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糧草倒也沒全燒幹凈，狡兔還有三窟呢，何將楚也就挑了一個地方動手。只不過燒了就是燒了，閻清卓跟個管家似的天天把軍營的事兒從上操心到了下，自然覺得少一點都是值得心疼的。

戰爭殘局的收整也在緩慢地進行著。何將楚和閻清卓倆人一起把後續的事處理了個七七八八，方才尋到了時間歇一會兒。

何將楚從戰爭結束那一刻起就在牽掛某個小孩兒了。此時處理完了事情，隨手逮了一個士兵問了問白無衣的位置，而後便奔著白無衣去了。

戰場上死的人是多，但更多的是一刀開了個口子或者是缺胳膊少腿的，留了一條殘命掙紮無依。算起來可能還是死了的來的痛快些。

到了戰場，軍中大夫都忙得腳不點地，傷兵一批一批地從前線擡下來，不提後期療養。單單是包紮診治就已經夠人忙的了。

因而白無衣這個軍中大夫也是連著累了好幾宿。甚至於何將楚進來了大半天，白無衣壓根都沒發現他，陀螺似的圈圈轉，水都沒過喝一口。

地上躺了一大片有傷的士兵，夾雜著幾具已經死了還沒來得及拖走的屍體。

哀嚎遍野，有哭爹喊娘地喊著自己疼的，也有奄奄一息抓著人的手聲嘶力竭地說自己不想起死的……

相比起來，恐怕還是戰場上的廝殺之聲來的讓人舒服些。廝殺的時候滿腔熱血，好似血跟頭顱扔出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而這裏，就像一個絕望的人間地獄。

何將楚來也沒什麽特別的事，他身上傷口是有幾個，卻也不大事，在他看來扔那裏兩天自己就好了，他諱疾忌醫的毛病就沒好過。

到這裏來就是想來看看，本來何將楚還覺得自己大概是難得對一個人動了真心，這份“想來看看”是那點兒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酸膩。

可等到真見了人，何將楚突然驚覺自己的靈魂在看到那個忙碌的身影的時候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戰場上的躁動喧囂都在自己看向他的那一眼間被抹平了。天地寂然，仿佛周遭的痛哭哀嚎都不存在了，眼裏心裏只有那麽一道身影。

骨子裏的躁動慢慢就平覆了下來，那些對野性血欲的追逐瞬間離他而去。疲憊突然降臨，心就好像安定了下來一樣。

何將楚隨地坐了下來，找了個東西靠在背後，看著他家活寶貝到處忙，伴隨著濃重的倦意睡過去了。

他知道自己挺喜歡這個孩子的，卻在這個瞬間突然驚覺，原來自己已經是這麽喜歡……就好像天地遼闊，卻只有白無衣身邊那點方寸之地，才是心之所向，心之所歸。

他的心比自己的腦子跟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那不是一點點想見情人的酸膩，而是靈魂對歸屬的渴望。

等到白無衣發現何將楚的時候已經悄然過去了好幾個時辰，乍一看那人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白無衣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人。

走過去看了半晌也沒敢確定這個一臉黑灰睡得像死豬的人到底是不是何將楚，最後無奈伸了手，想幫這人先把臉上擦一擦。

結果手剛剛碰到何將楚的臉頰，何將楚瞬間驚醒，在他自己的意識回籠之前，手就已經扼住了白無衣的咽喉。

結果清明之後擡眼看到是白無衣的臉嚇了一大跳，慌忙將手撤了，急道，“怎麽是你？？沒事吧？給我看看……嘖，出印子了……”

白無衣咳嗽了幾聲，可喉嚨還是不舒服得很，甚至有點吐不出來字，只能勉強對著何將楚擺了擺手，示意說自己沒事。

何將楚心疼得要死，忍不住就吼道，“你閑的沒事湊我旁邊來幹嘛！？你以為戰時的將士都是怎麽個狀態？這是得虧我沒有下意識拔刀，你！…………”

邪火發到一半終於反應過來明明是自己理虧，啞巴了。

白無衣也沒氣，好不容易等喉嚨好了一點，方才問道，“你什麽時候……咳……什麽時候回來的？”

何將楚緩了一口氣，方才語氣平和些：“有一會兒了，看你在忙，就沒打擾你。對了，你忙完了？”

白無衣示意何將楚自己看，傷兵躺了一地，估計白無衣近段時間都是忙不完了。

何將楚忍不住又掃了一眼白無衣脖子上的紅痕，明明剛剛心疼的要死。這時看到這紅色的指痕映襯在白皙的皮膚上，莫名覺得心裏好像被勾出了點不合時宜的綺念。不過隨即又被他給壓下去了。

何將楚：“那你接著去忙，我再睡會兒，忙完了你再叫我。”

白無衣道，“在這裏睡？換個地方吧。”

四周都是哭喊聲，又鬧心又聽著讓人絕望，有什麽好睡的。並且躺在這裏估計也沒多舒服。

何將楚閉了眼睛，語焉不詳地瞎扯，“累得不想動了。”

看著這人轉眼就又沒了動靜，好像閉眼就睡著了似的，白無衣只得無奈地隨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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