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京城的太平無事不同，前方的戰事就沒有那麽安穩了，裴玉杭來到軍營好幾個月，直到最近他才找到無名，此時的無名斷了一條胳膊，臉上布滿歲月的滄桑，原先的那個意氣風發的模樣已經蕩然無存。

裴玉杭剛找到他的時候，他正被一個小小軍士訓斥，看到那個武藝高強，自尊心極強的無名被人如此訓斥，依然低頭不語，裴玉杭不禁心中泛起一股酸楚來。

“去將那人叫來。”裴玉杭對身後的周大軍說道。

“是。”周大軍說著轉頭走出了營帳。

裴玉杭走進自己的營帳，紮寨在這裏已經有些日子了，眼看著敵方躲在自家的老巢裏不敢出來，而他又沒有辦法攻進去，便猶如魚梗在喉，讓人異常難受。

他站在軍事部署圖前，無名用左手掀開營簾，低頭走了進來，自從被先前的上官派到這裏來後，他便知道主帥就是裴玉杭，但是他不想見他，更不想與他有任何聯系，所以一進營帳，他就打定沈默不語。

裴玉杭轉過身，看著他那張大約是好些天都未洗的臉，還有蓬亂如草的頭發，幽幽地說道：“為何沒有來找我？”

無名冷冷地笑了一聲，然後微微擡起頭，卻並未看他。

“即便是你不想見我，難道也不想知道是什麽人害死素素的嗎？”裴玉杭慢慢地走到他身邊，問道。

無名的笑意更濃，他仿佛根本沒有聽到裴玉杭的話語，而是一直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你就準備這樣頹廢下去？忘了當初來軍營的目的，忘記了那些積壓在心頭的仇恨了嗎？”裴玉杭耐著性子說道，看到他那空蕩蕩的右手，他的語氣怎麽也無法強硬起來。

“說話呀。”裴玉杭的聲音略略高了一些。

無名還是什麽都沒有說，他似乎打定了主意，從此以後都不會在於他說話，他那淡漠的眼神還有嘴角邊輕蔑的笑容，讓裴玉杭的心中升起一股不悅的情緒來。

“還有你的手臂，為何會這樣？按照你的武功，絕對不會落到如此地步的。”裴玉杭在他身旁轉了兩圈，然後在帥椅上坐下，嘆口氣後說道：“算了，你先回去吧。”

無名頭也不會地走出了帥帳，當他一走，裴玉杭便將周大軍找來。

“可知方才那個人的手臂如何會這樣？”裴玉杭開門見山地問道。

周大軍先是一楞，然後笑著說道：“那個人啊，屬下聽說，原是該撤退的，但是他不要命地往前沖，就跟發了瘋似得，最後被敵方的人團團包圍，他沒被敵軍打死，能撿個小命回來已經算是萬幸了。”

“可知他當時在哪個麾下？”裴玉杭問道。

“這個屬下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這次出城紮營，他堅決要求同行，許是那些人覺得多一個人便也可以多一份力量，即便他的手臂已經斷了，最後還是同意讓他跟過來了。”周大軍說完，疑惑地問道，“裴將軍是不是認識此人呀？”

“何出此言？”裴玉杭疑惑地問道。

周大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撓撓腦袋，道：“純粹瞎猜的，剛剛將軍將他叫進帳中，屬下以為都打探清楚了呢，不過如果將軍覺得他不行，屬下立刻差人將他打發走。”

“不用了。”裴玉杭揮揮手，然後輕輕地說道，“你先下去吧。”

周大軍疑惑地看了看，然後極不情願地走出了帥帳。

裴玉杭慢慢起身，低頭在帳內踱起來，面上看起來似乎是平靜無奇，但是內心卻是起伏不定，煩躁不安。

雖說自己當初對這個人沒什麽好印象，但是當他今天看到那個斷臂的時候，他還是不由觸目一驚，曾經的那個無名已經蕩然無存了，而此時的他是一個被素素傷透了心，同時也對自己將來的生活充滿絕望的男人，他看上去是那樣的無助，那樣的頹然，看得他自己都不禁懷疑，他是否太快忘記了失去素素的痛。

裴玉杭站定腳步，不由又深深地嘆了口氣，他想將心中大煩躁通通趕出自己的腦海，但事實證明，越是這樣，越是難以趕出，就在他覺得已經快要繃不住的時候，外面周大軍的聲音突然響起：“將軍，有人求見。”

“叫。”裴玉杭想也未想，便說道，此時他太需要一個人亦或是一件事情來讓自己那顆躁動的心安定下來了。

來人掀簾低頭走進，裴玉杭看也未看，便徑直走到帥椅前坐下，然後低頭問道：“何事？”

來人先是沈默不語，直到裴玉杭擡頭看到來人之時，他才笑著說道：“怎麽，一別多月，裴將軍已經不認識小人了嗎？”

“是你。”裴玉杭快速地站起身，眼睛圓瞪，嘴唇輕啟，鼻翼無法抑制的起伏。

站在他面前的赫然便是曇道，風塵仆仆，面色黝黑。

“沒想到吧？雨哥，便是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到你。”曇道眼中充滿柔情地看著裴玉杭，然後找了一個距離他最近的椅子坐下。

裴玉杭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找你呀。”曇道看著他拉住自己的手，然後擡起頭笑著說道，“這麽久不見，難道你不想我？”

裴玉杭一把將他推開，然後陰沈著臉色說道：“你乖乖留在辰殊那裏與九娘成親不好嗎，非得跟著我到這戰火紛飛的戰場來？”

“為何你來得我就來不得？”曇道緩緩走近他，然後輕聲說道，“難道你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娶九娘嗎？我想娶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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