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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再過五年,殿下就會不良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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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沒有想到餘清清出現在這裏,此時眼裏都有些忌憚。

餘清清把他們的反應看在眼裏,一一看過去,皺了皺眉,擋在蘇廷面前,朗聲道:“當今皇後娘娘素來有處事方正,待人嚴明的名聲,你們在坤寧宮的邊上做這種事,是要皇後娘娘親自懲處嗎?”

“你們在這裏做這種事,被人撞見了也是不好的吧,還不速速退下!”

餘清清繃著臉,正顏厲色。眾人瞧著她,少女柔柔弱弱站在那裏,沒什麽威懾力,可是她說的話讓人心驚……

這裏是坤寧宮。

是皇後眼皮子底下。

他們都是王孫公子,面對的是自己的手足,如果他們做的狠了,說不定要被告一狀。

雖說是皇後娘娘默許……可是皇後如果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把他們扔出去呢?

這些人聽到餘清清的話,醉醺醺的酒意忽然被冷風吹散,心底漸漸湧了一陣後怕,想起來自己面對的是誰。

這是他們的兄長和手足,曾經的太子!

“我們喝了些酒,才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請三哥海涵。”為首之人醒過來,有些惶恐的朝同伴看過去:“八弟,表哥,我們這就走了吧!”

一行人忙不疊走了。

餘清清等到這些人走了,才回頭看蘇廷,方才的人都穿著綾羅綢緞,他一身苧麻白衣。蘇廷咳了一咳,有些失力的晃了晃,餘清清眼疾手快,朝蘇廷伸出攙扶的手。

而蘇廷微微側過身子,避開她,自顧自的用雙臂支撐宮墻,有些狼狽的起了身。

下一瞬,他站定起來,陰沈的目光打量她一眼,問道:“你到這裏來做什麽?”

餘清清反應過來:“過來給皇後娘娘請安,說起來,你怎麽被這些人……欺負了?他們不是說你是兄長嗎,就這麽欺負你,沒人管管?”

她目光往下挪,發覺他的手腕破了皮,殷紅的血流出來,皺了皺眉:“你手腕擦傷,應該是剛剛跟他們過手留下的,我看看該怎麽辦……”

餘清清看向周圍。

深秋時分,宮墻的青磚間冒出點點花蕊,淡淡絨毛隨風飄搖。她弓下身找了找,再起身時,手裏多了一把蒲公英。

蒲公英又名婆婆丁,外敷止血很有用。她遞給蘇廷:“這能止血,你受傷了,再不敷藥……是要感染的。”

蘇廷沒有接過她遞來的藥草,他烏黑如蝶羽的眼睫壓下來,遮住眼神,看向餘清清,有些嘶啞的開口,渾然不似一個十五歲的少年。

“你知道你剛剛遇到的那些人是誰嗎?”

餘清清的眼睛很澄澈,如同雨後的天空。

蘇廷瞇起眼睛,目光像是一把利劍,從餘清清的眼睛裏剖析什麽。

“站在最左邊,一直閉口不言的是福王世子。出言不遜的,是吏部侍郎的獨子。年紀最大,也最沈穩的是德妃所出的七皇子。至於為首的人是如今太子的跟班,敬妃所出的八皇子……”

“我不過是一個廢太子……你做這樣的事,是故意得罪他們。你如果想在宮裏活的久一些,還是少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吧。”

餘清清知道那些人是宮裏的貴人,餘家家規的第一條是行醫救人,如果今天自己沒站出來,蘇廷被那些惡徒傷了筋骨,是她的過錯。

醫者的操守,不允許她這麽做。

蘇廷眼裏的鋒芒明顯,如同刺猬一般。餘清清咬了咬唇,轉過身去,而走了幾步路,她突然回身,迅疾的抓住蘇廷的肩膀。

蘇廷倏然一驚,而餘清清的力氣比他大得多,一雙手臂牢牢禁錮住他,蘇廷眼裏一瞬間閃過緊張,驚慌,厭惡的覆雜神色,臉色精彩起來。

餘清清把蒲公英塞在他的手裏。

一下就松開了手。

蘇廷怔然的看著自己的掌心。

他兩鬢如緞的黑發垂落下來,細密的汗珠從額角滴落,像是兇戾的幼獸,他的眼裏依然怔忡,接過那把蒲公英之後愕然擡眼,看向餘清清。

餘清清咬了咬牙,沒有好氣的說:“你是不是從來沒被人關心過,所以一說話就都是刺?”

餘清清看著蘇廷一身狼狽,心裏的郁悶忽然更多,她心裏堵得慌,咬了咬牙,輕聲道:“這些都是舒痕止血的草藥,你搗碎敷在手上,就不會化膿了。上次你幫我,我這一次回報你,算是謝謝你了。”

餘清清說完,轉身走了。

蘇廷看著她的背影,又低頭看著指間的蒲公英,淡白的花蕊,淺淺的絨毛迎風輕揚。

他母親七年前去世,而母親去世的那一刻,他就沒有親人了。有些人喜歡他的地位,有些人貪圖他的外貌,都是對他有所求。

皇後給他下毒之後,他越發孱弱無力,連太子的地位都失去了。從沒有一個人,對他這般的真實……沒有半點兒偽裝。

蘇廷握緊了蒲公英,深深朝餘清清消失的方向看了兩眼,若有所思。

……沒有人能猜出他的想法。

餘清清覺得蘇廷反覆無常。等到回宮之後,纖雲立刻跪下來,向她說明利弊,今日她招惹的都是哪些人,蘇廷又是什麽身份……

餘清清聽纖雲說了之後,知道蘇廷是當今的三皇子,曾經是天之驕子,皇帝下旨廢黜之後,淪落到這樣的境地。

……怪不得性格這般古怪。

等到安頓下來之後。

翌日。

餘清清起了早,跑到了院子裏,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一塊石鎖,又找來了沙包綁腿,擡擡手,踢踢腿,圍著院子跑步。

她用發帶把頭發都綁起來,又挽起手腳的布料,繞著院子跑了十多圈。就這麽熱身之後,發覺腹部隱隱有氣流湧動。

她試圖去掌控這一股氣流,一瞬間耳清目明,五感敏銳起來。

難道是原身留下的武功?

餘清清找了一根三人合抱粗細的樹樁,凝起手刀一劈,木樁碎成了五六瓣。她運起輕功,如同肋下生出雙翼,當即躍上四五米的屋頂。

當晚宵禁之後,餘清清繞過了輪值的侍衛,來到宮廷外門的邊界,她坐在宮墻上面,抱臂看向外面。

遠處的樓宇籠罩在一片氤氳燈火裏。從這裏能看到大相國寺裏的高塔,勾欄瓦肆的連綿燈火,市井人家的低矮合院……

人生天地之間,當游遍山川,湖海風光。她以前總是到處旅游,如果日日縮在宮中角落,對她而言是一種折磨。

如果能出去……該有多好?

餘清清對著宮外的萬家燈火,坐了很久。

之後的時日裏,餘清清每日訓練原身的武功。纖雲和小貴子擔驚受怕,小主從沒有被寵幸過,要是練出一身腱子肉,更被皇上嫌棄了怎麽辦?

他們心裏千回百轉,咬牙跟餘清清進言。而餘清清直接拽過了他們,拉著他們一起跑步,拎石鎖和沙包。

開始的時候,纖雲繃著臉,等過了半個時辰,她打完一套拳,滿臉詫異的轉了一圈。小貴子什麽都不懂,一邊跟著練武,一邊咧著嘴樂。

小主喜歡的,不就是最好的嗎?

漱玉殿裏溫情起來,一室如春。

而昭純宮裏,卻並不似以往那樣安靜。

蘇廷坐在書房裏,他一邊由太醫診脈,一邊翻著《大雍州郡志》,目光緩緩在字間挪動。

童年時,元後總是給他講書裏的故事,而長大之後,他纏綿病榻,就連京城的一些風物都未曾見過,更何談名山大川。

他的天地局限於小小的京城,只有書籍能讓他暢游山海。論藏書之多,他是京城當之無愧的第一。

太醫收回了手,看著他蒼白的唇色,眼裏劃過一抹憂色,欲言又止:“殿下的身子越來越差,因為以前中過毒,哪怕現在服藥調理,也很難奏效……”

他欲言又止,陷入了詭異的沈默,而蘇廷翻著書頁的動作停了下來,看向太醫,淡淡道:“我的情況到底惡化到什麽地步,直說吧。”

“這……”

太醫吞吞吐吐,長嘆一口氣,他鄭重的看了蘇廷一眼,忽然直直跪了下去。

“恕微臣直言,殿下自八歲之後一直服用藥湯,那藥湯都是皇後娘娘所贈,長期以來,身體被毒素一步步蠶食,勉強調理也很難恢覆……”

“若是沒有名醫相助,殿下再過五年,就會不良於行,臥病在床,而再過十年,到了二十多歲……就要撒手人寰了。”

太醫一邊說著,一邊瞧了眼蘇廷,蘇廷的眼底沒有半分陰鷙,等到宣判結果之時,反而出奇的平靜。

少年眼裏深邃,不似十四五歲的沈穩。太醫忽然想起這位皇子的種種傳聞,淩虐宮女,杖殺下人,荒淫無度……可他知道,眼前的少年賢良持禮,對著貴族和百姓都一視同仁。

蘇廷暼了他一眼,道:“下去吧。”

太醫收回診具,由趙公公送出門,往外面退。

趙公公把太醫送下去,就回到了書房。

他從蘇廷小時候就跟在他身邊服侍,一直最懂蘇廷的心意,瞧見蘇廷蒼白的臉色,心裏一疼,連忙安慰道:“殿下,一定是這太醫看錯了,殿下身體矜貴,不會有事……”

剩下的話,忽然僵在嘴邊。

趙公公目光掃過桌案擺著的一枝枯花,淡白的花絨配著枯綠的草葉,像是摘了好幾天。

它擺在了蘇廷的桌案邊,夾在書頁最顯眼的位置。

殿下怎麽會毫無來由的喜歡花?

還是這種隨處可見,卑微的不能再卑微的野花兒?

趙公公想說什麽,他擡眼看著蘇廷,蘇廷放下書頁,若有所思的低頭看向那蒲公英,眼底染上了一點微不可察的溫度。

趙公公的心裏忽然安寧下來。

殿下就是這般有氣度,不管什麽時候都心平氣和,總有自己的決斷……

趙公公退到一邊,不再說話了。

餘清清在宮裏的這段日子豐富多彩。

她白日裏練練武,養著藥圃,偶爾去太醫院看看醫書,比對著自己以前的醫學研制一些補身益氣的藥丸,等到晚上,她就去觀察外門的侍衛輪值,思考如何出宮。

她如今的武功都來自原身,原身雖有武藝,對宮裏的侍衛輪值卻不清楚,為免打草驚蛇,她都留在宮裏。而這些日子裏,她天天帶著纖雲和小貴子一起跑步,強身健體。

漱玉殿跟其他宮比起來清貧很多,宮人們卻有更多的笑容。

這一日。

餘清清照常去坤寧宮請安,因著坤寧宮距朝雲宮遙遠的原因,抄了近道。宮中只有妃位能搭乘轎輦,她和纖雲都埋著頭,匆匆趕路。

她們經過一處花壇時。

麗嬪走到半路,剛在花壇後面的亭子裏歇腳,一擡頭就看到了前面的人影。

麗嬪想到上次自己鬧得沒臉,心裏一陣陣的氣惱。餘清清容貌不如自己,家世也不如自己,可一次次的讓自己吃癟,運氣怎麽就這麽好?

麗嬪看了身邊的宮女一眼。

轉瞬之間,她咬了咬牙,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對周邊的宮女道:“你去抄近道到餘美人的近前,前面有一處花園,到時候你就……”

宮女聽了後面的話,眼睛一下就睜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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