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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現在還有誰能護住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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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清清記得,這人是麗嬪。

她和原身同一日入宮,如今已是四品嬪位,這兩個月風頭正盛。

麗嬪是吏部尚書家的三女兒。

吏部尚書老來得女,寵得她刁蠻跋扈。兩人之所以解下梁子,是麗嬪有一次在鬧市縱馬,路過的原身拽住馬匹,救下差一點被她踩踏的孩童,結果馬匹把麗嬪摔下來。

麗嬪不依不饒,幸好當時的鎮國公府世子主持正義,才放過了原身。

麗嬪相貌嬌艷,母親是當今皇後的妹妹,自然是入宮承寵。而原身跟隨在燕州邊關打了勝仗的父兄回京,皇上下了選秀的聖旨,不得已而入宮。

……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了。

麗嬪眼角洩出一點笑意,笑得張揚:“今兒真是巧,我說出門的時候怎麽聽到喜鵲叫呢,原來是遇到你了。”

“我們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吧?”

她不懷好意的瞧了一眼餘清清,見餘清清一副窮酸樣,撇撇嘴:“聽說你入宮之後去了朝雲宮,那地方嘛……不知多少年沒人住了。當初餘妹妹給我的許多恩惠我都記著,別把我忘了吧?”

說到餘妹妹的時候,她加重了聲音,話裏的意思餘清清一聽就明白。

這是把她記在心上了呢。

餘清清不想跟麗嬪計較,她低眉問纖雲:“現在什麽時候了?”

“回小主的話,現在快辰時了。”

纖雲瞥了麗嬪一眼,有些遲疑:“小主,離坤寧宮還有些路,咱們是去參見皇後娘娘,可不能誤了時辰。”

麗嬪現在是得寵,但皇帝寵幸的美人多了,誰知道她能得寵多久呢?

犯不著跟她有交集。

餘清清想了想,向麗嬪行了一禮:“臣妾見過麗嬪娘娘,感謝娘娘記得臣妾,不過臣妾還要去趕著給皇後娘娘請安,恕不多陪了。”

餘清清落落大方,麗嬪先前說的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她往宮道的另一邊走去,很快消失在了宮道盡頭。

總是跟自己作對就罷了,如今還無視自己……

等著吧。

遲早要讓她吃苦頭!

麗嬪看了一眼餘清清,又瞪了一眼身邊的宮女,狠狠跺了跺腳。

深秋的陽光從宮道裏落下來,蘊了幾點濕重的寒意。天氣漸冷,餘清清走在路上的時候,穿著輕薄的裙衫。

裙衫配色鮮明,是邊境燕州的風味。

一路遇到的其他娘娘小主,都穿著比甲和襖裙,有些人握著手爐。這樣一來,更顯得餘清清紮眼。

待到坤寧宮的外面,妃嬪小主們都候在宮門外。餘清清望了幾眼,坤寧宮金碧輝煌,那墻高高的,路也是廣闊。

一個管事姑姑模樣的人很快出來,吩咐她們見了皇後要懂得禮數。

妃嬪小主們紛紛應聲。

姑姑把她們往裏面領,等到進了內殿,才有人扶著皇後出來,皇後娘娘坐在主位的時候,這些妃嬪小主們又是跪了一地。

前面的妃嬪們跪了一片。餘清清跟著別人跪了,擡眼看著烏壓壓的人頭,覺得膝蓋疼。

過了半晌,一個端莊的聲音道:“免禮平身。”

餘清清跟著起來,擡眼望去,只見軟榻上坐著一名身著金色鸞袍的中年女子,鬢上並未有太多珠飾,難掩端莊威儀。

皇後娘娘是如今的繼後,有賢良的名聲。育有五皇子,如今已是太子,元後所出的三皇子也一直養在她的膝下。

皇後坐在主位,貴妃坐在皇後的下首,其他的幾位妃嬪叫不出姓名,都是宮裏的老人。麗嬪坐得離皇後娘娘近些,卻是一身珠翠,眉間都是葳蕤春意。

接下來皇後傳喚新入宮的娘娘小主,跟她們訓了許多話,要她們安分守己。

說完之後,又告誡道:“如今大家都是皇上的人,身為宮中的妃子,要恪守婦道,好好侍奉皇上,才能不辜負自己的父母,盡到自己的職責。不管是為臣還是為妃,都要盡到自己的本分。”

皇後說了這句話之後,眾人點頭稱是,麗嬪像是把皇後說的話都放在心裏,跟著應了幾句。

她瞧了角落裏的餘清清一眼,忽然笑了笑,聲音清晰的響起來。

“說起來,各宮的姐妹都是官宦人家,懂得恭順的道理,對皇後娘娘誠信順服。臣妾忽然想起來,如今前線戰事緊急,多虧貴妃娘娘的兄長支援前線,把北戎人拒在關外。”

麗嬪向餘清清看去,眉峰一挑,眼裏含了些挑釁:“皇後娘娘說的是,我們這些宮闈女子都該效仿娘娘捐出首飾。不過我聽說,這餘美人跟我們可不一樣,她來自大雍的邊境,曾隨父兄在前線抵禦賊寇,說是好幾次立下軍功。”

“餘美人不通詩文,也不懂咱們宮裏的規矩,卻比我們都強多了,我們在背後繡些帕子,捐些首飾,也不過是綿薄之力,哪裏像餘美人一樣,有在前線抗敵的經歷呢?”

她這話一出,妃嬪小主們紛紛朝餘清清看過去。

在座的人都是世家貴女。

既然是世家貴女,自然是看重京城裏的門第,打心底裏瞧不起餘清清這種邊關來的,更何況當今皇上喜歡嬌弱美人,時下京城以弱質裊娜為風。

對於餘清清,她們第一眼就覺得不喜。

皇後一想到餘清清來自燕州,眼底頃刻間冷了。她的哥哥位列內閣首輔,家族是京城裏的名門望族,滿門都是公卿,而貴妃一家從軍,兄弟是立下赫赫軍功的撫遠將軍。

這些年來,只要是武將都跟貴妃家裏有一些牽扯,這麗嬪口中的餘美人……興許是貴妃的人。

皇後是後宮之主,可貴妃卻深得皇上寵愛,跟她分庭抗禮。

“不管你們是在京城之中捐贈首飾,還是上陣殺敵,這份心意都是真的。你們都是大雍女子的表率,本宮自然會放在心裏。”

皇後看了一眼餘清清,突然有些煩悶,壓下情緒:“不談這些了,本宮有些乏了,稍後便退了吧。”

既然皇後發了話,沒人敢提這件事。

宮妃們看向餘清清,瞧這眉眼,瞧這裙衫,都跟她們格格不入……連呼吸都像是帶著燕州的風沙味。

她們出自官宦之家,都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一眼就看出麗嬪厭惡餘清清,拿她做靶子。心裏笑了笑,也不揭穿。

有一些位份低的倒是生出主意,想著她們本就不得寵,要是踩餘美人幾腳,說一些風言風語,指不定能巴結麗嬪。

好讓她們也分一些寵。

餘清清沒有管這些,沒有人逼著她說話,樂得做啞巴。而快要離去的時候,麗嬪又想引她說話,一個勁說這一家高官的女兒是那一家王孫的姻親,哪一家跟哪一家沾親帶故,近來京城之中時興的風雅……

總之是京城貴女才知道的話題。

原身從未接觸這些,餘清清也懶得去裝,直說自己是在燕州長大,從未了解過這些。眾人看著餘清清大方的態度,慢慢消了對她的疑慮。

看來真是邊關出來的姑娘,沒有心機。

……根本是不足為慮。

剛剛還有人生出興趣,不過是轉瞬之間,又沒人想搭理餘清清了。

麗嬪好不容易才拉餘清清出來做靶子,結果她三言兩語,打消了別人的敵意。

這個餘清清……

才兩個月不見,居然這麽多的長進!

看著是一個老實的,沒想到心思玲瓏,明明自己好不容易才讓她成了眾矢之的。

麗嬪眼裏劃過一抹嫌惡,一時看餘清清的目光變了,她咬了咬牙,把那些厭惡都壓在心底。

餘清清出了坤寧宮,和纖雲一起往回宮的方向走,忽然聽到一陣人聲。

此處是昭純宮和坤寧宮的交界,一處偏僻的宮門。

餘清清順著宮墻走,她耳朵靈,當下就拉著纖雲躲在宮墻後面,從縫隙間看到幾個人影。

“三哥還以為自己是太子嗎?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三哥出自名門,又一直聰明,學東西比誰都快,可是你看看你現在……落魄的模樣,跟一條狗有什麽區別。”

“三哥的娘親死了,舅舅一家人都死了,外家都沒了,現在還有誰能護住三哥?”

“我當初就很討厭三哥,事事都要高人一等,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臉……現在,總算能報覆回來了。”

少年穿著月白錦袍,劍眉星目,眼裏都是隱忍之色,他站在墻角,對面是幾個大搖大擺的少年,滿臉都是酒氣,大發厥詞。

為首之人看了少年幾眼,露出獰笑,趁著少年孤身一人,甩起膀子推搡他,而看似羸弱的少年往後一退,避過那人,借著巧勁捏緊了那人的手腕。

骨裂般的喀嚓聲響起來。

那人往後跌了一跌,頓時哭爹喊娘。

蘇廷應對這些人的挑釁,雖是身體虛弱,卻露出一副冷靜的模樣,不動聲色的觀察他們的破綻。

痛嗎?

恨嗎?

這些都是被人利用的倀鬼,和一群倀鬼計較……有什麽用?

這些人是年少的皇子和伴讀,心比誰都黑。並非想要毆打他,只是單純的想要羞辱他,想要他不痛快,想要他早點死。

這些人得了皇後的授意,才敢這麽對他。

自從八歲那年母後逝世之後,蘇廷就被寄養在皇後的名下,皇後把最好的賞賜都給他,一面重用他的外家,一面又誣陷他的表弟做強搶民女,誤殺百姓的事。

她一步步引他的外家落入深淵,最後流放出京。朝廷雪片一般的彈劾,父皇下詔廢去他的太子之位時,她又在禦書房外跪到昏迷,把一切罪責都攬自己身上。

她樹立了仁慈賢明的名聲,卻用軟刀子殺人,一點點把他們一家都折磨死。

小時候的他喜歡吃江州的松鼠鱖魚,皇後讓人設置驛站,快馬加鞭往宮裏送。他年紀尚小,皇帝要他習武強身,她抱著他一直哭,說是骨頭沒長全怕摔著,死活不讓師傅教他習武。

皇後明是一把火,暗是一把刀,每日給他送親自燉的補湯,卻在補藥裏都下了害人的毒。他不敢掙紮,因為他的生殺大權握在這個女人手裏,他沒有後盾,所有的力量都來自於皇帝……

皇帝偏聽偏信,不在乎他的死活。

蘇廷眼睛裏如同盛滿了碾碎的寒冰,一股股的兇戾有如實質,他無意和這些人計較,靜靜觀察,尋找脫身的機會。

而這些人肆意辱罵他,洋洋得意。

突然之間一個聲音闖出來:“放開他!”

“你們這樣是想惹得宮裏的人都知道,引得皇上震怒嗎?”

他敏銳的看過去。

陰暗的宮墻邊,光亮落在站出來的少女身上。

餘清清的眼裏有心疼,有同情,眼睫亮晶晶的。她飛快的跑過來,擋在他面前,看向眾人喊道:“如今是請安的時候,過一會兒回宮的娘娘們就要經過這裏,你們不怕被發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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