國戀耶!”同學七誇張地喊。

又一陣起哄,盛鴻年氣得很,又沒辦法堵住每個人的嘴,憤懣地抓抓頭皮,罵了句臟話,同學一大笑著用力推了他一把,他撲倒在旁邊一女生身上,女生驚叫一聲臉上瞬間紅起來。盛鴻年趕緊坐正回來,打了同學一一掌,同學一捂著嘴直樂。

同學二搖頭晃腦地說:“鴻年,你要是真沒女朋友,不如在老同學裏面找一個啊。俗話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看看身邊,粉面桃腮,窈窕淑女,不比大城市的姑娘差哎。”

盛鴻年狠狠剜了同學二一眼,沈聲說:“我有女朋友了!”

一語落地同學們炸了鍋,逼著盛鴻年問到底是誰。盛鴻年擺出打死不說的架勢,期間拿眼朝葉清歡那邊瞟了數次,葉清歡默默地喝果汁。

葉清洛想替盛鴻年解圍,抓過一個易拉罐敬向盛鴻年,說:“鴻年哥我敬你一杯。”

“你未成年呢,喝什麽酒?”盛鴻年教訓道,下巴朝地上的果汁點了點,說:“你喝那個!”

葉清洛忙應著,放下易拉罐去拿果汁,結果忙中出錯把果汁撒到了葉清歡腿上,葉清歡驚叫一聲,坐在她旁邊的同學七立刻抽出紙巾幫她擦。葉清歡躲不及,臉上頓時紅了,忙用手擋了同學七,把紙接過來自己擦。同學七也發覺不妥,嘴上說著對不起,手裏把整盒的紙巾托到葉清歡面前任由她取用。

盛鴻年捏著易拉罐的手停在半空,皺眉看著對面一男一女的互動。同學一眼珠子滴溜一轉,伸手掐了同學二一把,同學二領會意思後又推了推同學三,同學三朝同學四噓了一聲,同學四用腿碰了碰同學五,依次傳達下來,場面漸漸安靜了,大家都看著葉清歡。

葉清歡覺察到了什麽,擡頭撞見盛鴻年尖銳的目光,弄得她心裏一慌。

“葉清歡你在海城的時候跟鴻年是一個班的吧?”同學一八卦兮兮地問。

“是。”葉清歡淡淡回答。

“你現在還在海城嗎?”

“我去澳洲了。”

“留學嗎?”

“移民。”

同學一用餘光撩了盛鴻年一眼,問葉清歡:“那你有男朋友嗎?”

所有人都豎起耳朵等待葉清歡的答案。

葉清歡微微彎起嘴角,平靜地說:“他在墨爾本。”

眾人分別雙雙互看幾眼,又都偷瞄盛鴻年。盛鴻年勾起嘴角,晃了晃腦袋,口氣很沖地說:“怎麽都不說話了?剛才那勁兒哪兒去了?來呀!繼續整我啊!”

同學一咽了口唾沫,小聲說:“鴻年,你是有點醉了吧?”

“誰特麽醉了!”盛鴻年喝道,“來,清洛,接著剛才,你喝果汁我喝酒,咱倆走一個!”

葉清洛趕緊端起果汁杯子伸出胳膊跟盛鴻年手裏的易拉罐碰了碰,盛鴻年仰頭大口把一罐啤酒全灌了進去。

場面有些尷尬。

葉清歡說:“我去一下洗手間,清理一下。”說完她起身走開了。

她把自己關在衛生間裏面,打開了水龍頭,然後她趴在了洗手臺上。良久後她擡起頭,吸吸鼻子,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看。

眼睛有些紅,鼻子也有些紅。她捧起涼水洗了把臉,用毛巾仔細地把臉上的水擦幹,又對著鏡子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從衛生間裏出來。

外面又恢覆了之前的熱鬧,仿佛剛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大家的話題已經轉移到了緬懷初中舊時光上。

原來同學七坐過的地方,換成了一個女生。

葉清歡過去重新坐下來,女生友好地問她:“葉清歡,你喝不喝果汁啊?”葉清歡說了聲:“謝謝。”

進行到晚上九點的時候女生們便都走了,葉清洛跟那幾個男生玩得正high,葉清歡只得留下來陪他。媽媽打電話來問幾點回去,她說了當下的情況,媽媽覺得讓葉清洛跟大家走得近乎些有好處,就沒催他們,只囑咐她不要喝酒,看著清洛也不許喝。她答應了。

剩下一群人鬧騰到半夜,也都醉了個七八成。有人喊餓,葉清歡去廚房給他們煮面。

她打開煤氣燒水,又從冰箱裏拿出一包菠菜在水槽裏沖洗。

廚房門開了,有人進來,她回頭,看到盛鴻年靠在門邊。

她心裏不由地一凜。

“有事嗎?”她佯作鎮定地問。

他臉上帶著酒醉的紅暈,身子歪歪斜斜地靠著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嘴上卻說:“沒事。”

葉清歡咬了咬嘴唇,低聲說:“面很快就好,你出去等吧。”

“好。”他說,伸手去握住門把。

葉清歡偷偷松了口氣,轉回頭繼續洗菜。

她聽到門被輕輕關上了,她以為他出去了,可是他卻從後面抱住了她,特別特別緊。

她的身子整個地僵了,死死地攥緊了手裏的菠菜。水龍頭的水沖在她的手背上,水花濺出來弄濕了她的袖子,一股濕意沿著手腕往上蔓延。而他炙熱的呼吸就在她耳邊,他嘆息著說:“清歡啊……”

她掙紮了一下,他把雙手扣在一起,像鎖扣那樣緊,讓她掙脫不開。他的手用力壓在她的小腹處,壓得她很疼。

“鴻年!”她小聲呵斥他。外面是他的同學們,她不敢弄出太大動靜。

“清歡,清歡,清歡……”他一直在她耳邊叫她的名字,她偏過頭,艱難地把手從他胳膊下抽出來,去擋他的臉。

他的呼吸噴在她脖子上弄得她很麻,很不好受。

“你醉了。”她說,雙手都壓在他的臉上,扭著身子還是想掙脫。

“我很清醒,清歡。”盛鴻年說,他擺脫了她的雙手,又把臉埋入她的頸窩裏,咕噥著,“這兩年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清醒。”

“你到底想幹嘛啊!”葉清歡難堪得很,只好提醒他,“我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你不用提醒我!”他的聲音霍然大了,就在葉清歡耳邊,震得她耳膜疼。

想是外面的人也能聽到,因為空氣瞬間安靜。

葉清歡死死咬著嘴唇,不再掙紮了。

盛鴻年在她耳邊喘著氣,壓低了聲音,嗓音粗啞苦澀,他問她:“清歡,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跟他分開了的話……你能再考慮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為防止被削我飛速來更了

後來葉清歡常常會在心裏做一種假設。她設想如果那天盛鴻年沒有進到廚房找她, 沒有說那句話,事情會怎麽發展。

大概會是大家玩鬧到很晚, 她跟清洛深夜才回家, 被媽媽訓幾句。當晚她會失眠,盛鴻年應該也會。接著她回澳大利亞,他回海城,他們帶著對彼此的眷戀分隔兩地,互不聯系。

他們之間沒發生過什麽刻骨銘心的事情,一切都是淡然瑣碎的,起碼對他而言是如此。故事又特別老套, 她始亂終棄, 非常決絕又不道德地拋棄了他,作為無權反駁的受害者, 他應該忘記得比她容易些。

她應該也會忘記的。

人一輩子能活多少歲, 得什麽病,愛幾個人, 都是未知數。爸爸媽媽當初在一起的時候是真愛, 後來爸爸跟商妙清在一起也是真愛, 爸爸的錯是在道德層面。

所以事情的發展應該是在接下來的漫長的時間裏,眷戀慢慢變成遺憾,遺憾再變成回憶,最後回憶漸漸被淡忘了。

這樣子的話,十年後,他事業如日中天, 偶爾想起她的時候,會對他的女朋友或者妻子說:“當年啊有個女的,傻了吧唧的……”

然而他來了,把自己的驕傲跟自尊踩在腳底下來向她示弱,求她給他一個當備胎的機會。

有些話應該埋在心底不能說出來的,因為說出來了會讓人心疼到失去理智。

葉清歡被盛鴻年抱著,“不可能”三個字在心裏頭來回滾了幾滾,到了嘴邊又被牙關擋住,怎麽也說不出口。

她都要把嘴唇咬出血了。

良久,盛鴻年放開了她,慢慢地走出了廚房。葉清歡覺得渾身虛軟,像是被丟進熱水裏撈出來又浸到了冷水裏,她雙手撐在洗手臺上才站得穩。

水龍頭依然開著,涼水嘩嘩地淌,菠菜被她撕成幾段,菜葉子堵住了水槽的下水孔,水槽裏的水半滿。

葉清洛進了廚房,小心翼翼地問:“姐……你們怎麽了?”

葉清歡吸了吸鼻子,說:“沒什麽。”她伸手從水裏撈出菠菜,繼續洗菜。

“鴻年哥他……”葉清洛欲言又止。

葉清歡說:“面沒好,你出去等吧。”

葉清洛“哦”了聲,往門口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問:“姐,你在澳洲有了男朋友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呢?”

葉清歡的口氣變得冷淡起來,問:“怎麽,要你同意我才能找男朋友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有點兒驚訝……”葉清洛喃喃道,覆又小心地問,“那個人比鴻年哥好嗎?”

葉清歡扭頭瞪葉清洛,葉清洛脖子一縮,趕緊說:“我這就走。”

葉清歡煮好了面,連鍋端了出來。盛鴻年正摟著同學一灌酒,同學一招架不住,就去拉同學二,同學二躲了,爬起來跑到葉清歡原來的位置坐下。人人都在看熱鬧,場面有些亂。可她一出來,又都安靜了。

每個人眼底都閃爍著詭異的光。

同學一楞神間被盛鴻年把酒灌到了衣領裏頭,他立刻跳起來彎下身子企圖制止酒繼續往下淌,可秋衣連帶毛衣已經濕透了,冰得他“嘶嘶”直叫。盛鴻年站起來,揪著同學一的衣領就朝臥室走,嘴上說:“走吧,給你找件衣服換換。”

他們兩個從她眼前走過,葉清歡停在原地專心地盯著手裏的鍋子看,等他們過去了,她朝那群人走過去,對葉清洛說:“騰出點地方,再拿個鍋墊。”

葉清洛趕緊從地上那一堆碗碟裏扒拉出一塊地方,又放一個墊子,葉清歡把鍋子放下來,轉頭問同學二:“要面嗎?幫你盛一碗?”

同學二訕訕地點點頭,說:“謝謝啊。”

盛鴻年跟同學一一直待在臥室裏,後來聚會草草了事,大家一起把碗筷收拾到廚房,葉清歡叫著葉清洛在廚房一起洗碗,聽外面盛鴻年已經出來了,在跟同學們道別。

收拾好後她帶著葉清洛一起走出廚房,看到盛鴻年靠站在陽臺處,背對著他們。

“鴻年哥,我們也走了啊。”葉清洛說。

盛鴻年一轉身,葉清歡看到他手裏拿著一個酒杯,杯子裏盛著的不像是啤酒。

他朝他們走過來,腳步有些晃。

“鴻年哥,你今晚喝了那麽多酒,別再喝了。”葉清洛勸。

盛鴻年嘴角往上一勾,露出痞痞的笑,說:“你是嫉妒我吧?一晚上沒沾著酒你是不是饞了?”

“我是說真的。”葉清洛認真地說,“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可心情不好也不能酗酒啊。”

“這不叫喝,這叫品。”盛鴻年晃了晃杯子,瞇起眼,低頭望著酒杯說,“二十年前的路易十三,我爸都不舍得的東西,最後也沒喝成,結果白便宜了我。”

葉清洛不懂酒,聽得雲霧繚繞。

盛鴻年擡起眼瞧著葉清洛,呲牙一笑,伸手朝他肩上一拍,說:“清洛,你也十五了,算是個男人了,別什麽事兒都讓別人給你打算,你得開始替你媽扛起擔子了。”

葉清洛“哦”了一聲,眼中迷茫。

盛鴻年的手在葉清洛肩上用力壓了壓,說:“不過,要是真有什麽事兒辦不了就給我打電話,我在文溪能力不大,也就認識這幾個同學,好在他們都是熱心人,能幫忙都會幫的。”

“謝謝鴻年哥。”葉清洛老實地說。

盛鴻年慢慢把視線移到葉清歡身上,他看她的神色非常覆雜。葉清歡勻了勻呼吸,溫和地笑起來,對他說:“謝謝你啊。”

盛鴻年別開眼,低聲咕噥:“現在才知道對我這樣笑。”

葉清歡心頭一慟,垂下眼。

葉清洛伸手拉了拉葉清歡的衣服,小聲說:“姐,要不我先下去?你在這兒……多留一會兒?”

葉清歡抹下葉清洛的手,擡起頭對盛鴻年說:“那,再見了。”

她轉身拉開門,盛鴻年叫住了她。她回頭,看他靠著墻,胳膊垂在身側,長指捏著酒杯口在空中輕微地蕩著,他低聲對她說:“清歡,好好的。”

“你也一樣。”她說,然後走了出去。

她聽葉清洛跟他告別,聽葉清洛走了出來,聽大門關上,門軸年久生銹,發出怪異的“吱呀”聲,她控制不住回過頭,從門縫裏看到他滿是落寞的臉,然後門被葉清洛關上了。

葉清歡跟葉清洛離開盛鴻年家來到樓下,葉清洛問:“姐,沒公交車了,咱打快車回去吧,便宜。”

葉清歡點頭。

幾分鐘後,葉清洛用打車軟件叫到了一輛車,司機打來電話聯系,說五分鐘後能到。雪停了,風起了,外面格外冷。葉清洛把手機放到口袋裏縮起脖子跺跺腳,問:“姐,你冷不冷?”

葉清歡搖頭。她腦子裏有許多畫面,一幀一幀地,潮水般湧出來,最後定格在剛才從門縫中窺到的那一幕,不知道怎麽,她心裏很不踏實。

樓上某戶的窗戶啪一聲推開了,在寂靜的夜裏聽得特別清楚。葉清歡跟葉清洛同時扭頭朝樓上看,一個女人伸出頭來朝上面叫罵:“三樓的!大過年的你在家裏砸什麽呢!?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葉清歡瞇起眼,拿眼丈量著樓層,三樓的那個位置,是盛鴻年家。她立刻轉身甩下葉清洛跑回去。跑上了三樓就聽到從他家裏發出的巨響,她去砸他家的門,喊:“盛鴻年你在幹什麽?!盛鴻年你開門!”

屋裏的乍然沒了聲音。

葉清歡在門前等了一會兒,卻不見他來開門。

她覺得害怕,又砸門:“盛鴻年!你把門打開!你聽見沒有?!”她捏著拳頭砸下去,門突然開了,她的拳頭砸在他的肩膀上。

他一動不動,皺著眉,喘著氣,頭發跟衣服都亂七八糟的,滿身戾氣地站在她眼前。

葉清歡收回手,隔過他的肩頭往屋裏看,客廳裏一片狼藉,茶幾翻過來了,電視機壓在翻過來的茶幾上,酒瓶杯子碎了一地的玻璃碴。

她低頭看他的手,他右手的手背劃破了幾道口子,在淌血。她立刻擡頭,對他說:“你……”話沒說完,她被他拉進屋裏。仿佛被旋風裹挾了一般,她覺得自己的身子打了個旋兒,一陣眩暈,後背撞到了墻上,頭隨著慣性往後撞,撞在了他的手掌心上。

洶湧又兇猛的親吻便來了。

後來,葉清歡工作了,她滴酒不沾。即使身在娛樂圈這個聲色犬馬的地方,應酬的時候不喝酒會讓她的工作遇到一些阻力。她不喝,是因為十八歲那年她喝過此生最濃烈的酒。

路易十三的廣告如是說:“品嘗路易十三,就像經歷一段奇幻美妙的感官之旅。一般白蘭地的餘味只能持續十五至二十分鐘,而路易十三這款香味與口感極為細致的名酒,餘味卻能繚繞長達一個小時以上。”

對葉清歡而言,這種苦澀的餘味繚繞了十年之久。

他把她摁在墻上發了瘋一樣地吻她。她睜不開眼,雙手用力地揪著他的衣服,扣子崩飛了兩粒,她抓著他家居服的兩襟順勢扯開了,他的胸膛露了出來。他欺身壓過來,抓著她的一只手往他身上摁,她吃驚地吸了口氣,他的舌毫不猶豫地貫入,另一只手迅速把她大衣的扣子從上到下解了開來,探進去把大衣從她肩上卸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要二更,讓我努力一下。

葉清歡嚇了一跳, 眼睛猛地睜開,彎起胳膊夾緊了衣袖, 不讓衣服落下去。他身子一矮抱起她奔去了臥室。

彈簧床墊讓她的身子彈起來, 又被他壓下去。

他低頭要親,她扭過臉,他撲了個空,擡起頭又去尋她的唇,她閉著眼揚手扇了他一巴掌。

空氣凝固了一樣,誰也沒有再動一下。

葉清歡感覺有水滴在臉上,她慢慢張開眼, 發現他在哭。

他死死抿著唇, 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眼神悲苦又熱烈, 眼淚從他的眼眶落下來, 落到她的唇上,鼻子上, 下巴上, 各處。

雙手不受控制地伸上去, 她去摸他的臉,用食指擦過他的眼底,指尖很快被淚水洇濕了,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一直看著她。

仿佛這世界只剩下她一個女人。

理智在警告她,可是她著了魔。她閉上眼, 胳膊環住了他的脖子。

………

葉清洛是跟在葉清歡後頭上樓的,看到葉清歡砸盛鴻年家的門,而後被盛鴻年拖了進去。他在樓梯口躊躇著要不要過去,沒成想遇到二樓上來尋仇的女鄰居,女鄰居氣勢洶洶地上來,把他撞到一邊。

葉清洛看那女的沖到盛鴻年家門口,就趕緊跟過去。

女鄰居走到門口卻站住了,葉清洛跑了過去,發現大門竟然半敞著,從敞開的空間往裏看,客廳裏一片狼藉,就像剛打了場仗一樣。

女鄰居倒是不敢進去了,回頭瞅了眼葉清洛,皺眉問:“你誰?”

女鄰居色厲內荏的樣子嚇得葉清洛縮了縮脖子,說:“我是房主的朋友。”

“你進去看看怎麽回事。”女鄰居命令道。

葉清洛又縮了縮脖子,猶豫。

女鄰居一把將葉清洛推進門。葉清洛踉蹌地進去了,手扶住門把穩住身子,扭頭便看到盛鴻年把葉清歡壓在墻上親。兩人親得火熱,壓根沒發現有人進來。

他趕緊退出去,把門虛掩上。

“出什麽事兒了?”樓道裏冷,女鄰居抱著胳膊問。

“沒事沒事,就是……就是……兩個人吵架,現在又和好了……”葉清洛艱澀地解釋,想起剛才的熱烈畫面,臉控制不住地紅了。

“一男一女?”女鄰居揚聲問。

葉清洛“噢”了聲,擡手抓抓耳朵。

女鄰居八卦心起便想進屋看,葉清洛立刻擋住她,說:“不許進去!”可女鄰居偏要進,葉清洛只得跟她推搡,自己退回屋裏,把她關在門外。

葉清洛自己進到屋裏後,突然手足無措起來。

葉清歡跟盛鴻年不在門口了,可是旁邊主臥的門沒關,發出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知道那兩人在屋裏,卻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麽。他站在門口不敢動,豎著耳朵聽。突然傳來一聲葉清歡的哀叫,葉清洛嚇得打了個激靈,接著便是盛鴻年的喘息聲。

葉清洛突然明白了正在發生著什麽,頓時從臉一直紅到了脖子根,手機卻在這時候響起來。

是快車司機到了樓下,打電話找人。

葉清洛趕緊滑了接聽鍵捂著手機跑到客臥,跟司機解釋說不用車了,司機罵了老半天,葉清洛心慌意亂,壓根沒理他話裏帶了多少個臟字。掛了電話,葉清洛在屋裏轉悠幾圈,主臥的聲音依舊能傳過來。

他躊躇了半天,低著頭捂著耳朵走出來,小跑到主臥門口,埋頭不敢往裏看,迅速幫他們把門關好,而後逃也似地跑回到客臥,也把門關上了。

如此,聲音弱了許多,不用心去聽的話便聽不到了。

葉清洛坐到床邊想了又想,又給媽媽打去了電話,說盛鴻年喝多了酒,他跟葉清歡得留下來照顧他。

他很少跟媽媽說謊,可這次編謊話卻編得特別溜,氣定神閑應答如流。媽媽問什麽他都能應付過去,最後媽媽說:“晚上你照顧他就好了,別讓你姐插手。”

“放心吧媽,我跟鴻年哥住一屋。我姐教我怎麽照顧他了,我姐現在正在廚房收拾。”葉清洛說。

“那……鴻年怎麽樣了?”媽媽問。

“他吐了兩次,現在躺在床上睡了。”葉清洛編著瞎話,低頭看著空空如也的床,心裏七上八下的。

“哦。你準備點蜂蜜,他要是醒了你用溫水沖開給他喝,他能好受點兒。”媽媽囑咐。

“知道了媽,你睡吧,等明天鴻年哥沒事兒了我們立刻就回去。”葉清洛乖巧地說。

葉清洛放下電話,抓耳撓腮了一番,也不知道該做什麽,最後他把衣服一脫關燈鉆進了被窩裏。

黑暗的寂靜中,主臥那邊的聲音又飄過來,葉清洛把頭鉆進枕頭底下,又拉起被子把自己悶進被窩裏。

就這麽糊裏糊塗地睡了一晚,被手機的鬧鈴聲叫醒了,葉清洛立刻翻身坐起來,看到天才剛蒙蒙亮。手機鬧鈴還在響,他趕緊找到手機把鬧鈴關了。

最近為了趕作業,他把鬧鈴設定成早晨6點,好叫自己起床。

臥室門被推開了,葉清洛嚇了一跳,朝那邊看,看到葉清歡站在門口。

“姐……”他心神不寧地叫了聲。

“清洛,穿上衣服走了,快一點。”葉清歡低聲說完,退了出去。

葉清洛立刻從床上跳下來,幾下把衣服套好,登上鞋子悄悄地地走出臥室,看到葉清歡已經穿戴整齊站在門廳那裏等著他了。

“走吧。”葉清歡說。

葉清洛點點頭,趕緊走過去。

他忘了系鞋帶,手忙腳亂間踩了鞋帶絆了下,撞到了鞋櫃。葉清歡低聲呵斥:“小聲點兒!”

葉清洛訥訥地應著,快速地蹲下身子系鞋帶,眼睛往主臥那邊瞟。門關得好好的,不知道盛鴻年是醒著還是睡著的。

姐弟二人離開盛鴻年家,走到樓下。

冬日夜長,太陽還沒升起來,東方露出一片青色的晨光。

葉清歡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說:“首班公交車是六點,應該快要過來了,我們坐公交車回去。”

葉清洛應了。

兩人走去車站,葉清洛落在葉清歡後頭,一直偷偷打量她。在車站等了沒多久,首班車便來了,乘客只有他們姐弟二人,葉清歡坐到車門附近,葉清洛坐到她旁邊。

從盛鴻年家到葉清歡家要十站路,冬天有霜凍,路滑,公交車開得慢,過了五站後,太陽從東邊升起來了,陽光透過車窗射進來,刺眼,葉清歡擡手擋住陽光,手腕從袖口滑出來一截。

葉清洛看到她手腕上有一個暗紅色的咬痕,把他給看楞了,想到這是盛鴻年咬的,他不由地咽了口唾沫。

葉清歡發現葉清洛的眼光落在自己手腕處,翻過手腕自己看,看到那處咬痕後立刻擡手蓋住了,臉色白了一層。

葉清洛覺得尷尬,忙收回視線,別過臉去看向另一邊,聽葉清歡沈聲囑咐:“清洛,對誰都不要說。”

他“哦”了聲,他擡手抓了下耳朵,臉紅。

葉清歡知道葉清洛很聽話,她把衣袖往下拉,蓋住那個咬痕,閉上眼。

公交車走走停停,陽光一直曬在身上,暖意騰騰。

手腕上那處是她自己咬的。

他進來的時候,她疼極了,咬了自己的手腕。他發現後立刻把她的手拉開,把自己的掌根送到她嘴邊,她忍無可忍地又咬了他。

她閉上眼,剛過去的這個夜晚歷歷在目。

如今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他們這個年紀,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也都知道該怎麽做,可那都是理論上的,實行又是另外一回事。

著了魔一樣的晚上,他就像是一柄沒有開刃的斧子,粗礫磨人,撞得她魂飛魄散。

他一直在她耳邊叫她的名字,她不應他就一直叫,她應了他才閉上嘴,仿佛她不答應他就不能確認身下的人真的是她。

裏面,外面,疼。心裏,更疼。

她卻不想他停,她聽他喘息,聽他胡言亂語,時而粗重時而嘶啞。

欲|望像一張大網,把他們從現實裏撈出來,扔到天堂裏面。天堂裏只有葉清歡跟盛鴻年,沒有爸爸媽媽,沒有商家。

公交車驟然間剎車,葉清歡的身子被狠狠晃了一下,她急忙伸手握住前面椅子的椅背,差點撞到。

司機大罵送外賣的要錢不要命,她呼吸急促間猛地回了神。

看到前面一個騎著摩托車的外賣小哥摔倒在地上,公交車司機罵罵咧咧地推開車門下了車去扶他。

車窗外有一棵火樹,光禿禿的,枝條上掛著零星的黑色果莢,劍鞘一般。

“這是鳳凰木,在文溪,管它叫火樹。”兩年前他這麽說。

陽光很亮,讓人恍惚。

司機跟外賣小哥兩人交涉了一陣子,外賣小哥騎著摩托走了,公交車司機回了坐進駕駛室。

車身一晃又開了起來,葉清歡擡手揉揉太陽穴,閉了閉眼。

腦子裏心裏都是一團亂。什麽都做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葉清洛說:“姐,我們回去這麽早,媽會不會覺得奇怪?”

“不會。”她說,其實根本沒精力想這個問題。

晨光已經大亮,到了下一站總算上來了幾個人,車裏還是空。有人帶了蔥油餅,味道在車廂裏彌漫。

葉清歡的手機響起來,她看是盛鴻年打來的,心裏一慌,把手機關了。片刻後葉清洛的手機也開始響,還是盛鴻年。

葉清洛瞅了瞅葉清歡,詢問地叫她:“姐……”

“說你在家。”葉清歡低聲囑咐。

葉清洛應了,接了電話,跟盛鴻年說自己在家裏,還在睡覺,沒見到葉清歡。

公交車的廣播說:“下一站運河街站,在此站下車的乘客請提前做好準備。”

電話裏盛鴻年頓了一頓,問:“清洛,她在你身邊對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一直在修改,希望能過審啊……

葉清洛為難了, 扭頭看葉清歡。葉清歡皺了皺眉,把手伸到葉清洛面前。

“手機給我。”她平靜地說。

葉清洛把手機塞到葉清歡手裏, 趕緊起身跑到別的座位坐下, 別過臉去看窗外。

葉清歡把手機放到耳邊,輕輕地說:“是我。”

“清歡,你是不是快到家了?”盛鴻年張口便問。

運河街的下一站就是她家了。

葉清歡“嗯”了聲。

“你在家等著我,哪兒都別去,我來找你,我有話跟你說!”盛鴻年急切地說。

葉清歡低頭,覺得胃裏隱隱作痛, 她壓低聲說:“你別來, 我媽在家。”

“那我不上去,我到了樓下給你打電話, 你下來, 我們到別處。”盛鴻年很急。

“不用了。”葉清歡說。

手機裏傳出他的喘氣聲,略重。

葉清歡咬了一下嘴唇, 說:“有什麽話就現在說吧。”

“清歡……”盛鴻年顫聲喚她, 仿佛哀求, 她卻說:“沒有的話我掛了。”

“清歡!”他聲音霍然大了,透著恐慌。她收緊了握手機的手,她知道他怕她掛電話。

他喘了幾口氣,終於認命了,艱難地說:“清歡,沒你日子太難熬了, 我真熬不下去了。我心裏放不下你,這兩年我試過了,什麽方法我都試了,可我做不到。我逼自己鎮定,可一見到你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們在一起好不好?你什麽都給我了,我也什麽都給你了,你選我好不好?……他比我好對不對?你告訴我他都怎麽對你的,他都做什麽說什麽了?我能學,我什麽都能學。清歡,我跟你一起去墨爾本,我去見他,我當面跟他說……”

他越說越激動,越說越離譜,葉清歡心裏像是刀在割,低喝:“別說了!”

盛鴻年卻依舊在說,呼吸急促,語調激烈。

“清歡你別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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