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丘念華跟個孩童似的，笑著對太傅道，“快收收好。”轉而就對宮人道，“讓他進來吧。”

太傅不得已只能又把這東西收了回去，那宮人進來不經意似的瞟了一眼那黃色的卷軸。然後又把目光收回來，恭恭敬敬地把一碗藥呈給了梁丘念華。

梁丘念華拿起藥碗一口飲盡了。轉頭發現太傅盯著自己手裏的藥碗若有所思。

梁丘念華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白玉碗，“可有不妥？”

太傅這才發現自己剛剛看的太專註，此刻回過神來，道，“這藥換過了？”

梁丘念華不以為意道，“哦，前些日子我精神日漸頹靡，太醫便換了藥方。”

太傅猶疑了一下，便讓那宮女先行退下了。

等到宮人下去了，太傅才道，“陛下用的這藥可曾讓太醫覆驗過？”

梁丘念華聽著這語氣不大對，看著太傅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太傅猶豫著道，“老臣說這話，陛下可能會以為是老臣心有偏見才故意胡謅的。”

“老師這麽說，可就真是要傷朕的心了。”

“老臣不敢。只不過剛剛送藥的那位宮人，老臣曾於半年前在王爺府前見過。”

梁丘念華楞了楞，隨意道，“哦？還有這等事？”

太傅被梁丘念華的話堵的不上不下。他知道這位陛下一向待他的弟弟親厚，也信任，只不過沒想到居然在這等大事上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梁丘念華不大在意地笑著道，“也沒什麽打緊的，不過是小事。老師莫要太在意了。”

梁丘念華雖然親和寬厚，不過也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每次入口的藥都是有信得過的太醫專門查驗過。

至於這宮人，因為藥沒什麽端倪，宮人的事梁丘念華一直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太傅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只楞在原地，瞧著自己這位寬厚的陛下。明明天資聰穎的一個人，怎麽偏偏在梁丘君望的事上跟失心瘋了似的。

恰逢此時，外面又有宮人稟報，說是“王爺來了”。

太傅和梁丘念華兩人皆是一楞。不知道梁丘君望怎麽會這個時候過來。

太傅猶豫了一下，便道，“老臣暫閉一下。”

梁丘念華笑道，“算了。老師若是避及，倒像是朕與你在商議什麽對不起君望的事似的。”

太傅一頓，覺得這話好像聽著不太對。不過此刻既然陛下都如此說了，也不好太計較。

外面宮人得了令，方才宣王爺進來。

梁丘君望一身寒氣，寒冬臘月卻並不見穿的多厚實，只在身外披了一件披風。此刻進了屋子熱浪撲面，披風脫下這身衣服倒是剛剛好。

梁丘君望顯然也是沒想到太傅會在，不過面上也沒什麽端倪，依舊板著一張三九臘月似的冰寒面孔。進來有禮地向梁丘念華行了禮，然後又轉過來與太傅算是打了個招呼。

梁丘念華見了梁丘君望也高興，笑著打趣一般道，“平日裏請都請不來，怎麽今日得閑來見我了。”

梁丘君望恭敬得很，“安南傳來線報，何將軍大捷，已拿下安南都城，生擒了安南王慎安白與安南國師代藍，正在回程的路上。線報先到了臣弟那裏，臣弟就立刻過來稟報皇兄了。”

說罷梁丘君望略一停頓，又道，“只是沒想到皇兄與太傅在此議事，倒是臣弟貿然前來，魯莽了。”

一旁的太傅瞟了這位口頭上說著“魯莽”卻不見半點歉疚之色的王爺，沒做聲。

梁丘念華聽到安南大勝得捷也沒什麽特別欣喜的感覺。

在安南之征上，他從來都沒多積極，非要說起來，可能還是反對的。

從始至終都是他這位皇弟，一直關切得很，先是極力主張開戰，中途又險些丟下這朝堂親自披甲上陣。

看這急匆匆來向自己“報喜”的模樣，梁丘念華想著他這皇弟應當是真心為此事高興的。

雖說從表情上看不大出來。

梁丘念華配合著“高興”了兩句，也沒什麽重點。

倒是一旁的太傅，突然在一邊“咳嗽”了起來。說是咳嗽其實也不大恰當，因為這太傅老當益壯，雖然年事已高，卻無病無疾，此刻裝出來的咳嗽也不大像樣。

不過他這一咳倒是把正在“高興”的皇帝和王爺的註意力給拉過來了。

梁丘念華不知道自己這位老師又要做什麽，雖明知道是裝的咳嗽，還是道，“老師可是染了風寒了？”

太傅先是一拱手，“多謝陛下掛念，不過是些小病。說起來，老臣還想向王爺討教一二。”

梁丘君望八風不動，從容地望向自己這位幼年時期的老師。

梁丘念華卻心裏一“咯噔”，不知道自己這位老師又在做什麽打算。可這話頭已經打開了，要關上也不知道從哪裏開始關。

太傅轉過頭對梁丘君望道，“老臣近日來身體不適，本來瞧著癥狀與陛下癥狀相似，便請太醫院的太醫開副和陛下相似的藥方回去調理，也算討個方便。可誰知…………”

太傅在這裏故意把聲音拉長，梁丘君望還沒見著什麽表情變化。倒是梁丘念華先慌張上了——這明擺著自己的老師要把剛剛那位宮女的事情擺到明面上來。

這……自己有意護著梁丘君望太傅是知道的，可非要往明面上擺的話，這不是給他出難題嗎？

太傅繼續道，“太醫院告訴老臣，陛下的藥都是王爺負責的。他們太醫院也不知道是什麽方子，老臣鬥膽，也想找王爺討個方子帶回去看看。”

這分明是誆梁丘君望的，梁丘君望的藥都是由暗客扮做宮女偷偷換過的。太醫院就算知情，也不會告訴給太傅。

梁丘念華慌忙打岔道，“老師說笑了，朕這是陳年舊屙。後來安南奇毒又一侵染，用的方子老師用不上的，不若朕讓太醫院專門為老師診上一脈，也好對癥下藥。”

太傅看了梁丘念華一眼，就差把“恨鐵不成鋼”幾個字懟到梁丘念華的腦門上了。自己在這裏擔著風險為他鳴不平，他倒是回來拆臺。

梁丘念華被太傅這一眼瞪得不敢做聲了，老老實實縮回自己龍床上的龍窩裏。

太傅咄咄逼人道，“不知王爺可舍得告訴老臣，那配方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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