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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與名義論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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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聲音一響,片刻後有人進來。

是金頌遠和他口中的那位江南道名醫鐘大夫!

緊接著,先時在外頭守門的那丫頭也匆匆走了過來,漲紅著臉對談元娘道:“大娘子,是婢子不好,沒攔住人……”

談元娘擺擺手,對金頌遠冷笑道:“既然你口口聲聲是說關心麟兒,那便在此好生看著。只是男女有別,你最好站得遠些,否則我這院子裏的婆子們也不是好相與的!”

又對那丫頭道:“去叫人來就近守著,你們親家二爺年紀老大了還渾不懂事。長嫂如母,說不得我這個做嫂子的就只好多教教他了!”

左右是已經撕破臉了,談元娘說話越發不客氣。

金頌遠只嘿嘿一笑:“我一片好心,大嫂非要當成驢肝肺。也罷,我便在此好好看著,且瞧瞧你千辛萬苦請來的這位神醫娘子究竟神不神!”

談元娘的這間正房很大,又分內外兩間。

金頌遠跟鐘大夫就站在內間門口,立金小郎的床邊還有一段距離。金頌遠又對鐘大夫道:“鐘大家,你方才說了,麟小郎得的是急驚風,可是如此?”

鐘大夫道:“不錯,小郎君分明是急驚風,為何又說腦炎?小兒急驚者,本因風寒發熱而起,與‘腦’又有何關系?”

他踏前一步,雖仍然是一臉慈善模樣,但問起話來卻是半分都不客氣。

江慧嘉道:“小郎君病起之初是因喉痹,一陰一陽結,謂之喉痹。而小郎君咽喉幹結,痰音濃重,喉痛難忍,是為風熱喉痹。”

“一派胡言!”鐘大夫打斷了江慧嘉還未說完的話,又上前一步道,“小兒風寒發熱,此乃常識,風熱一說實在荒謬!”

江慧嘉知道,在傷寒論占據主流的大靖朝,跟本土的大夫討論溫病學毫無意義。

古代當然不乏名醫,那些開創學派的醫者更是了不起到後人簡直連仰望都要覺得艱難的程度。

就比如東漢名醫張仲景,一部《傷寒論》,後人繼承研究一千多年,也是直到明朝末年才有人提出與之相對的溫病論,並產生溫病學派。

傷寒溫病兩派並無高下之分,但溫病學派的獨立,無疑是對傷寒論的一大經典補充。至此,中醫的發展又向前跨越了一大步。

而這一大步,華夏醫者生生用了一千多年才真正邁出!

這一方面說明了《傷寒論》是真正的集大成之作,以至於後人奉為圭臬,足足用了一千多年才跳出束縛,脫離窠臼。

而另一方面也說明了溫病學之先進——它是領先傷寒論一千多年的理論學派!

在溫病學甚至沒有萌芽的大靖朝,江慧嘉怎麽跟人討論溫病?

這同夏蟲語冰又有何區別?

至少,以江慧嘉今時今日毫不起眼的身份、名聲、地位而言,她還沒有資格當著天下醫者大聲說溫病!

或許有那一日,只是不會是現在。

江慧嘉道:“風寒風熱且不說,小郎君病由喉痹而起,病位在心、肝、腦竅。氣營兩燔,內陷心肝,以致昏迷抽風,肢體失用,嘔吐不止。因此我將其稱為腦炎。”

鐘大夫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隨即目露精光,意味深長道:“便依小娘子所說,又該如何治療?”

江慧嘉道:“若是用藥,當以白虎湯加味。”

“白虎湯加味?”鐘大夫哈哈一笑,“小娘子一派胡言到最後,原來也是要用白虎湯加味。正巧,若由我來治,也要以白虎湯加味!”

江慧嘉淡淡道:“白虎湯是經方,此時降熱最佳,但每一個經方應用在實際病例當中,添減改動時都應當有所不同。雖用白虎湯,我仍以為小郎君是溫熱病。”

白虎湯是傳自於張仲景《傷寒論》中的經方,其經典程度,流傳幾千年都仍舊被無數醫者反覆應用。

但醫生用藥,並不是說你背個經方然後拿來套用就可以了的。

在一些常見的,或者並不覆雜的病癥上當然是如此,可要是碰到覆雜的病例,假如仍然只知套用,那最後治不好病也就罷了,治壞了人才是最可怕的。

這也是庸醫和真正醫術高明的大夫之間的區別。

高明的大夫,用藥加味和添減之時往往妙到毫巔。

江慧嘉不再同鐘大夫論辯,只對談元娘道:“夫人可有紙筆?我這就開方。”

在確診了孩子的確是病毒性腦炎後,江慧嘉就在心中思索應當如何治療。

即便是在現代,病毒性腦炎如若治療不當,都很有可能會給孩子留下智力受損的後遺癥,又何況這裏是古代?

就算江慧嘉從小就學中醫,可她也不得不承認,中醫在抗病毒方面確實不如西醫。

西醫用藥直接針對病毒,中醫用藥卻是從臟腑、氣機的運行出發。

從長遠的陰陽平衡等角度來看,江慧嘉當然更推崇中醫,可是要說用藥直接,見效快,某些西藥的優勢是不容忽略的。

那麽在沒有西藥的情況下,在甚至沒有病毒這個概念的古代,她要怎麽運用中醫的手段,治療小兒病毒性腦炎呢?

在與鐘大夫辯論的同時,江慧嘉就一邊在心中思考。

到這時她終於思考明白,所以不再耽誤時間,直接就要開方。

金頌遠叫囂:“小娘子說話顛三倒四,這還要開方?哈哈!大嫂,她開的方子你敢不敢給麟小郎用啊?對了,麟小郎現今的狀況根本吃不進藥,秋神醫又不在這裏,大嫂,你真由著她亂折騰?”

談元娘只叫丫頭拿來紙筆。

她理都不理金頌遠,只是在江慧嘉開方時,也站到江慧嘉身邊,仔細看她寫方子。

鐘大夫也忍不住走過去,同樣站到一邊,細看江慧嘉開方。

江慧嘉先寫了白虎湯諸藥,在用量上則有所添減。這沒什麽,一般大夫都是這樣做的,只不過各人添減或相同,或不同。

接著,江慧嘉加了一味茯苓。

鐘大夫“咦”一聲道:“茯苓利水,白虎湯既是降熱,又豈能在此時用茯苓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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