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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小郎君① 無心月老,多情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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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天界的規矩,凡歷劫者,皆需飲下孟婆湯,忘卻前塵,塵封法力,在十丈軟紅裏摸爬滾打一遭,才算圓滿。

作為加強版“孟婆湯”的創始人加專利申請者,四喜也不能例外,她要去找自己的小郎君,就得先飲下自己熬的湯。

這湯,四喜都嘗膩了。

白瓷碗裏緋紅的湯色清新可人,漂浮著彼岸花的花瓣做點綴,這是四喜專屬的防偽標志。

熬湯的人總是要自己多嘗多試的,比起旁人,四喜覺得自己的耐藥性可能會強一點。

她捏著鼻子一口飲下,盡量不讓苦和酸在味蕾裏停留,饒是如此,少女的眼眸也瞇了瞇,似天邊微彎的新月。

“看來還要繼續改良啊。”四喜抿抿唇角,雪腮邊牽起一個小小的梨渦。

喝完湯,她托仙鶴信官把假條上呈給天帝,得到批示後,就往輪回臺去了。

雖然是在冥界任職,但因為閻君大人遲遲未定,所以四喜也暫時歸天帝管,像她們這樣的公務員,有五險一金,帶薪休假,所以流程必須完備。

為了自己的小銀子著想,四喜還是規規矩矩的按模板寫下了假條,理由是:追月。

她是認真的,因為那月亮裏,住著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

天帝陛下大概也是明白的,所以特意多批了幾天。

四喜帶著公文來找司命的時候,這青年正在忙,但一見是四喜,就給予了vip服務。

因為她是戰神遺孤,享受不用排隊,優先辦理的特權。

司命一邊在天書裏翻找著那位草包上神的所在,一邊問四喜:“是去找月沈嗎?”

少女粉面桃腮,笑容羞怯。

司命一副我懂的神情,寬慰道:“即便那草包…咳,即便月沈丟了道心,只要你努力,也還是有希望的。”

四喜點點頭,溫柔的似水一樣,可這小姑娘堅定的擡起眼睛,笑著反駁道:“月沈才不是草包。”

“他是大英雄。”

司命無奈笑笑,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月沈上神誰不知道呢,天界排行榜倒數第一,業務能力最差的草包美人,除了好看一無是處。

沒想到在小四喜眼裏,就跟明珠似的。司命不忍心打擊她,只哄道:“你過來,上路啦。”

小姑娘還是挺聰明的,問道:“月沈此刻在哪個世界?是什麽故事?以何種身份?”

司命摸了摸她的發頂,答道:“在一個女尊國和男尊國並立的世界,是虐戀情深的故事,以清倌所花魁的身份。”

“花…花魁?”四喜眨了眨杏眼,覺得並不簡單,但是天界第一美人,去人間當花魁還是屈才了。

“司命哥哥,你是不是故意為難他?”四喜擡頭看向青年。

“怎麽會?”司命不自然地輕咳一聲,以手掩唇道:“你也知道他歷劫是和眾神的一場賭,去哪個世界,以什麽身份,那是大家的意思。”

見小姑娘面露擔憂,司命話了又補充道:“小四喜,你放心,大家終究都是同僚,不會太過分的,加上月沈又是那位的弟弟,無論如何性命是不會有危險的。”

“嗯!”四喜擡起笑臉,定定點頭,燦爛得像太陽。

司命被她晃了下眼,只好側過身,推著小姑娘單薄的肩膀,送進了輪回臺裏的三千小世界。

氣流激蕩,少女梨花白色的裙擺被風揚起,她緩緩閉上眼睛,一並忘卻前塵往事,唯有心頭那點喜歡,格外明晰。

·

三界,人間。

玄微大陸上,天啟,扶華,西臨三國鼎立,相互掣肘。

天啟元年,新帝與扶華國女帝結盟,簽訂合約,共圖西臨。

天啟七年,西臨國滅。

天啟十年,合約期到,兩國盟友關系出現裂隙,不覆之前。

天啟十三年,天啟帝出兵扶華,東宮太子掛帥,攻城掠地,史稱“欽州之役”。

欽州,是天啟和扶華的國界,原本民風淳樸,路不拾遺,經歷那場戰爭後,幾乎寸草不生。

欽州失守,扶華惜敗,兵士皆成俘虜,身居定京城的女帝只好與鄰國談判,力挽狂瀾。

據說談判了“三天三夜”。

原本天啟鐵騎是要長·驅直入,直取定京,那三夜後,獨攬大權的天啟帝改變了主意。

從此往後,扶華歸屬天啟,女帝仍是女帝,只是得向男人俯首稱臣,尊他為君上。

這場談判的色彩過於鮮明,野史又戲稱為:“入幕之約”。

但無論是風月還是舊情,都與鎮守欽州的將士無關。

淪為階下囚後,他們就是天啟最低等的奴隸,絕大部分被迫做著最底層的體力活,稍有姿色的,要麽入了清倌所,要麽,成了達官貴人床上的孿·童。

就連守城的將軍也不例外。

這位將軍是扶華最驚才絕艷的少年郎,十三歲領兵,十五歲掛帥,連同天啟那位東宮太子,一起領兵覆滅了西臨。

誰知六年過去,曾經的同袍兵刃相見,各為其主。

不得不在欽州一決勝負。

與天啟不同,扶華是女尊國,這位將軍是少有的男統領,也是難得的用兵如神。

只可惜當年那場戰役,出了極大的失誤,少年將軍也徹底一蹶不振,自甘墮落,淪為伶人。

扶華的百姓還記得,這位將軍上戰場的時候從來都是戴著青面獠牙的面具,不露出真容。

所以很少有人見過將軍的模樣,也不知道他搖身一變,成了天啟都城最大清倌所裏的招牌。

傳聞他來了以後,天啟第一美男都失了顏色,心甘情願退居第二,更有無數貴族少女,不惜豪擲千金,只為得他一夜。

他的入幕之賓不計其數,就連權臣,也是有的。

因此坊間稱他為——“千金花魁”,花魁姓傅,名月沈。

他原本是一位將軍。

只是戰敗了。

·

時光飛逝,距“欽州之役”已過去一年,那個驚才絕艷的少年將軍仿佛很遙遠了,只剩下艷名遠揚的“千金花魁”。

清倌所裏,竹木做成高閣,銅錢堆疊錦衣,紅紗掠影,暗香浮動,處處奢靡,處處紙醉金迷。

夜已深,寒月伶仃地掛在枝頭,仿佛蒙塵般光華黯淡。

冷風吹開了窗戶。

傅月沈再次從噩夢中驚醒。

他低垂著眼眸,去看自己的雙手,潔白無瑕,修長如玉。

既沒有夢裏滿手淋漓的鮮血,也沒有戰場上磨礪的痕跡了。

來這兒一年,曾經的將軍就被豢養成金絲雀,只剩下取悅別人這一條活路了。

青年頗為不屑地動了動唇角,去看窩在華貴地毯上的貓兒,質問道:“你不是說沒問題的嗎?”

所以是為什麽來到這個世界,從嬰兒開始,長至二十一歲,刻板地踐行著傅月沈這個原有的人設,甚至還要按著人設原有的軌跡,來當他媽的花魁。

真是給爺氣笑了。

傅月沈唇角的笑弧有些邪氣,眸卻波瀾不驚道:“什麽落難將軍,我就不能做我自己嗎?”

貓兒這才懶洋洋的睜開眼睛,慵懶道:“你沒積分啊。”

千辛萬苦打工攢下來的家當,全用在兌換不死藥上面了,所以想打破人設,OOC,想都別想。

“而且,這個世界的你,長的最像原來的你,知足吧。”

貓兒話落,又閉上眼睛。

“呵,除了幹飯就會睡覺是吧?”傅月沈好看的眼角抽了抽,微慍道:“既然認識原來的我,那你總得偏心我一點。”

多想想辦法,讓我掙積分。

“我不是給你開了支線任務,讓你掙外快,你自己不要的。”貓兒眼皮都懶得擡,它已經偏心得不能再偏了。

“你還好意思說?”傅月沈忍住想要罵罵咧咧的沖動,怕崩人設,只清清冷冷地控訴:“當眾跳女團舞?穿黑絲表演?……這就是你的支線任務?”

“又不是我一個人決定的。”貓兒動了動小鼻子,意味深長道:“月沈啊,你得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的人緣。”

“嗯嗯,聽你的。”

青年微笑,皮笑肉不笑,他轉過頭,爺愛咋咋地。

身後貓兒搖搖尾巴,這就是傅月沈呀,滿口答應,絕不兌現。

說好的小魚幹,都欠了八百條了。

貓兒打了個哈欠,胡須輕顫,監督道:“傅月沈,起來幹活了。”

清倌所裏,晝夜顛倒,尋常百姓安睡的時間,恰恰是達官貴人夜生活的開始。

作為花魁,必須去撐門面。

要知道,樓下大廳睜著眼睛翹首以盼,不惜禿頭的熬夜少女們,可都是為了傅月沈來的。

美色惑人,秀色可餐,這是他現在唯一僅剩的那點價值,是可以被買賣,以及隨意輕賤的。

這要擱旁人恐怕受不了,但是傅月沈,他習慣了,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沒有可憐的自尊心了。

什麽都可以隨便,只要給錢。

青年斂了斂長睫,雪白的中衣外罩上了一襲輕紫薄衫,他身高腿長,隨便穿穿也氣質絕佳。

至於漆黑如雲錦的長發,青年只隨手拎了截玉帶,修長手指插入發間,很快就束好了發。

翩翩公子,世無其二。

可如果細看,就會瞥見他那雙瑞鳳眼底的薄情,和漂亮唇形也難掩的傲慢,這樣一個人,偏偏眼角生了顆淚痣,非要勾人。

沒辦法,畢竟是伶人嘛。

他背負起長琴,氣質清然若雪,仿佛背的是柄鋒芒畢露的長劍,輕易就擢取了大廳裏所有的目光。

貴族少女們精心打扮,試圖爭個高下,卻不知道,在青年眼裏,她們都是明晃晃的真金白銀罷了。

等等,好像有一個人不同。

她格外的閃。

錢,錢,錢,傅月沈在心底默念,他對上女孩子彎成月牙般的雙眸,點點頭,禮貌又矜持的回以微笑,把海王的精髓拿捏到極致。

如果美貌是利器,傅月沈眼角眉梢流轉的光,就足夠殺人。

可是奇了怪了,其他少女紛紛淪陷的時候,那笑起來像太陽的姑娘,眼神仍舊清明。

就那麽幹幹凈凈的,不帶著一絲世俗的谷欠望看過來。

他怔了怔,多看了一眼,看見了女孩子頰邊、甜得膩人的梨渦。

傅月沈想起來了,她叫四喜,天啟現任的首富之女。

是個小富婆。

“那你必須,是哥哥池塘裏的魚了呀。”

傅月沈有些惡劣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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