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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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偏愛 [VIP]
春去冬來, 轉眼又到了冬季。
第一場初雪不期而至，江思渺忙完一天的工作，和柏芙梅走在回公寓的路上, 算算日子還有兩個月她們就要回北城了。
可惜的是，北城裏沒有她想見到那個人。
她的哥哥在遙遠的索馬裏。
那裏的疫情依舊很嚴重。
江思渺仰頭看向漆黑的夜空，雪花從天而降，有幾片落到她長睫上，她輕嘆一聲, 嘆息裏夾雜著落寞。
柏芙梅湊近擡肘撞了她一下, “怎麽？又想季主任了？”
江思渺大方承認，“嗯, 想了。”
柏芙梅伸手戳了戳她胸口，挑挑眉, 促狹說：“有多想啊。”
江思渺拍掉她的手，眼尾高高挑起, “好想, 好想。”
她伸手抱住柏芙梅, “你能把他給我變來嗎？我就看一眼，一眼就好。”
她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季淩風了, 有多久呢？他走後半個月通過一次視頻後，就再也沒聯系過。
心裏想得發疼, 可是又沒辦法。
有的時候她真希望自己能長對翅膀飛著去，不管不顧，就這麽跟著他。
柏芙梅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好啦, 別難過了, 高付率說了, 再有三個月，哦，不，兩個月，兩個月季主任他們就能回來了。”
江思渺咬咬唇，兩個月？要過好久啊。
她耷拉著嘴角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連最喜歡吃的棉花糖都視而不見了。
柏芙梅見狀，又跑著給她買了兩串糖葫蘆，在她眼前晃啊晃，輕哄，“來，吃點。”
江思渺搖頭：“沒胃口。”
柏芙梅蹙眉：“季主任可說了，要我把你照顧好，回頭你要是瘦了，他可會找我算賬的。不行，你必須出點。”
說著把糖葫蘆放她唇邊，江思渺拗不過她，只好吃了一顆，糖葫蘆入口那刻，她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上次吃糖葫蘆還是季淩風給她買的。
她記得那天天氣很不好，下著淅瀝瀝的小雨，車子行駛到半路，她戳了戳他的手背，撒嬌道：“我想吃。”
季淩風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滿眼都是寵溺，“好，等著。”
她扒著車窗看著他，雨幕裏，他影子被拖曳得很長很長。情不自禁間，她張口叫了聲：“哥哥。”
季淩風舉著黑傘，慢慢轉身回頭看她，傘檐挑高，露出他精致的下頜線，往上是性感的嘴唇。
再往上，是他狹長的眸子，四目相對那刻，她心狂跳。紅著臉，彎起眉眼揮了揮手：“快點回來。”
季淩風點點頭，朝前方走去。
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兩串糖葫蘆，一串是山楂的，一串是草莓的。江思渺接過糖葫蘆，眸光無意中落到他肩頭，這才註意到他左肩是濕的。
黑色西裝上掛著水漬。
她拿起紙巾邊擦拭邊問：“怎麽弄成這樣了？不是打著傘去的嗎？”
季淩風順手接過她的紙巾，輕飄飄說了句：“沒事。”
最後也沒說明是怎麽弄得。
還是高付率有次說漏了嘴，嘰嘰喳喳道：“小表嫂，我表哥對你可是一百一的啊，你可不能不要他。”
江思渺翻翻白眼，“你哪看到他對我一百一了。”
“糖葫蘆呀，昨天我可看到他去給你買糖葫蘆了，他長這麽大，什麽時候給女孩子買過東西。”高付率湊近，撇撇嘴，“別說女孩子了，我就是想讓他買個東西比登天還難呢。”
江思渺：“……”
“還有啊，他怕弄濕了你那兩串糖葫蘆，竟然自己淋雨。”高付率扯了扯自己的左肩，“就這濕了一大片呢。”
“……”
江思渺呆呆楞楞一副被定格住的樣子，好久後，才問：“真的？”
高付率冷聲說：“假的。”
……
“渺渺，你怎麽又哭了？”柏芙梅發現江思渺真的是水做的，每每一提到那個人肯定落淚。
她拿出紙巾輕輕為她擦拭眼淚，“姑奶奶我錯了，求求了，別哭了啊。”
她雙手合十低頭叩拜，逗樂了江思渺。
江思渺破涕為笑：“去你的。”
兩人又走了一會兒，站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回了公寓。
房子是季淩風找朋友租的，裏面的家具也是他親自購置的，江思渺躺在床上，順手拉過小兔子玩偶，輕輕按了下它的肚子。
有道低沈的聲音傳出：
“渺渺乖，睡覺覺，渺渺乖，睡覺覺……”
江思渺拉過被子蓋住臉，忍不住抽噎兩聲。她手放下來的時候無意中砸到小兔子的肚子，又有一道聲音傳來：
“渺渺，記得，不許忘了哥哥。渺渺，記得，不許忘了哥哥……”
江思渺聽到聲音掀開被子，撈過小兔子玩偶，臉上露出笑意，心裏喊了一千遍：哥哥，哥哥……
正在忙碌的季淩風冷不丁打了幾聲噴嚏，旁邊女醫生搭話，“季主任您還好吧？”
季淩風：“嗯。”
“最近這裏降溫，我看您穿得挺少的，”女醫生紅著臉說，“我這有多餘的男士襯衣，給您穿——”
季淩風拒絕：“不用了。”
女醫生：“您別有負擔，我就是——”
季淩風再次打斷她的話，“家裏小朋友會生氣。”
“小朋友？”女醫生詫異道，“那是？”
季淩風眼前浮現一張可愛的臉，眼睛大大，眼睫長長的，嘴角彎彎的，笑得時候兩顆尖尖虎牙明目張膽跑出來。
晃夠了，又悄悄溜回去。
他轉頭看向窗外，淡聲道：“未婚妻。”
阿嚏，江思渺昨晚聽了一晚上小兔子說話，因為太興奮，被子忘了蓋，這不，醒來後，臉慘白，鼻子發癢，喉嚨疼，看樣子是感冒了。
柏芙梅擡手摸摸她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應該沒發燒。”
但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拿出溫度計，讓江思渺量了量，確實沒發燒。
她說：“要不你今天請假吧？”
江思渺搖頭：“不用了，昨天入院的那些病人都要檢查，本來人手就不夠，我要是再請假，大家會更忙。”
“可是你身體？”
“我身體沒事。一會兒吃點感冒藥就好。”
她想的挺簡單，工作結束後，吃點感冒藥擋一擋，應該會好。
事與願違，她吃了感冒藥也沒好，病情反而加重了，咳嗽發燒一起進攻，下午開始，頭暈眼花，渾身沒勁。
護士長見狀，準了她的假，要她去看病。
江思渺拖著生病的身體去了門診樓，溫度計顯示：39.5度，發燒，需要打點滴。
她挺發怵打針的，看到枕頭就發抖，手指顫著問醫生：“可不可以不打？”
醫生比較忙，只給了兩個字：“不行。”
最後江思渺只好同意打吊針，她交費後，坐到椅子上靜靜等著去了。人生病的時候最脆弱，難免傷感，看著其他病人都有人陪著，就她自己是一個人，心裏忽然挺不是滋味的。
拿出手機劃開屏幕，垂眸凝視著備忘錄裏的電話號碼，手指反覆摩挲，想打，又覺得不妥。
可不打又有些不甘心。
掙紮片刻後，心一橫打了出去，鈴聲響了許久那邊才接通，和上次那個非洲人誤接電話不同，這次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
聲音很甜。
是……
女人的聲音。
“餵，哪位？”女人說。
江思渺聽著女人的聲音，還以為自己撥錯了，頓了一下，道：“抱歉，打錯了。”
“你是渺渺吧？”女人說。
江思渺楞了一會兒，“嗯，是我。”
女人：“你沒打錯，這是季主任的手機，季主任他——他在換衣服。”
“……”
換衣服？
這個時間換衣服？
哥哥換衣服，為什麽她在？
她是誰？？？
江思渺腦海中閃過十萬個為什麽，心情瞬間低落，她輕咳一聲：“那行，那我不打擾你們了。”
她匆匆掛點電話，根本沒聽清女人後面又說了什麽。
大腦一片空白，所有力氣瞬間被抽走，疼痛蔓延，她從椅子上滑落下來，蹲坐在地上，巴掌大的臉上再無一絲血色。
哥哥……
你遵守約定了嗎？
—
時間游走，到了3月，江思渺柏芙梅還有其他幾個護士，外派學習任務完成，下午，坐上飛機回到了北城。
北城的天很藍，空氣很清新，花兒也很美，風吹來，搖曳間生出好看的舞姿。
柏芙梅展開雙臂，大喊了一聲：“姐終於回來了！”
江思渺伸手挽上她的胳膊，輕聲問：“你的白馬王子呢？這種時候他不應該來接機嗎？我看啊，男朋友做的這麽不合格，還是換一個吧？”
柏芙梅點點頭，“你說的對，換一個。”
她話音剛落，有人抱著花走來，一大束玫瑰花，邊走邊說：“換？換什麽換？誰說要換了我？”
柏芙梅叉腰道：“我，怎麽不服氣嗎？”
高付率舉高花，狗腿道：“服氣必須服氣。”
他把花塞柏芙梅手裏，扯著她袖子說：“別換了。”
柏芙梅：“那你改嗎？”
高付率：“改，必須改。”
柏芙梅逗人完畢，伸開胳膊，“抱抱。”
高付率一把抱起她，也不管是不是有人在看，低頭偷親了一下。
周圍傳來淺笑聲，江思渺搖搖頭，似乎對於他們這種人前撒狗糧的行為已經免疫了。
果然人家的愛情才是愛情，她的呀。
……沒了。
江思渺提了提肩上的包，隨著人流朝前走去，走著走著，前方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身米黃色風衣，內搭白襯衣，黑色西裝褲，他單手抄兜，倚車而站，眉宇間掛著淺淺的笑意。
江思渺眸光從他臉上落到他領帶上，仔細瞧了幾眼，認出這是她之前送他的那條。
上面的領帶夾是她後來補送的。
她依稀還記得當初為了學會打領帶，她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偷偷練了好久，只不過沒過關，後來還是他親自教的。
男人教的時候一點都不上心，手指若有似無地碰觸著她的手，一本正經地撩人。
她當時緊張的要命，心差點跳出來……
江思渺想得太入迷，沒註意到季淩風什麽時候走到了她面前，他伸手去拉她的行李箱，溫溫柔柔說：“給我。”
江思渺仰頭睨了他一眼，耳邊再次響起那個女人的聲音，賭氣似地哼了一聲：“不用了。”
手拉著箱子向後移了移。
季淩風以為是太長時間沒見她生氣了，輕哄：“太重，給我。”
江思渺蹙眉說：“沒關系，我可以。不用麻煩了。”
說著拉起拉桿朝前走去。
越過他的時候，步子都沒停，似乎是不相幹的人。
季淩風楞了半秒，轉身握上她的手腕，從她手中取過行李箱，定定說：“我來。”
後方傳來說笑聲，都是醫院裏的同事，江思渺不想讓他們看出什麽，遂放棄了掙紮，慢慢松開手。
季淩風把行李箱放進了後備箱。
高付率牽著柏芙梅的手走近，打趣道：“季主任您也來接機啊？不是，您來怎麽沒和我說一聲啊。早知道這樣，咱就開一輛車了。”
季淩風白了高付率一眼，眼神警示他閉麥。
其他人不明所以，看看高付率又看看季淩風，笑著打圓場：“這說明，季主任重視我們啊。”
“對對對。季主任體恤下屬。”
“謝謝季主任。”
“季主任辛苦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一人一句拍著馬屁。
江思渺翻翻白眼，一點也不想聽下去，擡腳朝前走。
柏芙梅輕喚了她一聲，“渺渺，你急什麽？”
江思渺沈聲說：“急著拉屎。”
話落，四周安靜下來。
幾個人面面相覷一眼，總覺得不太對勁，可至於是哪，一時還沒挖掘出來。
季淩風的臉有些冷了。
高付率拍拍手，“我車在那邊，大家跟我來。”
他對著柏芙梅挑了下眉，示意她跟上。
柏芙梅轉身要走，誰知胳膊被人拉住，江思渺抿抿唇，低聲說：“你陪我坐季淩風的車。”
柏芙梅搖頭：“不要。”
人家小情侶溝通感情她坐那幹嘛？
再說了，她可不想當炮灰。
江思渺堅持：“你要是不坐，那我也不坐了。”
柏芙梅努努嘴：“那你行李箱怎麽辦？”
江思渺的行李箱已經被季淩風放進了後備箱裏，拿出來是不可能了。當然除了行李箱外，更值得一提的是，她今晚睡哪？
要一直僵持下去，她還怎麽回季淩風住處？？！！
柏芙梅掙紮著抽出胳膊，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年多沒見，你們肯定有好多話要說，乖啦，好好談談。”
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江思渺再談起季淩風好像換了一副神情，裏面有傷心，有無奈，還有一絲憤怒。
她試圖追問過，但沒問出什麽結果。
今晚是他們冰釋前嫌的機會，她可不要當電燈泡。
柏芙梅跑得賊快，眨眼消失在人群中。
江思渺去追她，被季淩風扯住了胳膊，“上車。”
江思渺搖頭：“我、我打車走。”
季淩風似是無奈道：“渺渺，上車。”
“……”江思渺還是沒動。
季淩風又說：“乖。”
江思渺被這聲乖所俘，乖乖收起身上的刺，跟著他上了車。一年未見，她其實想他想得心都疼了。
她想摸摸他的臉，牽牽他的手。
想抱著他撒撒嬌，告訴他，她有多麽想他。
想和他講很多很多的話，告訴他，這一年她有多麽努力，有多麽拼，她的業務能力提高了。
她變得很棒了。
可不管她怎麽變，她還是那個悄悄喜歡著他的傻姑娘。
喜歡到每次聽到他的名字，心都會顫抖。
她又寫了好多的日記，上面都是關於他的事情，她想他，念他……
回程途中路過賣糖葫蘆的小店，季淩風停下車，小跑著走進店裏，出來的時候手裏拿著好多的糖葫蘆。
細數下十二串。
他坐進車裏，把糖葫蘆遞給她，語氣輕柔道：“答應了每個月都給你買，我失言了。乖，哥哥一次補上，好不好？”
“……”江思渺紅了眼眶。
“別生我氣了？行不行？”
“……”
季淩風握住江思渺的手，眸光在她臉上游走，輕輕捏了捏她的臉，心疼道：“瘦了。”
江思渺哪受的了他這副神情，這副語氣，眼淚不爭氣地流下，吸吸鼻子：“你也瘦了。”
原本臉上還有些肉，一年折騰下來，肉都沒了。皮膚也不似之前的白皙，臉上也沒了光澤。
碎發垂在額前，眼珠凹陷，整個人看起來清瘦得很。
讓人心疼得無法呼吸。
江思渺所有的火氣，在對視中煙消雲散，她目不轉睛凝視著他，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
季淩風空出手給她摸眼淚，摸完，雙手托起她的下巴，溫溫柔柔說：“渺渺，我好想你。”
還有，那個一年的約定是不是該兌現了？
江思渺凝視著他的臉，記憶恍惚間拉扯到那晚的通話，女人說季淩風在換衣服，她匆匆過了電話。
身子下滑，像個傻子一樣呆楞的坐在地上，也不知坐了多久，手機鈴聲響起，有人發來了視頻通話。
她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頭像，眼睛好像被什麽擋住，朦朧朧的越發看不清。
鈴聲響了好久，她征楞地看著，眼角似乎有東西溢出，浸濕了衣服，心裏說不出的委屈，想問那個女人是誰？
她為什麽會出現在她的房間？
她為什麽在他換衣服的時候出現？
還有，那個約定到底算數麽？
試圖張了張嘴，可是發不出一點聲音，她把手機倒扣在地上，任它一直響。打完點滴回到家裏，撲在了床上。
在診療室不敢哭出聲，這裏沒人看，她放肆地哭了好久。
枕巾都給弄濕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睡意朦朧中手機又響了，她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按下了接聽鍵。
季淩風的聲音傳來，很急切，蹙眉問她是不是有事？為什麽不接電話？
那些質問的話到嘴邊改了口，江思渺牽強笑笑，“沒事，只是感冒了。”
季淩風神色變暗，叮囑了好多話，但始終沒提剛才那個女人的事，正當江思渺要問他時，旁邊傳來說話聲：“季主任，那邊催呢？”
季淩風說了聲抱歉，掛了電話。
江思渺吸吸鼻子，眼淚再次決堤。
委屈。
嫉妒。
吃醋。
還有……
好想他。
幾種感覺交織在一起，她吃不好睡不好，病得更嚴重了，最後只能住院，身體徹底恢覆是半個月後。
這期間，她和季淩風都沒聯系。
她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
他也從未提起過，就好像從來沒這個人一樣。
……
車上，糖葫蘆被擺在一邊，江思渺手指在玻璃窗上寫寫畫畫，季淩風側眸看過來，嘴角揚起淺淡的笑，這一幕曾多次出現在夢中。
她每次畫完都會挽著他胳膊，要他誇。
哪次不誇，小姑娘都會鼓起腮幫子坐角落裏生悶氣。他伸手從她背後抱過來，把人緊緊攬在懷裏。
下巴抵著她肩膀，唇貼上她的耳畔，柔聲細語道：“我們渺渺真棒，畫的真好。”
江思渺聽後，偏頭嘟嘴求獎勵。
季淩風手上移，扣住她的頭，輕輕吻上她的唇……
夢境很美，只是醒來後難免失落，身旁沒有那個嘰嘰喳喳求獎勵的人，也沒有羞答答叫他哥哥的人。
他記得有一次睡夢中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整杯水都灑在襯衣上，突然有緊急情況發生，同行的醫生來叫他，他急著去換衣服，話都沒多說。
出來的時候，女醫生還站在那，手裏拿著他的手指，吱吱唔唔說：“那個……季主任，你、你未婚妻來電話了。”
季淩風接過手機冷冷嗯了一聲，後來忙著工作，把這茬事給忘了。
臨回來前，大家聚會，女醫生喝多，醉意朦朧中，紅著眼眶說：“季主任，有、有件事，我要和你講一下。那、那次你未婚妻打、打來電話，我、我是故意接的。我、我告訴她，你、你在換衣服。”
季淩風沈著臉睨向她，“然後呢？”
“然後，她、她就……掛了。”女醫生頭一栽，倒在了桌子上，嘴裏說著醉話，“她、她應該是生、生氣了吧。哪、哪個女孩子能、能接受喜歡的人和其他女人在、在一起……”
季淩風握著杯子的手指緊緊攥緊，鏡片下的眸子，再無一絲光亮。
片刻後，他轉頭看了眼窗外，月明星稀，很美麗。他的女孩……
還好吧。
江思渺轉頭間和季淩風的眼神撞到一起，她心猛地一顫，“你、你在看什麽？”
季淩風收回思緒，唇角揚起笑，淡聲說：“看你。”
“……”江思渺挑眉，“什麽？”
“哦，”季淩風努努嘴，“看你畫的畫，很漂亮。”
江思渺也回頭看了一眼，亂糟糟的，都沒達到她的正常水平，一點都不漂亮。
一年沒見，他都會哄人了。
是誰教導的呢？
是那個女人？？
江思渺手指攪著衣擺，心情說不出得糟糕，心裏好像被什麽揪了一下，痛得無法呼吸。
她低下頭，長籲兩口氣，默默緩解痛感。
季淩風見狀，眉梢微蹙，“怎麽了？不舒服？”
江思渺剛要說不，話到嘴邊改了口，“嗯，不舒服，所以，你要怎麽做？”
季淩風一腳踩下剎車，下一秒，調轉方向，速度太快，根本沒給江思渺反應的時間。
江思渺看著路邊閃爍的霓虹燈，問他：“去幹嘛？”
季淩風低沈回：“醫院。”
江思渺搖頭：“我不去醫院。”
季淩風說：“你不舒服。”
“……”江思渺終於知道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抿抿唇，“我沒有不舒服。”
“……”季淩風沒理她。
“我真沒事。”
“……”
“好好好，我剛才騙了你，行了吧。”
“……”
半晌後，季淩風降低車速，“為什麽要騙我？”
“那是因為——”江思渺撅嘴，細說：那是因為你也騙我了。
你說你工作很忙。
說沒時間聯系。
可你卻……
江思渺心底湧出酸澀感，有些話她能問嗎？
立場是什麽？
他和她又有什麽關系？
哦，忘了，他們是未婚夫妻。
只是，他從不認可。
江思渺臉上浮現一抹嘲諷的笑，笑自己傻。
季淩風睨著她，輕柔問：“因為什麽？”
江思渺迎上他的視線，語氣淡淡道：“因為……好玩。”
也不知這個理由季淩風信沒信，反正最後醫院沒去成，車子調轉方向再次朝家駛去。
飛機餐不好吃，江思渺幾乎一口都沒吃，到了家，聞熟悉的味道，和元帥大黃玩了一會兒，肚子開始咕咕叫起來。
她不太好意思瞄了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一眼，抿抿唇，“我、我先去洗澡。”
也不等季淩風回，匆匆進了臥室。
片刻後，又拿著換洗的衣服去了衛生間。
季淩風打開冰箱，裏面有很多吃的喝的，都是他昨天采購的。昨天從索馬裏回來，他沒顧上休息，馬不停蹄去了超市，買了很多，而且都是她喜歡吃的。
季淩風從中拿出幾樣，去了廚房。
沒多久，廚房裏傳來切菜的聲音。
季大主任又開始大展廚藝。
江思渺從衛生間出來時，桌子上已經擺了好幾盤菜，魚、蝦、排骨、雞、螃蟹、西紅柿炒蛋、素炒西芹、還有一盆丸子湯。
她瞠目結舌地凝視著，好久後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做的？”
季淩風把碗放下，拉開椅子：“來，吃飯。”
江思渺本想繼續這樣繃著，能不理他就不理他，可是吧，她這人不大有原則，撐了還沒一分鐘，繳械投降。
生氣雖生氣，但見他辛苦忙碌，心裏還是升出一絲感動。再說了，浪費糧食可恥，她不能浪費。
毛巾放回衛生間，她坐在了季淩風對面。
這些菜別說吃了，就是看著也能讓人流口水，她抿抿唇，拿起筷子，突然不知道先向哪盤下手。
猶疑間，碗裏放了一塊排骨，然後是剝好的蝦，螃蟹，還有把魚，上面的魚刺已經剔除幹凈。
季淩風努努嘴：“吃吧。”
“嗯，好。”江思渺也不扭捏了，美食當前，當然是餵飽自己更重要。
她吃得很快，不多時，嘴角粘了料汁，紅紅的像是果醬。
“不錯。”
“好吃。”
“真香。”
生氣歸生氣，但該誇的時候她也不吝嗇，彎著眉眼說：“你的廚藝可以媲美廚師了。”
季淩風不急不慢道：“我沒想給別人做。”
江思渺啃著排骨問：“那你想給誰做？”
季淩風目光灼灼道：“你。”
“咳咳。”江思渺被嗆到，眼淚都給逼出來了，她拿過一旁的水杯仰頭灌了一杯水，順順氣，繼續吃。
吃的時候還不忘偷瞄兩眼，男人額前的發絲落到眉梢處，眼尾輕揚，隱隱露著幾分笑意。
她吧唧兩下嘴，心說：有了別的女人還撩她。
太壞了。
季淩風邊吃邊看她，眼神大肆肆，一點避諱的意思也沒有，看著看著，他眼神在某處聚焦，緩緩伸出手。
身體前傾，隔著桌子，拇指碰觸上她的唇角，輕輕擦拭掉紅色的湯汁，隨後把拇指放進了自己嘴裏。
慢慢吸吮。
嘴角揚笑，眼神撩人。
江思渺：…………
“啪嗒。”她手裏的排骨掉桌子上，顫著眼睫回視，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浮著光。
是他瘋了？
還是她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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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冬來, 轉眼又到了冬季。
第一場初雪不期而至，江思渺忙完一天的工作，和柏芙梅走在回公寓的路上, 算算日子還有兩個月她們就要回北城了。
可惜的是，北城裏沒有她想見到那個人。
她的哥哥在遙遠的索馬裏。
那裏的疫情依舊很嚴重。
江思渺仰頭看向漆黑的夜空，雪花從天而降，有幾片落到她長睫上，她輕嘆一聲, 嘆息裏夾雜著落寞。
柏芙梅湊近擡肘撞了她一下, “怎麽？又想季主任了？”
江思渺大方承認，“嗯, 想了。”
柏芙梅伸手戳了戳她胸口，挑挑眉, 促狹說：“有多想啊。”
江思渺拍掉她的手，眼尾高高挑起, “好想, 好想。”
她伸手抱住柏芙梅, “你能把他給我變來嗎？我就看一眼，一眼就好。”
她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季淩風了, 有多久呢？他走後半個月通過一次視頻後，就再也沒聯系過。
心裏想得發疼, 可是又沒辦法。
有的時候她真希望自己能長對翅膀飛著去，不管不顧，就這麽跟著他。
柏芙梅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好啦, 別難過了, 高付率說了, 再有三個月，哦，不，兩個月，兩個月季主任他們就能回來了。”
江思渺咬咬唇，兩個月？要過好久啊。
她耷拉著嘴角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連最喜歡吃的棉花糖都視而不見了。
柏芙梅見狀，又跑著給她買了兩串糖葫蘆，在她眼前晃啊晃，輕哄，“來，吃點。”
江思渺搖頭：“沒胃口。”
柏芙梅蹙眉：“季主任可說了，要我把你照顧好，回頭你要是瘦了，他可會找我算賬的。不行，你必須出點。”
說著把糖葫蘆放她唇邊，江思渺拗不過她，只好吃了一顆，糖葫蘆入口那刻，她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上次吃糖葫蘆還是季淩風給她買的。
她記得那天天氣很不好，下著淅瀝瀝的小雨，車子行駛到半路，她戳了戳他的手背，撒嬌道：“我想吃。”
季淩風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滿眼都是寵溺，“好，等著。”
她扒著車窗看著他，雨幕裏，他影子被拖曳得很長很長。情不自禁間，她張口叫了聲：“哥哥。”
季淩風舉著黑傘，慢慢轉身回頭看她，傘檐挑高，露出他精致的下頜線，往上是性感的嘴唇。
再往上，是他狹長的眸子，四目相對那刻，她心狂跳。紅著臉，彎起眉眼揮了揮手：“快點回來。”
季淩風點點頭，朝前方走去。
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兩串糖葫蘆，一串是山楂的，一串是草莓的。江思渺接過糖葫蘆，眸光無意中落到他肩頭，這才註意到他左肩是濕的。
黑色西裝上掛著水漬。
她拿起紙巾邊擦拭邊問：“怎麽弄成這樣了？不是打著傘去的嗎？”
季淩風順手接過她的紙巾，輕飄飄說了句：“沒事。”
最後也沒說明是怎麽弄得。
還是高付率有次說漏了嘴，嘰嘰喳喳道：“小表嫂，我表哥對你可是一百一的啊，你可不能不要他。”
江思渺翻翻白眼，“你哪看到他對我一百一了。”
“糖葫蘆呀，昨天我可看到他去給你買糖葫蘆了，他長這麽大，什麽時候給女孩子買過東西。”高付率湊近，撇撇嘴，“別說女孩子了，我就是想讓他買個東西比登天還難呢。”
江思渺：“……”
“還有啊，他怕弄濕了你那兩串糖葫蘆，竟然自己淋雨。”高付率扯了扯自己的左肩，“就這濕了一大片呢。”
“……”
江思渺呆呆楞楞一副被定格住的樣子，好久後，才問：“真的？”
高付率冷聲說：“假的。”
……
“渺渺，你怎麽又哭了？”柏芙梅發現江思渺真的是水做的，每每一提到那個人肯定落淚。
她拿出紙巾輕輕為她擦拭眼淚，“姑奶奶我錯了，求求了，別哭了啊。”
她雙手合十低頭叩拜，逗樂了江思渺。
江思渺破涕為笑：“去你的。”
兩人又走了一會兒，站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回了公寓。
房子是季淩風找朋友租的，裏面的家具也是他親自購置的，江思渺躺在床上，順手拉過小兔子玩偶，輕輕按了下它的肚子。
有道低沈的聲音傳出：
“渺渺乖，睡覺覺，渺渺乖，睡覺覺……”
江思渺拉過被子蓋住臉，忍不住抽噎兩聲。她手放下來的時候無意中砸到小兔子的肚子，又有一道聲音傳來：
“渺渺，記得，不許忘了哥哥。渺渺，記得，不許忘了哥哥……”
江思渺聽到聲音掀開被子，撈過小兔子玩偶，臉上露出笑意，心裏喊了一千遍：哥哥，哥哥……
正在忙碌的季淩風冷不丁打了幾聲噴嚏，旁邊女醫生搭話，“季主任您還好吧？”
季淩風：“嗯。”
“最近這裏降溫，我看您穿得挺少的，”女醫生紅著臉說，“我這有多餘的男士襯衣，給您穿——”
季淩風拒絕：“不用了。”
女醫生：“您別有負擔，我就是——”
季淩風再次打斷她的話，“家裏小朋友會生氣。”
“小朋友？”女醫生詫異道，“那是？”
季淩風眼前浮現一張可愛的臉，眼睛大大，眼睫長長的，嘴角彎彎的，笑得時候兩顆尖尖虎牙明目張膽跑出來。
晃夠了，又悄悄溜回去。
他轉頭看向窗外，淡聲道：“未婚妻。”
阿嚏，江思渺昨晚聽了一晚上小兔子說話，因為太興奮，被子忘了蓋，這不，醒來後，臉慘白，鼻子發癢，喉嚨疼，看樣子是感冒了。
柏芙梅擡手摸摸她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應該沒發燒。”
但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拿出溫度計，讓江思渺量了量，確實沒發燒。
她說：“要不你今天請假吧？”
江思渺搖頭：“不用了，昨天入院的那些病人都要檢查，本來人手就不夠，我要是再請假，大家會更忙。”
“可是你身體？”
“我身體沒事。一會兒吃點感冒藥就好。”
她想的挺簡單，工作結束後，吃點感冒藥擋一擋，應該會好。
事與願違，她吃了感冒藥也沒好，病情反而加重了，咳嗽發燒一起進攻，下午開始，頭暈眼花，渾身沒勁。
護士長見狀，準了她的假，要她去看病。
江思渺拖著生病的身體去了門診樓，溫度計顯示：39.5度，發燒，需要打點滴。
她挺發怵打針的，看到枕頭就發抖，手指顫著問醫生：“可不可以不打？”
醫生比較忙，只給了兩個字：“不行。”
最後江思渺只好同意打吊針，她交費後，坐到椅子上靜靜等著去了。人生病的時候最脆弱，難免傷感，看著其他病人都有人陪著，就她自己是一個人，心裏忽然挺不是滋味的。
拿出手機劃開屏幕，垂眸凝視著備忘錄裏的電話號碼，手指反覆摩挲，想打，又覺得不妥。
可不打又有些不甘心。
掙紮片刻後，心一橫打了出去，鈴聲響了許久那邊才接通，和上次那個非洲人誤接電話不同，這次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
聲音很甜。
是……
女人的聲音。
“餵，哪位？”女人說。
江思渺聽著女人的聲音，還以為自己撥錯了，頓了一下，道：“抱歉，打錯了。”
“你是渺渺吧？”女人說。
江思渺楞了一會兒，“嗯，是我。”
女人：“你沒打錯，這是季主任的手機，季主任他——他在換衣服。”
“……”
換衣服？
這個時間換衣服？
哥哥換衣服，為什麽她在？
她是誰？？？
江思渺腦海中閃過十萬個為什麽，心情瞬間低落，她輕咳一聲：“那行，那我不打擾你們了。”
她匆匆掛點電話，根本沒聽清女人後面又說了什麽。
大腦一片空白，所有力氣瞬間被抽走，疼痛蔓延，她從椅子上滑落下來，蹲坐在地上，巴掌大的臉上再無一絲血色。
哥哥……
你遵守約定了嗎？
—
時間游走，到了3月，江思渺柏芙梅還有其他幾個護士，外派學習任務完成，下午，坐上飛機回到了北城。
北城的天很藍，空氣很清新，花兒也很美，風吹來，搖曳間生出好看的舞姿。
柏芙梅展開雙臂，大喊了一聲：“姐終於回來了！”
江思渺伸手挽上她的胳膊，輕聲問：“你的白馬王子呢？這種時候他不應該來接機嗎？我看啊，男朋友做的這麽不合格，還是換一個吧？”
柏芙梅點點頭，“你說的對，換一個。”
她話音剛落，有人抱著花走來，一大束玫瑰花，邊走邊說：“換？換什麽換？誰說要換了我？”
柏芙梅叉腰道：“我，怎麽不服氣嗎？”
高付率舉高花，狗腿道：“服氣必須服氣。”
他把花塞柏芙梅手裏，扯著她袖子說：“別換了。”
柏芙梅：“那你改嗎？”
高付率：“改，必須改。”
柏芙梅逗人完畢，伸開胳膊，“抱抱。”
高付率一把抱起她，也不管是不是有人在看，低頭偷親了一下。
周圍傳來淺笑聲，江思渺搖搖頭，似乎對於他們這種人前撒狗糧的行為已經免疫了。
果然人家的愛情才是愛情，她的呀。
……沒了。
江思渺提了提肩上的包，隨著人流朝前走去，走著走著，前方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身米黃色風衣，內搭白襯衣，黑色西裝褲，他單手抄兜，倚車而站，眉宇間掛著淺淺的笑意。
江思渺眸光從他臉上落到他領帶上，仔細瞧了幾眼，認出這是她之前送他的那條。
上面的領帶夾是她後來補送的。
她依稀還記得當初為了學會打領帶，她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偷偷練了好久，只不過沒過關，後來還是他親自教的。
男人教的時候一點都不上心，手指若有似無地碰觸著她的手，一本正經地撩人。
她當時緊張的要命，心差點跳出來……
江思渺想得太入迷，沒註意到季淩風什麽時候走到了她面前，他伸手去拉她的行李箱，溫溫柔柔說：“給我。”
江思渺仰頭睨了他一眼，耳邊再次響起那個女人的聲音，賭氣似地哼了一聲：“不用了。”
手拉著箱子向後移了移。
季淩風以為是太長時間沒見她生氣了，輕哄：“太重，給我。”
江思渺蹙眉說：“沒關系，我可以。不用麻煩了。”
說著拉起拉桿朝前走去。
越過他的時候，步子都沒停，似乎是不相幹的人。
季淩風楞了半秒，轉身握上她的手腕，從她手中取過行李箱，定定說：“我來。”
後方傳來說笑聲，都是醫院裏的同事，江思渺不想讓他們看出什麽，遂放棄了掙紮，慢慢松開手。
季淩風把行李箱放進了後備箱。
高付率牽著柏芙梅的手走近，打趣道：“季主任您也來接機啊？不是，您來怎麽沒和我說一聲啊。早知道這樣，咱就開一輛車了。”
季淩風白了高付率一眼，眼神警示他閉麥。
其他人不明所以，看看高付率又看看季淩風，笑著打圓場：“這說明，季主任重視我們啊。”
“對對對。季主任體恤下屬。”
“謝謝季主任。”
“季主任辛苦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一人一句拍著馬屁。
江思渺翻翻白眼，一點也不想聽下去，擡腳朝前走。
柏芙梅輕喚了她一聲，“渺渺，你急什麽？”
江思渺沈聲說：“急著拉屎。”
話落，四周安靜下來。
幾個人面面相覷一眼，總覺得不太對勁，可至於是哪，一時還沒挖掘出來。
季淩風的臉有些冷了。
高付率拍拍手，“我車在那邊，大家跟我來。”
他對著柏芙梅挑了下眉，示意她跟上。
柏芙梅轉身要走，誰知胳膊被人拉住，江思渺抿抿唇，低聲說：“你陪我坐季淩風的車。”
柏芙梅搖頭：“不要。”
人家小情侶溝通感情她坐那幹嘛？
再說了，她可不想當炮灰。
江思渺堅持：“你要是不坐，那我也不坐了。”
柏芙梅努努嘴：“那你行李箱怎麽辦？”
江思渺的行李箱已經被季淩風放進了後備箱裏，拿出來是不可能了。當然除了行李箱外，更值得一提的是，她今晚睡哪？
要一直僵持下去，她還怎麽回季淩風住處？？！！
柏芙梅掙紮著抽出胳膊，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年多沒見，你們肯定有好多話要說，乖啦，好好談談。”
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江思渺再談起季淩風好像換了一副神情，裏面有傷心，有無奈，還有一絲憤怒。
她試圖追問過，但沒問出什麽結果。
今晚是他們冰釋前嫌的機會，她可不要當電燈泡。
柏芙梅跑得賊快，眨眼消失在人群中。
江思渺去追她，被季淩風扯住了胳膊，“上車。”
江思渺搖頭：“我、我打車走。”
季淩風似是無奈道：“渺渺，上車。”
“……”江思渺還是沒動。
季淩風又說：“乖。”
江思渺被這聲乖所俘，乖乖收起身上的刺，跟著他上了車。一年未見，她其實想他想得心都疼了。
她想摸摸他的臉，牽牽他的手。
想抱著他撒撒嬌，告訴他，她有多麽想他。
想和他講很多很多的話，告訴他，這一年她有多麽努力，有多麽拼，她的業務能力提高了。
她變得很棒了。
可不管她怎麽變，她還是那個悄悄喜歡著他的傻姑娘。
喜歡到每次聽到他的名字，心都會顫抖。
她又寫了好多的日記，上面都是關於他的事情，她想他，念他……
回程途中路過賣糖葫蘆的小店，季淩風停下車，小跑著走進店裏，出來的時候手裏拿著好多的糖葫蘆。
細數下十二串。
他坐進車裏，把糖葫蘆遞給她，語氣輕柔道：“答應了每個月都給你買，我失言了。乖，哥哥一次補上，好不好？”
“……”江思渺紅了眼眶。
“別生我氣了？行不行？”
“……”
季淩風握住江思渺的手，眸光在她臉上游走，輕輕捏了捏她的臉，心疼道：“瘦了。”
江思渺哪受的了他這副神情，這副語氣，眼淚不爭氣地流下，吸吸鼻子：“你也瘦了。”
原本臉上還有些肉，一年折騰下來，肉都沒了。皮膚也不似之前的白皙，臉上也沒了光澤。
碎發垂在額前，眼珠凹陷，整個人看起來清瘦得很。
讓人心疼得無法呼吸。
江思渺所有的火氣，在對視中煙消雲散，她目不轉睛凝視著他，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
季淩風空出手給她摸眼淚，摸完，雙手托起她的下巴，溫溫柔柔說：“渺渺，我好想你。”
還有，那個一年的約定是不是該兌現了？
江思渺凝視著他的臉，記憶恍惚間拉扯到那晚的通話，女人說季淩風在換衣服，她匆匆過了電話。
身子下滑，像個傻子一樣呆楞的坐在地上，也不知坐了多久，手機鈴聲響起，有人發來了視頻通話。
她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頭像，眼睛好像被什麽擋住，朦朧朧的越發看不清。
鈴聲響了好久，她征楞地看著，眼角似乎有東西溢出，浸濕了衣服，心裏說不出的委屈，想問那個女人是誰？
她為什麽會出現在她的房間？
她為什麽在他換衣服的時候出現？
還有，那個約定到底算數麽？
試圖張了張嘴，可是發不出一點聲音，她把手機倒扣在地上，任它一直響。打完點滴回到家裏，撲在了床上。
在診療室不敢哭出聲，這裏沒人看，她放肆地哭了好久。
枕巾都給弄濕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睡意朦朧中手機又響了，她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按下了接聽鍵。
季淩風的聲音傳來，很急切，蹙眉問她是不是有事？為什麽不接電話？
那些質問的話到嘴邊改了口，江思渺牽強笑笑，“沒事，只是感冒了。”
季淩風神色變暗，叮囑了好多話，但始終沒提剛才那個女人的事，正當江思渺要問他時，旁邊傳來說話聲：“季主任，那邊催呢？”
季淩風說了聲抱歉，掛了電話。
江思渺吸吸鼻子，眼淚再次決堤。
委屈。
嫉妒。
吃醋。
還有……
好想他。
幾種感覺交織在一起，她吃不好睡不好，病得更嚴重了，最後只能住院，身體徹底恢覆是半個月後。
這期間，她和季淩風都沒聯系。
她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
他也從未提起過，就好像從來沒這個人一樣。
……
車上，糖葫蘆被擺在一邊，江思渺手指在玻璃窗上寫寫畫畫，季淩風側眸看過來，嘴角揚起淺淡的笑，這一幕曾多次出現在夢中。
她每次畫完都會挽著他胳膊，要他誇。
哪次不誇，小姑娘都會鼓起腮幫子坐角落裏生悶氣。他伸手從她背後抱過來，把人緊緊攬在懷裏。
下巴抵著她肩膀，唇貼上她的耳畔，柔聲細語道：“我們渺渺真棒，畫的真好。”
江思渺聽後，偏頭嘟嘴求獎勵。
季淩風手上移，扣住她的頭，輕輕吻上她的唇……
夢境很美，只是醒來後難免失落，身旁沒有那個嘰嘰喳喳求獎勵的人，也沒有羞答答叫他哥哥的人。
他記得有一次睡夢中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整杯水都灑在襯衣上，突然有緊急情況發生，同行的醫生來叫他，他急著去換衣服，話都沒多說。
出來的時候，女醫生還站在那，手裏拿著他的手指，吱吱唔唔說：“那個……季主任，你、你未婚妻來電話了。”
季淩風接過手機冷冷嗯了一聲，後來忙著工作，把這茬事給忘了。
臨回來前，大家聚會，女醫生喝多，醉意朦朧中，紅著眼眶說：“季主任，有、有件事，我要和你講一下。那、那次你未婚妻打、打來電話，我、我是故意接的。我、我告訴她，你、你在換衣服。”
季淩風沈著臉睨向她，“然後呢？”
“然後，她、她就……掛了。”女醫生頭一栽，倒在了桌子上，嘴裏說著醉話，“她、她應該是生、生氣了吧。哪、哪個女孩子能、能接受喜歡的人和其他女人在、在一起……”
季淩風握著杯子的手指緊緊攥緊，鏡片下的眸子，再無一絲光亮。
片刻後，他轉頭看了眼窗外，月明星稀，很美麗。他的女孩……
還好吧。
江思渺轉頭間和季淩風的眼神撞到一起，她心猛地一顫，“你、你在看什麽？”
季淩風收回思緒，唇角揚起笑，淡聲說：“看你。”
“……”江思渺挑眉，“什麽？”
“哦，”季淩風努努嘴，“看你畫的畫，很漂亮。”
江思渺也回頭看了一眼，亂糟糟的，都沒達到她的正常水平，一點都不漂亮。
一年沒見，他都會哄人了。
是誰教導的呢？
是那個女人？？
江思渺手指攪著衣擺，心情說不出得糟糕，心裏好像被什麽揪了一下，痛得無法呼吸。
她低下頭，長籲兩口氣，默默緩解痛感。
季淩風見狀，眉梢微蹙，“怎麽了？不舒服？”
江思渺剛要說不，話到嘴邊改了口，“嗯，不舒服，所以，你要怎麽做？”
季淩風一腳踩下剎車，下一秒，調轉方向，速度太快，根本沒給江思渺反應的時間。
江思渺看著路邊閃爍的霓虹燈，問他：“去幹嘛？”
季淩風低沈回：“醫院。”
江思渺搖頭：“我不去醫院。”
季淩風說：“你不舒服。”
“……”江思渺終於知道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抿抿唇，“我沒有不舒服。”
“……”季淩風沒理她。
“我真沒事。”
“……”
“好好好，我剛才騙了你，行了吧。”
“……”
半晌後，季淩風降低車速，“為什麽要騙我？”
“那是因為——”江思渺撅嘴，細說：那是因為你也騙我了。
你說你工作很忙。
說沒時間聯系。
可你卻……
江思渺心底湧出酸澀感，有些話她能問嗎？
立場是什麽？
他和她又有什麽關系？
哦，忘了，他們是未婚夫妻。
只是，他從不認可。
江思渺臉上浮現一抹嘲諷的笑，笑自己傻。
季淩風睨著她，輕柔問：“因為什麽？”
江思渺迎上他的視線，語氣淡淡道：“因為……好玩。”
也不知這個理由季淩風信沒信，反正最後醫院沒去成，車子調轉方向再次朝家駛去。
飛機餐不好吃，江思渺幾乎一口都沒吃，到了家，聞熟悉的味道，和元帥大黃玩了一會兒，肚子開始咕咕叫起來。
她不太好意思瞄了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一眼，抿抿唇，“我、我先去洗澡。”
也不等季淩風回，匆匆進了臥室。
片刻後，又拿著換洗的衣服去了衛生間。
季淩風打開冰箱，裏面有很多吃的喝的，都是他昨天采購的。昨天從索馬裏回來，他沒顧上休息，馬不停蹄去了超市，買了很多，而且都是她喜歡吃的。
季淩風從中拿出幾樣，去了廚房。
沒多久，廚房裏傳來切菜的聲音。
季大主任又開始大展廚藝。
江思渺從衛生間出來時，桌子上已經擺了好幾盤菜，魚、蝦、排骨、雞、螃蟹、西紅柿炒蛋、素炒西芹、還有一盆丸子湯。
她瞠目結舌地凝視著，好久後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做的？”
季淩風把碗放下，拉開椅子：“來，吃飯。”
江思渺本想繼續這樣繃著，能不理他就不理他，可是吧，她這人不大有原則，撐了還沒一分鐘，繳械投降。
生氣雖生氣，但見他辛苦忙碌，心裏還是升出一絲感動。再說了，浪費糧食可恥，她不能浪費。
毛巾放回衛生間，她坐在了季淩風對面。
這些菜別說吃了，就是看著也能讓人流口水，她抿抿唇，拿起筷子，突然不知道先向哪盤下手。
猶疑間，碗裏放了一塊排骨，然後是剝好的蝦，螃蟹，還有把魚，上面的魚刺已經剔除幹凈。
季淩風努努嘴：“吃吧。”
“嗯，好。”江思渺也不扭捏了，美食當前，當然是餵飽自己更重要。
她吃得很快，不多時，嘴角粘了料汁，紅紅的像是果醬。
“不錯。”
“好吃。”
“真香。”
生氣歸生氣，但該誇的時候她也不吝嗇，彎著眉眼說：“你的廚藝可以媲美廚師了。”
季淩風不急不慢道：“我沒想給別人做。”
江思渺啃著排骨問：“那你想給誰做？”
季淩風目光灼灼道：“你。”
“咳咳。”江思渺被嗆到，眼淚都給逼出來了，她拿過一旁的水杯仰頭灌了一杯水，順順氣，繼續吃。
吃的時候還不忘偷瞄兩眼，男人額前的發絲落到眉梢處，眼尾輕揚，隱隱露著幾分笑意。
她吧唧兩下嘴，心說：有了別的女人還撩她。
太壞了。
季淩風邊吃邊看她，眼神大肆肆，一點避諱的意思也沒有，看著看著，他眼神在某處聚焦，緩緩伸出手。
身體前傾，隔著桌子，拇指碰觸上她的唇角，輕輕擦拭掉紅色的湯汁，隨後把拇指放進了自己嘴裏。
慢慢吸吮。
嘴角揚笑，眼神撩人。
江思渺：…………
“啪嗒。”她手裏的排骨掉桌子上，顫著眼睫回視，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浮著光。
是他瘋了？
還是她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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