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一天，何將楚也有了懼怕的東西，就是死亡與分離。

只要這個人還活著，他就願意要他。

何將楚扔了軍務在何將楚旁邊守了三天三夜。李岑曾經過來看過一眼，也和何將楚說過幾句話。

可何將楚無精打采地，仿佛魂兒都被抽走了。

李岑這個人直性子，最後還是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啊，我要是說錯了，你別見怪。”

李岑看了一眼何將楚的臉色，又瞟了一眼躺著的白無衣，猶豫著問道，“躺在那裏的……你們是……？”

何將楚：“是我打算過這輩子的人。”

本來也就聞到點味兒，李岑這人心寬，而且是個大老粗，基本只要你願意糊弄，隨便一下都能糊弄過去，而且他也不怎麽會起疑心。

但是何將楚就是半點隱瞞都不打算有，直接一句話噎得李岑在站在原地不知道做什麽好。

好像提腳離開又不太仗義，畢竟也算是個兄弟；但是你讓他祝“百年好合早生貴子”？……這不是有病嗎這！

李岑就跟吃了蒼蠅一樣，完事兒這蒼蠅還不能當著人面吐出來。

何將楚道，“連你都看出來了。”

李岑支吾了半天，最後道，“也沒有，我也就……隨便那麽一猜……”

兩人沈默了一會兒。

李岑突然又道，“不是，我記得你小子當初鶯鶯燕燕的姑娘勾搭過不少啊，這怎麽……怎麽……”

何將楚看了李岑一眼，不知怎麽的，看著他這張糾結的臉突然笑了一下，“那有什麽怎麽，就是覺得合適。過日子和那個時候混的事，是兩碼事。”

“…………佩服，”李岑實打實地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您老厲害。”

李岑又看了一眼白無衣，他也看不出什麽好來。頂多看著面相還算白凈，算個能看的，但是比起來，他還是覺得姑娘們更勾人。

大概到底是兄弟來的親近，這麽一瞬間李岑還挺盼著白無衣死了算了的。

因為在他看來，這人死了，何將楚傷心一段時間也就出來了。這人要是活了，自己兄弟怕是要搭上自己一輩子的名聲。

不過這點心思到底還是埋在他心底裏了，當著面沒好說出來。

何將楚對著李岑道了一句多擔待，說是最近軍中的事就勞煩他多費心了。李岑也只能應承下來了。

白無衣的身體雖然看起來像是睡了，但是意識反倒是清醒的。

但是他意識清醒得很奇怪。

因為他有意識到自己在躺著，床邊陪著人。但是自己渾身上下都是疼痛的，那種感覺有點像是把自己身上的肉一寸寸都給打爛了。

自己還能嗅到隱隱約約的香味——是南柯香。

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

他前世死的時候，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

他躺著的身體覺得很難受，渾身都疼，但是移動不了分毫。也說不了話，他就只能躺著，任由自己疼著。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白無衣突然覺得自己床邊來了人。只需要憑感覺，他就能知道來的人是何將楚。

那個男人在自己的床邊坐下，先是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然後陷入了安靜。

是前世的何將楚。

不知道為什麽，白無衣就是如此篤定。

過了很久，何將楚開始自說自話。那些話語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透過來的，模模糊糊的，幾乎讓人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麽。

白無衣突然有所感悟。

他想，南柯香會不會是一支靈魂的引路香，把他的靈魂偷渡到另一個世界去。給了他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但是這個世界的用了南柯香的人並不會馬上就死，而是有一定的時限。

之前子玉的兄長也是被點了南柯香，當時他們也是說過了一段時間才去世的。

也就是說，白無衣以為的“前世”其實並不是前世，而只是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白無衣現在根本就還沒有死。他只是靈魂暫時的來到了那邊，在那邊重新開始。

所以他才會在汾娘的沖擊下，靈魂不穩，迷蒙間回到了原來世界的身體身上。

就在白無衣這麽揣測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前世的何將楚拉住了自己的手，他的聲音變得清晰，他道，“沒想到安南之征轟轟烈烈，無數熱血拋灑在他鄉異土，最後卻發現，這不過是一個局。”

白無衣一下子怔住了，他總覺得何將楚這話裏有話。

一個局，什麽局？

什麽局才能把整個安南之征放進去？為了什麽？

何將楚卻不再提這個局的事了，只道，“是我對你不起，若你能醒過來，我給你賠禮道歉。”

白無衣完全沒註意他後面這句話，滿心都是說的那個局的事。

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把兩個何將楚分開來看了。

兩個世界既互相關聯又有不同之處。這麽有頭無尾的一句話瞬間讓白無衣開始擔心還在升仙城的何將，他現在是不是正身處什麽迷局而不自知。

他無比想要開口問點什麽，但是卻沒有辦法張開口。他的意識雖然清醒，但是就現在而言，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何將楚沈默了一會兒，但是並不是不知道說什麽而被動的沈默。那個樣子更像是主動地停頓，讓人覺得他像是故意停下來，在等白無衣的回答。

不過可惜，白無衣無法操縱這具身體，他自然也就是等不來任何回答了。

他等了一會之後，又自顧自地道，“沒關系，我過幾天來接你也是一樣的……”

白無衣還沒聽清楚他具體要說什麽。突然就覺得一陣力道把自己生生拽走了。

他只不過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就已經離開了那個世界。

緊接著，他就看到那個沒有面孔的男人引導著他的記憶，把各種東西分門別類的歸置好。原本翻湧的記憶在他的手下一點一點被平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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