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五

五十五

抱定心中念頭，白軒行動低調而迅速。

沒兩日，他便打聽來穆王和朝廷這半年多的大致動向，其中最令人關註的無疑是一件事：

穆王妃，即相國千金，繼年前小產後，終於三個多月前重病而亡。

事後，相國思女過度，加之年老體弱，不得不歸家修養；穆王則獨攬大權，真正成了朝中說一不二的人物——當然，為表哀傷，穆王進出皆服玄衣素裳，倒是博得了個癡情名聲。

對這樣的走向，白軒不覺意外。

穆王此人，確然天資縱橫、英武不凡，但他同時也是不折不扣的政治動物。

身為皇家子，穆王理所應當地具有對權力的渴望，和對那個至高位置的勃勃野心。

而如今，太後雌服、相國退位，他確確實實離那個位置只有一步之遙。

白軒知道要怎麽令穆王徹底放手了。雖然十分冒險，但憑對穆王的了解，他有八分把握做成此事。

而一旦做成，不僅可永絕後患，他甚至可以恢覆易氏身份，與楚嫣堂堂正正相攜到老。

白軒好幾日早出晚歸，為其妻子的楚嫣自然有所覺察，但她大半心神都牽系在練武上，只以為他是見了穆王心神不安，也沒往深處去想。

不過……說起來，有一件事她還沒同他講過。

楚嫣某日想起，吃飯時便隨口提起，“我之前在京裏曾遇見一人，自稱是什麽武安侯的……還說認識你和穆王。”

聞言，對面的白軒筷子一頓，“此人形容如何？”他語聲微微發緊，眸光漸漸地暗沈。

武安侯，好生久違的一個名號了。

憶及那人癱瘓在床，還嘶吼著要找“卿霖兒”“穆王”報仇的猙獰樣子，楚嫣至今猶覺惡寒。

“骨瘦如柴，面上還有一道橫貫的長疤……他，他還說了些舊事，痛罵你和穆王來著……”

邊說著，她邊偷覷對面人的神情。

白軒若有所思，見她吞吞吐吐地，倒是漫然一笑，探手揪住她頰肉，“瞧什麽？想問便問。”

“那、那人嗦的是蒸的嘛……”她含含糊糊地出聲。

如果真是戰場上茍活下來的武安侯，能與楚嫣說什麽事？白軒勾唇，眸底冷然。

“你是說為穆王作諜，陷害武安侯通敵的那些事麽？沒錯，我都做過。”

他註視她，平靜道：“小嫣，你的軒哥哥從來便不是什麽好人，也沒做過幾件好事。你會懼怕這樣的我嗎？”

說實話，楚嫣從未見過這樣的他。

她的印象裏，他似乎總該是溫和的、寧靜的，漫然似流雲，清越如林泉，卻不該是這樣的凜冽而深沈。

但身處曼春樓那樣的多事地，單單善良溫文怎可能護得住他？卿霖兒不是天生的壞人，也絕不是單純的好人。

“是他先打你的。”楚嫣忽然道，她咬了咬唇，不自覺語速越快：

“我、我都聽老嬤嬤說了，有個大官一直折磨你，還曾把你拖到街頭往死裏打……這人就是武安侯吧。他是個大壞蛋，你害他是對的，我才不會同情他！……”

聽著聽著，白軒驀地一笑，輕哼了聲，低頭往她開合的嘴巴上啪嘰親了口。

“答得不錯，今晚饒你一回。”

女孩蹭地紅了臉，扭扭捏捏別過頭，“幹嘛突然親我，都說了白天不能這樣的……”

“我自家娘子，當然想如何便如何。”他答得很欠揍，又問她，“你還記得自稱武安侯的那人住在哪嗎？”

“唔，好像在城北瀾水橋那邊，一座老宅子，門前還有顆大槐樹，”她睜大眼，覺得奇怪，“你問這個作什麽？”

“做壞事。”

他答，凝視她的目光沈靜而溫柔：

“我已經想好怎麽應對穆王了，至多兩月，我便帶你光明正大離開京都，去任何一個想去的地方，快快樂樂相守到老。”

為此，他寧作惡鬼，不惜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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