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五十四

五十四

那頭馬車“失事”，這方白軒與楚嫣喬裝打扮，沿陸路趕往京都。

路途平順，將將一個月後，二人抵達目的地。

盡管來的匆忙，但京都畢竟是白軒呆了十多年的地方，他很快找好落腳地，二人安頓下來，關上院門便如每一對平凡夫妻過起簡單溫馨的小日子。

而到達次日，京都就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細碎紛揚，為整座都城勻上一層細膩妝粉。

晨起一推窗，夾雜雪沫的寒風迎面撲來，叫人一個激靈，登時什麽瞌睡都飛了。

楚嫣攏了攏衣襟，望著白茫茫的窗外出神，隨即後背一暖，被人披上了件厚外袍。

“下雪了。比昨年要晚幾日。”

白軒自後頭摟住她腰，將下巴懶散擱在她頸窩，長長墨發如水流下她肩膀。

“我不喜歡雪。”

楚嫣窩在他懷裏嘟噥，“太冷，太安靜了……還是春日的江南最美，繁花似錦，到處都熱熱鬧鬧的……”

似乎京都的冬天，總會發生一些她不喜歡的事。多年前楚家被抄是在冬日，老嬤嬤病逝也是在冬日。

這樣的冬，實在冷得令她心悸。

聞言，白軒用臉頰安慰地蹭蹭她，溫熱吐息輕拂她臉側。

“沒事，無論何時何地，以後都有軒哥哥陪你，再冷也不必怕了。……”

又過兩天，正是老嬤嬤的忌日。他們準備好祭奠所用物事，坐車前往城外墓地。

那日天氣尚可，稀薄陽光映照著蕭條柳林，楚嫣很仔細地拭幹凈墓碑，而後就坐在碑前發起呆來。

白軒清理幹凈周邊雜草，回身就見她一臉落寞。壓下心頭傷感，他伸手拉起她。

白軒：“來，我們一起給老嬤嬤磕三個頭。”

他拉著她鄭重在碑前叩首，行的是拜天地敬父母的禮。他們成親時沒有高堂在座，今天也算補上了。

拜完，白軒溫柔擦去她眼角的淚，笑的極溫暖。

他說：“老嬤嬤一定會為我們開心的。她會保佑我們長相廝守，過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回去時，趕上傍晚出城高峰期，城門口鬧哄哄擠滿商販行人。

他們乘坐的馬車剛到城墻根，就聽後頭傳來急促馬蹄聲。

人群一陣騷動，喧嘩中隱約聽到有人喊“是穆王的馬”“穆王終於回京了”。

旋即聚集的人群被守城士卒驅趕到兩側，留出中間寬道，供這隊精悍威武的將士入城。

馬蹄鐵清脆敲擊著石板，眾目睽睽下，汗血寶馬昂揚當先，馬上男子高大冷峻，徑自前馳，俊朗眉目間縈滿陰郁。

此時，恰巧一個跛腳老農被人群推擠到路中，穆王速度不減，低沈暴喝“滾開——”，猝然加緊馬腹、一個淩躍，竟是連人帶馬從老農頭頂橫跨而過。

……

直到進了城、入了家門，白軒和楚嫣都沈默不言。

回了京，不是沒想到會重逢故人，但……楚嫣說不清自己這會是什麽心情。

她只是本能察覺到，在穆王出現那瞬，二人間的氣氛便陡然沈重起來。這令她雜念叢生，甚至不太敢看白軒此時的臉。

心底亂糟糟一片，眼見跨過家門，她忽而生出股無名怒氣，猛然轉頭瞪向正在關門的某人。

“你都娶了我了，別想再和那人藕斷絲連！”

她還沒死呢！這人要想和舊愛死灰覆燃，除非她喪夫！

和她完全不在一個腦回路的白軒：“……瞎說什麽。我是在想穆王，可我想的是咱們怎麽才能永遠避開他。”

他走過來，好氣又好笑地敲了她記，“你沒瞧見他腰間掛的那枚白玉嗎，正是被我當掉的那塊。”

白軒沈吟道：“穆王得了玉，近日又都不在京都，極可能便是循跡找去碧水鎮了。他如今無功而返，不知是否執念已消……”

不過，對外向來愛民如子的穆王，今日會在城門口如此行事，其行為已不能用簡單的失態來形容，

用戾氣二字，或許更為貼切。

馬車失事的說法並沒瞞過穆王。白軒莫名有此感覺。

更甚者，他在碧水鎮那番布置，看起來反倒是徹底惹怒穆王了。

若真這樣，自江南無功而返後，穆王對他的執念和恨意只會是更深。而憑其敏銳和無所不在的耳目，發現二人蹤跡也將是遲早的事。

屆時，無論情形如何，都決計不會是白軒想看到的。

不行！不能等穆王先反應。眼下彼明我暗，尚有機會彌補，他必須先下手為強，尋個一勞永逸的法子，讓穆王哪怕親眼見到他，也只能徹徹底底死去糾纏的心……

眼底無數暗潮湧動，白軒對身前人揚唇一笑，雲淡風輕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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