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將楚也算是皮實的，折騰到了晚上居然燒還真自己降下去了一點。他坐在中軍帳裏用一口利牙撕扯著一塊餅子，那吃相活像餓死鬼投胎，嘴裏一邊嚼著餅子一邊聽簡賓白講這鬼道沖的歷史。

簡賓白換了一副說書先生的腔調，對著一眾將士，在桌子上擺著地形，從風水和陣法的角度論斷了此地如何如何的陰氣盛行，引鬼招邪。說是此地為鬼降之地，屬不詳。

何將楚聽了半天除了聽到這人掰扯了一大堆沒用的，什麽重點都沒聽到。忍無可忍地隨手拿起桌子上的牛皮水袋砸過去，道，“我梁丘將士是來打仗的，不是來捉鬼的，你說這個有用麽？扯點靠譜的。”

簡賓白堪堪躲過。只覺得何將楚這張皮囊在他面前的誘惑力一天小似一天，再這麽下去自己應該就要在何將楚一天天的摧殘下恢覆理智了。

這邊剛剛躲過何將楚的牛皮水袋，簡賓白便又摸出三枚銅錢正準備蔔卦。結果被突然到了自己身邊的何將楚把銅錢給奪了。簡賓白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這銅錢就說他的命了。

何將楚把三枚銅錢拋上拋下，笑瞇瞇地道，“還想要的話就說點我現在想聽的，別扯太多廢話。我今兒身體柔弱，耐心有限。說吧。”

簡賓白：…………

恰巧另一邊餘小定正在給白無衣講這鬼道沖的由來，不過和簡賓白完全是兩個待遇。餘小定說的唾沫星子橫飛，白無衣一邊聽得認真還帶給人遞水喝的。

故事說來簡單，百十年前，此地有過天災。天降雷暴，山起大火，滾滾濃煙蔓延千裏，塗炭了一大批山中野獸飛鳥。而後不過半月，周圍幾座沒被野火波及的山上，動物都也都死絕了，方圓五裏的人家也紛紛暴斃，總之就是除了草木，能動的活物一個都沒有了，屍臭飄出千裏。

自此之後再沒有人敢到此地居住，此地也就成了一塊死地，頂多有來往行人匆匆。後來有人揣測百十年前那夜，是有鬼神降臨此地，因而才導致了此等慘事的發生，所以此地得了個“鬼道沖”的名字。

餘小定用這個故事雛形做了個骨，一番瞎編亂造的堆砌起來，聽起來還挺唬人的。幾句話的事楞是被他講到了深夜。

此時已經是夏末，臨近秋季。草木多呈現將雕之態，那人高的草叢已經眼見著要褪青為黃。正好又此地位於隘口，風道變窄，夜間山風強勁，吹過鬼道沖時發出一陣又一陣詭異的聲響。

白日裏還不覺得，到了夜間這聲音就明顯了，聽得人覺都睡不好。

白無衣夜裏睡不太安穩，又聽得這份刮得厲害，大半夜裏爬起來結果出帳門就遇到了何將楚。何將楚看到人也有點驚訝，下意識問道，“起夜？”

白無衣道，“……睡不著。”

何將楚楞了一瞬，而後樂了，過來手搭上人肩膀帶著人往外走，笑道，“早說啊，睡不著來找我啊！”

此刻剛剛好有一隊兵巡過來，都叫了一聲將軍。何將楚笑呵呵地應了。

等士兵們走遠了，白無衣才回了一點和睡不著不相幹的事情，他道，“你發燒了？”

何將楚這個姿勢導致兩個人距離近的過分，察覺到發燒也不難。

何將楚裝聾作啞轉移話題道，“走走走，陪我去個地方。正好逮不到人陪我呢。”

何將楚拉著人來到了鬼道沖的入口，也就是之前大軍止步不前的地方。果真和簡賓白敘述的一樣，我軍夜裏處於上風口。

此刻風都是奔著夾道中吹過去的，兩人在此處站了不過片刻就被風刮亂了頭發。

白無衣倒是不知道何將楚打的什麽主意。他一個大夫，只懂醫藥。此刻在這裏總覺得好似聞到了什麽味道，但山風獵獵，一時沒能辨別出來。

白無衣還在想這到底是什麽東西的時候，就莫名其妙就又被拽了回去。兩個人好似小兒上街買糖葫蘆似的，何將楚大大方方地拽著白無衣的手在前面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著急幹什麽。

白無衣好不容易拽回手，自己跟上他的步子，口中問道，“你做什麽去？”

被掙脫了何將楚也不惱，甚至於在被掙脫之前他壓根就沒留意到自己剛剛拽著人小孩兒的手。

何將楚回過頭，看著面白無衣的一雙眼睛好似在發亮，惹得白無衣失神了一瞬。

何將楚得瑟道：“燒山去，一起啊。怎麽樣，沒玩兒過吧？”

白無衣：…………

還真是沒玩兒過。

不過這是個值得這麽開心並且還拿出來得瑟的事兒嗎？

何將楚一路回了營地把一群人折騰起來，提出一把火燒過去，借著山風把整個鬼道沖清理個幹凈。反正這鬼道沖了無人煙，有人也是埋伏其中的安南士兵，誤傷不了什麽尋常百姓。

此事提出來眾人都沒什麽反對。相反，何將楚手底下的人幹起這縱火的勾當都跟要去過年似的，一個兩個搶著上。本來沒多大事兒，最後湊熱鬧的人居然還不少，浩浩蕩蕩地拿著火把就出發了。

何將楚倒是沒拿火把，借著點私心待在白無衣旁邊。這孩子無聲無息的，何將楚怕回頭再把他給弄丟了。這時一個兄弟湊過來沒大沒小地道，“將軍，你的火把呢？這是怕玩兒火夜裏會尿床？”

何將楚一腳踢出去，笑罵道，“滾犢子，忙你自己的事兒去。消遣到我頭上來了？”

那人挨了一腳，笑嘻嘻地一溜煙的就溜進了人群，這麽一群老大不小的男人一個個跟個孩子放煙火似的。

夜裏的風勁得很，火點上風一過來，火勢就跟條毒蛇似的瞬間竄出去老遠。不消片刻，火光沖天，映紅了半邊天似的。

因為待得近了熱浪灼人，因而一行人都退了幾步，遠遠觀望著。幾個沒正經的還在說著隱約聞到烤肉香了——其實除了草木燃燒的味道什麽味兒都聞不到。他們畢竟在上風口，就嘚瑟的厲害圖個口頭便宜。

遠處不是火光紅成一片，就是濃煙滾滾。何將楚讓人人站在這裏無非就是就是想看看會不會有安南士兵從中逃出來。萬一真有這種祖上冒青煙逃過一劫的貨色，一來是除一下漏網之魚，二來擒住也可以審問個情報什麽的。

白無衣原本也就跟著看看，卻突然從隱約的燃燒味道中分辨出了點其它的味道——薛子草！

“薛子百裏無人還”的薛子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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