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乾清宮吐血暈倒的消息自然被封鎖了,但是瞞不住太皇太後和皇太後。

孝莊因這幾年精力大不如前，又因為前朝之事康熙已經很是上手,而後宮裏頭雖然有皇後獨寵的趨勢但佟佳氏到底做的不錯，皇子也是一個接一個的。所以孝莊多半的時間都用在了照顧花草上,對外頭的事不怎麽管了。

然而,這並不代表這她就松開手了,尤其在皇帝出了這麽大事兒的時候,她是無論如何都坐不住了。皇太後嘛，只是關心皇帝而已，順便跟著來了。

在皇太後和蘇麻拉姑的攙扶下,孝莊火急火燎的走進乾清宮。太醫已經把過脈了,正在開藥方。爾淳正守在康熙的身邊，聞聽太皇太後和皇太後來了，急忙出來接駕。

“臣妾給太皇太後請安……”

孝莊不耐煩的打斷她，“免禮。皇帝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突然暈了？”

“太醫說是怒火攻心，血不歸經，所以吐了出來。好在是吐出來了，這會兒沒什麽大礙了。”爾淳有些心虛，畢竟當時只有她在，而且這事兒的確是因她而起。

孝莊很是生氣，“梁九功，你是怎麽伺候的！你主子好好的怎麽就氣成這樣了！”

梁九功知道主子娘娘在主子爺心中的地位，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將真相告訴孝莊，只一味的磕頭認錯，“太皇太後饒命，奴才有罪，奴才罪該萬死。”

孝莊也知道能讓康熙氣成這樣的事兒，他一個奴才多半是不知道的，但是這會兒眼前就這幾個人，難不成還要訓斥皇後嗎。

“行了，去看看太醫開完藥沒有。”孝莊說完也不管跪著的梁九功，親自近前去看了看康熙，果然臉色看著還行。正要問問爾淳具體的情況，就聽到躺在床上的康熙發出了聲音。

“玄燁，你可醒了。現在感覺如何了？”

康熙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坐在床邊的人是孝莊，手撐著床就要坐起來。爾淳見狀趕緊上前攙著他，又拿了個枕頭塞在他身後。

“皇瑪嬤怎麽來了，孫兒不孝，這點小事還要驚動您。”

“什麽小事，一國之君突然暈倒了是小事嗎？今兒個是怎麽回事，你老老實實告訴我，別想用話填糊我。”

爾淳正要開口請罪，康熙抓了她一把，“皇瑪嬤，此事，如今還沒有個定論，等清楚了孫兒再一五一十的告訴您，可好？”

若是到了這個時候孝莊再看不出來此事與佟佳氏有關，那麽她也就白混了這麽多年了。可是玄燁對佟佳氏的不同，她清楚得很，在加上現下如此這般的維護，連梁九功那個奴才都知道跟著打掩護，她又能如何。難不成臨了臨了，還要為了個女人跟孫兒鬧翻，步兒子的後塵嗎？再說了，如今的玄燁，可不是當初那會兒對她言聽計從的小娃娃了。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皇瑪嬤還能說什麽呢。既然你醒了，皇瑪嬤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和你皇額娘就先回去了。”

康熙松了一口氣，若是皇瑪嬤執意要知曉，現下說出來爾淳定逃不過責罰。

“謝皇瑪嬤體恤，皇後，替朕送送皇瑪嬤和皇額娘。”

爾淳將二位送了出去，皇太後和太皇太後微微錯開幾步，在宮門口低聲說，“這事兒你別太放在心上，皇上自有打算的，多顧著些孩子。等會兒，讓太醫給你把把脈，知道嗎？”也不等爾淳回答，太後急忙跟了上去。

爾淳心裏十分感激，皇太後也該料到了這事兒與她有關，但還是顧慮著她的身體。剛才一連串事兒下來，爾淳還真有些乏累了，肚子也有些隱隱作痛。考慮到孩子，爾淳還是去了偏殿，先讓太醫把脈。

一番診脈探視下來，果然是動了胎氣。中衣上已經有些落紅了，只是很少，所以並沒有發覺。爾淳心裏一陣後怕，若是沒有聽從太後的勸告，忍過了這一陣，恐怕孩子就危險了。

康熙一聽說爾淳動了胎氣，掙紮著就要過來看她，梁九功是怎麽也勸不住。

爾淳看到康熙進來，急忙就要起身相迎，被康熙一疊聲的阻止了。“哎哎哎，躺著別動。都動了胎氣了，還管這些虛禮作甚。”

康熙坐在床邊，撫摸著爾淳有些發白的臉龐，“是朕的不是，剛才可是嚇著你了？”

“沒有，是我自己無用。說到底，這事兒也是我惹出來的。原先，我是想先了解清楚了，再慢慢地告訴您。前些日子我讓阿瑪去找南大人證實去了，只不過有些事兒還沒有消息，便想著等到那些個都出來了再說。”

“所以，你也是了解了，有些信了她，才讓她教導胤礽？”

“自然是的。若不是這樣，我哪兒敢讓她去教導太子。我知道這回是魯莽了些，只是她給我的東西，只有一樣南大人還在證實之中，其餘的連南大人都說好的。我也是想著讓孩子多學點東西。”

“難不成，她所說的大清滅亡，也是真的不成？”

這話卻不是爾淳可以回答的了。康熙也沒想讓她回答，這話，大約是在問自己呢。

因爾淳有小產之虞，不宜挪動，所以便安置在了乾清宮。橫豎乾清宮原也有專門給皇後準備的房間，是皇後來乾清宮伴駕時候暫居之所。以往康熙都是專門到爾淳的宮裏去的，倒是沒有來過這裏，這回正好用上。

雖然夫妻兩個離得更加近了，康熙卻沒有太多時間來陪伴爾淳。巧言所說的有些事，他要去核實。羅剎國那邊不能立刻去查證，但是南懷仁就在京城，問個話容易的很。

“皇上，我不得不承認那個人真是一個天才，他的學識十分淵博。不管是算術或是天文，他都略有涉及。他一定在西方學習過好多年，不然絕不會知道這麽多的東西。而且他非常富有創造力，他給的圖紙，蒸汽機的圖紙還有那個據說是發電機的東西，這都是西方都還沒有的。當然也有可能是最近才發現的，畢竟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到我的祖國去了。不過他也只有圖紙，並沒有成品。相信我再研究兩天，就可以把它們全部都做出來了。”

這就是南懷仁的回答。略帶著對那人的嫉妒，卻直白的表達出了對那人的崇拜和讚美。所以，巧言的話都是真的？因為來自三百年後，所以對這些非常了解，甚至可以說是學貫中西。

看著稀奇古怪的兩張圖紙，康熙仍然在懷疑，但是心中的天平已經在傾斜。畢竟不是誰都能想到這樣荒謬的借口，來制造一個陰謀。

仍帶疑慮的康熙又想起了還在驛站裏頭住著的威廉，暗衛難以進入羅剎國，可眼前不就有現成的人可以問嗎。

這回康熙的問話更加仔細了些，得到的答案簡直讓他吃驚。

原來那羅剎國不僅子民同大清的長得不一樣，就連一些人倫道義都是不同的。皇帝不叫皇帝叫沙皇，這也就算了，各國叫法不同而已。但是這沙皇只有一個老婆，卻又有所謂的情婦無數。在繼承問題上也是一塌糊塗，還能因為斷嗣而終結一個王朝的？還有什麽貴族，是不是跟大清的宗親一個意思？現在又有什麽索菲婭公主把持朝政，一個公主而已，哪裏來的這麽大的能耐？

康熙聽得頭大，下面的翻譯官也是一頭冷汗，只覺得背上都濕透了。這樁樁件件的，放在大清，哪一條不是死罪？

“還有呢，你讓他繼續說。”

“我上回說過了，索菲婭公主想要增加跟西方的交流，學習西方的文化，但是遭到了貴族們的強烈反對。所以貴族們聯合兩位沙皇，奪去了索菲婭公主的權力，將她囚禁了。我是當時索菲婭公主請來的，又因為某些原因，遭到了貴族和沙皇的追殺。我只能說那些人除了空有一身肥肉和茂密的胡須，腦子裏卻是空無一物。俄羅斯太落後了，那簡直是一個野蠻的世界，可他們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是多麽的強大。哦，他們甚至不知道那些他們認為堅固的城堡，只要一門大炮就可以讓它轟然倒塌。”

再次見到康熙讓威廉確定了短時間內自己並不會被如何，而且這位皇帝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勢雖然強盛，但是已經經歷過一次的他哪裏還會怕，說起話來也隨意很多。翻譯官略帶顫抖地將一段話完整的說了出來，心裏卻在默念：老天爺，西方各路諸神佛，求求您們開開眼，放過小人吧。

這樣的話，若是這位看起來驕傲的很的威廉當著那些人的面說了出來，那麽他被追殺也就不奇怪了。康熙揮手讓他們先下去，威廉說的話他更加需要好好消化一下。比起巧言所說的，他的話加了更多的個人見解，當然更多的是對於羅剎國，也就是如今的俄羅斯的各種批判和蔑視。真不知道這樣的人怎麽會去了俄羅斯，那樣一個讓他厭惡的國家。

威廉好不容易見到了這個國家的主人，看起來最有權勢的人，當然不會就這麽輕易放過這次機會。無視在一旁各種使眼色甚至拉扯他的衣服的人，威廉彎下腰，動作十分的紳士，提出了他的請求：“哦，偉大的皇帝陛下，不知道您介不介意我在驛站裏面弄一個小實驗室，並且提供一些實驗器具。我聽說這裏還有些西方人在，我相信他們會有這些東西的。當然如果您還能夠把那兩張圖紙也借給我看一下就最好不過了，上帝保佑您。”

翻譯官在康熙的犀利的目光中，幾要昏厥。但是他知道，如果那樣的話皇上一定會把他給【嗶】了，所以還是頂著巨大的壓力，把威廉的請求——如果他的態度能夠更好一點的話相信皇上就應該可以猜到他是在請求，那高傲的態度讓人覺得十分討厭——說了出來。

康熙審視了一番，“你，會這些？”

威廉皺了皺眉，好似康熙的問題侮辱了他，“那是當然的，我相信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我更加了解如何使用那些可愛的儀器了。那些愚蠢的家夥只會敲敲打打，卻不會仔細觀察。要知道很多發現都來自於觀察，所以阿基米德能夠在洗澡的時候發現浮力定律而他們卻只能發現自己的身體有多臟。”

實驗儀器是威廉最好的朋友，如果不是逃亡的時候太過匆忙，他一定會找個大箱子把它們都帶出來，可惜現在手上只有一個放大鏡了。

對於威廉這種唯我獨尊的高傲氣質十分牙疼的康熙，忍著怒火讓他先下去。做了那麽多年的皇帝，還從來沒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無禮。若不是看在他還有用的份上，早就把他處理了。

幾天後，因為南懷仁那邊並沒有什麽進展，康熙最終還是滿足了威廉的要求，並且將兩張圖紙都給了他，讓他照著圖紙將實物做出來。

見到一堆嶄新的實驗器材還有那兩張圖紙的威廉很快陷入了瘋癲，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埋頭在實驗室裏開始鼓搗。對於門外的層層守衛還有房間裏面似乎潛伏著的人，他才沒有時間去理會。

康熙的動作並沒有瞞著爾淳，也是讓她安心的意思。他知道爾淳的擔心和害怕，她似乎很不信任自己，不相信自己會把她保護好，會相信她的話。

但是他不會直白的告訴爾淳，他相信她，甚至願意將生命交付到她手上。他是皇帝，絕對不能有弱點。即使爾淳已經成了他的弱點，他也不能暴露出來。

對於爾淳來說，事情似乎算是告一段落了。表哥相信了她，並沒有追究，而前頭所做的事也會慢慢地證實巧言所說的。沒有了心頭大石的壓抑，爾淳的胎很快穩了下來。只是康熙卻是多了份小心，讓她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才肯讓她下床。之後搬回坤寧宮後又免了後妃的請安，只讓她多加休息。

孝莊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這每日的請安都是皇後帶著後妃到慈寧宮，前些日子因為她動了胎氣，後妃只能在慈寧宮外頭磕頭請安。這會兒都好了，皇帝竟然還這麽護著她。沒看見鈕鈷祿氏挺著大肚子還每日來請安嗎。

這麽些年了，孝莊一直在說服自己，不要又犯了前車之鑒，把孫子逼得跟兒子似的。而且玄燁比起福臨要更加知道以國為先，爾淳也不是董鄂氏那樣的女人。爾淳對胤礽並幾位皇子的好，還有處理後宮諸事顯示出來的能力，無一不說明了她的確是個稱職的皇後。而且帝後和諧也是好事，玄燁也並沒有獨寵嘛，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算了。

可是現在，她覺得事情有些無法控制了，超脫了她的控制還有玄燁自己的控制。或許連玄燁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對爾淳的感情，越來越能夠左右他的言行。

在乾清宮裏對她的維護和安胎之舉根本就不是第一次了，瀛臺避暑之時，或許更早，他們之間流露出來的那種默契還有情意，分明就是當年皇太極跟海蘭珠的模樣！

喝了一口冷茶，孝莊強壓下腦海中不斷浮現的記憶和心頭不斷上湧的悲傷，告訴自己，玄燁不是皇太極，不是福臨；爾淳也不是海蘭珠，不是董鄂氏！他們是有情，但是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這麽多年，他們從來不曾做出過不合禮法的事來。後宮的嬪妃照樣在增加，皇子皇女也相繼出世，禦史也從來沒有因為後宮之事而上書諫言。以前發生過的事再也不會上演了！

他們，不過是一對皇帝夫妻而已，一對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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