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玉蝶的心一瞬間軟了。

伸手就將寧逸飛拉了起來。

寧逸飛就將鳳冠送到尹玉蝶的手中。

尹玉蝶卻沒有直接接過鳳冠：動了紅唇，又唱了曲子：“諸般誤會非你錯，不輕情由是的錯；諸般誤會非我錯，沒有解釋是我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當頭比翼飛，禍福生死永相隨。夫君啊，如果不能不相疑，不如今日就紛飛。”

寧逸飛楞了一下，隨即說了一句：“不相疑！”

尹玉蝶看著寧逸飛的眼睛。寧逸飛的眼神非常沈穩堅毅。

尹玉蝶就接過了鳳冠。

——下面早就開始沸騰了。

誰也想不到，四鳳舞臺居然又在收尾部分變化出這麽一段情節來！

男性觀眾，有些已經面上變色，個別還大叫“有傷風化”；而女性觀眾，卻是瘋狂鼓掌叫好了。

兩極分化。

畢竟，男人給女人下跪，不但下跪還認錯，不但認錯還被女人拉著教訓了一頓“不許懷疑女人”——這有大男人傾向的人，哪裏受得住這樣的情節？

好在在這租界，即便心中有些想法，卻也不會輕易鬧騰。

否則引來外國巡警，那就丟臉了。

這些都是閑話。

第二天，韓風終於出現在劇院，笑著說：“我有一個構思，想要寫成一個劇本，你們看看怎麽樣？”

姑娘們正在排戲，容海川與謝柳生金錦田過來，打開韓風帶來的筆記本。才看了一眼，容海川就笑著說：“這個戲只怕排不好。我們四鳳舞臺哪裏有這麽多角色！”

如今四鳳舞臺也算是大上海最有名的舞臺之一，裏面也頗出了幾個有名的角色。但是韓風帶頭寫出來的劇本人設，就寫了密密麻麻十多頁，足足有四五十個人物。

四鳳舞臺也就二十多個人，能上角色的也就十多個。

謝柳生笑著說：“這戲倒是很大氣。”

金錦田卻是遲疑了一下，說：“春秋時代有這麽些人嗎？”

韓風笑著說：“姑妄言之。這其實是外國一本小說，叫《俠隱記》，我將這個故事移植到春秋時候來。咱們演出的《碧玉簪》《梁山伯與祝英臺》，歷史上也沒有這樣的真人這樣的真事。”

金錦田笑著說：“好吧，只是我們舞臺也著實沒有這麽多演員。”

容海川已經一目十行，將故事梗概給掃完了，笑著說：“故事倒是極好的故事，波瀾起伏，張力十足，每個人物都能演出風格來。只是還是那句話，我們沒有那麽多演員。”

謝柳生說：“我倒是有個主意，那就是先將這個劇給弄好了，然後我們就將這個戲給拆出來演。就像是折子戲一般。”

金錦田搖頭，說：“我們分成折子戲來演可是可以，但是這出戲沒有系統給觀眾看過，觀眾不知道其中情節轉折的關鍵，到時候也欣賞不出妙處來。”

容海川笑著說：“要不，韓大記者，你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和你一起先寫著。先寫出來再說。”

一群人正說著話，外面卻隱隱傳來喧嘩聲。謝柳生就走了出去，不多時回來，說：“這租界也不安穩。聽說是昨天晚上被殺了一個要緊人物，這租界的巡警都在排查人口呢。”

謝柳生說著話，眼睛就看著韓風。韓風若無其事，笑著說：“這租界人口多，魚龍混雜，想要盤查清楚人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謝柳生點點頭，說：“說得倒也是。”

金錦田就問謝柳生：“熊一俠今天出門去了沒？告訴他一聲，這不安生的時候，還是別出去攬活了。”

謝柳生苦笑了一下，說：“昨天晚上劇院工作結束後又出去攬活，說是之前就約定好的生意。鬧騰到很晚才回家。今天本來是不外出了，好好歇息半天。但是看著沙元子來了，又急忙出去了。”

眾人都是失笑。眼睛就看著前面的舞臺。

舞臺上一群人正在彩排。正是一出新戲《別雲間》，講述的是明末清初少年英雄夏完淳的故事。

尹玉蝶演出夏完淳，楊春華演夏完淳的妻子。正到了夏完淳告別妻子要奔赴國難的場景。妻子柔情似水，丈夫堅毅如鋼。

只是讓眾人註意的是，妻子的身邊跟著一個龍套。

穿著丫鬟的服裝，低著頭，垂著眼瞼，老實本分——也有些木訥。

正是沙元子。

韓風不知道情由，眼睛就看著謝柳生。謝柳生笑著解釋了一下這位沙元子姑娘的由來，說：“這些日子也不知跑過來多少趟了。熊大哥不給臉色，但是這位姑娘就看準了熊大哥。熊大哥跑了，就跟著姑娘們學唱戲。也是有些天分，就說動了張宛央，收了她做徒弟。別的不好說，學唱個文旦還是可以的。這一陣我們也還沒有給她算工資，但是她卻已經參與我們新戲的排演了，我們也算是收了一個不費錢的學徒。”

金錦田笑著說：“這出戲如果上了臺，元子姑娘還是要算工資的。做人要厚道。”

韓風看著沙元子。戲臺上的沙元子老實本分，唯唯諾諾。

不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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