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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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子掉下來, 正好落江思渺腳上，她回過神，大張的嘴巴倏然合上, 速度太快，不小心咬了舌頭。
痛楚傳來，她捂著唇發出“嘶”的一聲，眉毛皺到一起，臉上的表情有些難以描述。
疼痛裏還夾雜著一抹羞澀, 想起他剛才把拇指放嘴裏的情景, 小鹿亂撞，心又怦怦跳起來。
他是故意的吧？
故意撩她。
季淩風站起身, 剛要走過來，江思渺伸手制止：“你、你別動。”
季淩風停住, 雙手按在桌面上，身體還是呈現前傾的姿勢, 頭低垂, 眸光熠熠道：“張開嘴, 我看看。”
江思渺拒絕他的提議，捂著唇搖頭：“不、不用了。”
季淩風在別的事情上或許能商量, 但事關她，沒得商量, 語言不行，他直接行動。
走到她身旁，屈膝半蹲，伸手拉下她的手。食指挑高她的下巴, 輕輕柔柔說：“張嘴。”
“……”
“我只是看看。”
“……”
“乖。”
“……”
江思渺沒骨氣地妥協了, 乖乖張嘴, 探出舌尖，上面有深深的齒痕印記，不過還好，沒有流血。
季淩風仔細看了看，確定沒什麽大事，示意她把唇閉上，起身去廚房裏拿了一杯冰水，叮囑她：“只能喝一點。”
江思渺這會兒正急需降火，看到冰水眼前一亮，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大口，還要再喝，杯子易主。
她看著空空的手，挑眉道：“我還沒喝夠。”
季淩風：“可以了。”
江思渺撒嬌：“我還要喝。”
季淩風回：“喝多會胃痛。”
江思渺眉一挑，“我不怕痛。”
季淩風淡淡說：“我怕。”
“嗯？”
“我會心疼。”
“……”
江思渺眨眨眼，什、什麽意思？
他、他剛剛說什麽？
心疼？
心疼誰？
是她嗎？？
江思渺貝齒咬咬唇，小心翼翼問：“你、你心疼什麽？”
季淩風把水杯放下，仰頭睨向她，眼神溫柔，像是裹著春風，“你。”
“呃？”
“心疼你。”
“……”
幾秒後，江思渺站起身，面紅耳赤道：“我、我吃飽了，先、先去休息。”
她踩著拖鞋吧嗒吧嗒跑開。
“砰”關門聲傳來。
季淩風睨著緊閉的房門，漸漸揚起笑，他的小姑娘啊，到底什麽時候能開竅呢？
起身，他坐到餐桌前，繼續吃飯。
其實，他已經好久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疫情嚴重的時候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到處都是患者，到處都是□□聲，他們拼盡全力搶救。
不遺餘力的……
救。
在那個時間裏，愛情成了奢侈品，他甚至不能多想她，因為每想一次，思念便多一分。
他的小姑娘有沒有好好吃飯。
工作上是否順心？
有沒有男人在追她？
還有……她沒忘了他吧？？
所幸現在回來了，失去的那一年光陰，他會一點點找回來，他的小姑娘只能喜歡他。
江思渺後背貼著墻許久未動，眼睫忽閃間落下一片影，燈光間雜在影裏隱隱浮動。
眼尾翹起漾出一彎弧，宛若掛在天間的一輪彎月。
須臾，有笑意悄悄從她眼底溜出來，她擡手摸上胸口，心跳得很快。
江思渺忍不住想起他說話時的樣子，眼尾上揚，目光灼灼，嘴角掛著淺笑，明明是一本正經地說，可落在人耳中，卻帶著莫名的蘇感。
他說：心疼你。
他說：心疼你。
他說：心疼你。
江思渺伸手捂住羞紅的臉，跺跺腳，命又沒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抱著小兔子玩偶愛不釋手，不停回放著季淩風說的話。
“渺渺，乖乖，睡覺覺，渺渺，乖乖，睡覺覺……”
“渺渺，記得，不許忘了哥哥。渺渺，記得，不許忘了哥哥……”
江思渺在床上連滾幾圈，頭埋進了枕頭裏，嘴裏一直念叨：“哥哥，哥哥。”
“砰砰。”敲門聲傳來。
她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撩開臉上淩亂的發絲，偏頭問：“誰？”
“我。”季淩風的聲音悠悠傳來。
“有事？”江思渺問。
“牛奶。”季淩風說，“我給你送牛奶。”
江思渺這會兒不太想見他，覺得不好意思，“那個……謝謝你啊，我、我不想喝。”
季淩風改變策略，先哄著她把門打開，“啊——”
江思渺聽到聲音緊張地問：“怎麽了？”
季淩風：“杯子太燙，燙到手了。”
“……”燙到了？那怎麽行。
江思渺玩偶一扔，枕頭一甩，光著腳跑下來，拉開門，急切問：“燙哪了？快讓我看看。”
她拉住他的手，垂著眸找尋傷口，“你說你啊，幹嘛要給我弄牛奶。我要是喝自己會弄。”
她心疼的擰著眉，翻來翻去，“哪呢？燙哪了？另一只手嗎？”
季淩風反握住她的手，把人往懷裏一帶，低頭在她耳畔說：“你心疼了？”
時間靜止，江思渺停止說話，頭貼上他的胸口。
“我沒事，別擔心。”
“誰、誰擔心你了。”江思渺想動，奈何腦袋被他按著動不了，只能說話反駁。
“你啊。”季淩風淺笑說，“剛才眼圈都紅了。”
“……”江思渺最聽不得的就是他受傷，哪怕一點都不行，心疼得要死，伸手扯著衣擺繼續否認，“那是被風嗆的。”
“風？哪裏有風？”
“臥、臥室裏。”江思渺道，“窗戶開著，進風了。”
季淩風手指落到她耳垂上，不輕不重捏了一下，隨後淡聲道：“騙人。”
江思渺：“……”
江思渺紅著臉說：“我沒騙你，不信你看。”
季淩風擡眸瞄了一眼，窗戶還真的開著，風吹進來，卷起紗幔，紗幔高高揚起。
一切似乎說的通，但季淩風選擇聽從自己的內心，他看得出，江思渺擔心他，不然不會這樣急切地跑出來。
季淩風“嗯”了一聲。
抱得有些久了，江思渺身上生出汗，有些黏黏糊糊，她伸手推了推他，“松、松開。”
不說還好，說完，季淩風摟得更緊了。頭又垂了些，滾燙的氣息拂到她耳邊，一字一頓道：“有件事我想和你解釋一下。”
江思渺忽閃著眼睫問：“什麽事？”
季淩風：“關於那晚你給我打電話，被一個女醫生接到的事。”
話落，江思渺楞住，心裏不斷猜想：他要對她說什麽？
說他喜歡那個女醫生？
說他覺得他們才更般配？
說他們已經相愛了……
江思渺越想心越顫，不行，她不要聽，不要聽。至少、至少不要再回來的第一天就要她聽到這樣的事。
她搖頭：“別說。”
季淩風：“渺渺，我和她——”
“求你別說。”江思渺聲音裏帶著哭音。
“……”
“我、我不想聽。”江思渺吸吸鼻子，“改、改天再說吧。”
季淩風不是拖泥帶水的人，也不想把事情弄得覆雜，更不想讓她誤會，他順手把牛奶杯放旁邊的櫃子上。
拉開兩人的距離，伸手托起她的臉，直勾勾凝視著她，深情喚了一聲：“渺渺。”
江思渺迎向他的視線，清澈明亮的眸子裏閃爍著名為“害怕”的神情，她甚至想，捂住耳朵什麽都不要聽。
不要聽他們的點點滴滴。
不要聽他們之間的任何事情。
她……
承受不起。
至少現在是。
暗戀是苦澀的，但假如沒了暗戀的資格，與她來說，是更苦澀的。
突然想起的手機鈴聲解救了江思渺，電話似乎很急，響了好久也沒掛斷。
江思渺撩起臉上的發絲，提醒他，先接電話。
季淩風松開手，輕嘆一聲，轉身走到茶幾前，彎腰拿起手機，按下接通鍵。
醫院打來的電話，對方有些抱歉，這麽晚還打擾他，但是事情緊急，顧不上了。
說了幾分鐘，季淩風沈聲說：“我馬上去。”
他折回臥室換好衣服，出門的時候來到江思渺臥室前，輕輕敲了敲門，“渺渺我去院裏一趟。”
“你記得把門窗關好。”
“睡覺的時候蓋好被子。”
“牛奶就放門口了，你一會兒出來喝了。”
“不用等我，早點睡。”
江思渺沒回答，因為她壓根沒聽見，她耳中塞著耳機，耳機一端連著手機，裏面正在放著歌曲。
聲音很大，蓋過了她的悲傷。
蓋過了她狂亂的心跳聲。
蓋過了房門外的話。
等她臨睡前去廚房喝水時，才註意到，家裏只有她一個人，季淩風不見了。
她走著走著不小心撞門上，疼痛感襲來，她抱著腳趾坐在地上，委委屈屈哭了一場。
邊哭邊嘟囔：“不讓你說話還離家出走了？”
“你是小孩嗎？”
“慣的你麽？”
江思渺自己一個人嘮嘮叨叨說了好久，把元帥都給招來了，小家夥跳到她腿上，在她懷裏蹭啊蹭。
尾巴甩來甩去，不經意間掃上她的鼻尖，惹得她連打了兩聲噴嚏。
元帥喵喵叫兩聲，大黃大搖大擺地揍出來，嘴裏還叼著元帥經常玩的那個毛線球。
看那樣子，這倆想讓她和它們一起玩。
江思渺頓時哭笑不得，還是她的貓貓狗狗好，臭哥哥，再也不理你了。
嘴上說著不理人，心裏一直惦記著，睡覺的時候耳朵都是支棱著的，聽到開門聲的那刻，立馬睜開了眼。
然後她看到門縫下映出一道影，江思渺屏住呼吸默默等著門外的人進來，誰知影子矗立了一會兒，後來消失了。
她撅嘴躺在床上，對著小兔子玩偶的肚子用力按了兩下。
“渺渺，記得，不許忘了哥哥。渺渺，記得，不許忘了哥哥……”
誰要記得你。
說是不記得，可心卻又不由自主想起來，想他剛才幹什麽去了？
是不是和那通電話有關系？
出去的那麽急，難道是醫院裏有事情？
江思渺輕嘆一聲，掀開被子下了床，打開門，悄悄探出頭，眼睛剛向右邊瞄了一眼，頭頂上方傳來低沈的聲音：“你在找我？”
江思渺緩緩擡起頭，眼前出現一張清雋的臉，離得太近，溫熱的氣息拂到她臉上，激起一片漣漪。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剛要開口講話，季淩風先開了口，“很晚了，怎麽還沒睡？”
他剛洗過澡，發絲上還粘著水珠，水珠順著他的臉流淌下來，隱沒在他的胸前，白皙的皮膚上漾著光。
有些晃眼，江思渺連著打了兩聲嗝。
“你、你……怎麽穿成這樣？”白色浴袍，前襟大開，腰間用同色系帶子松垮系著。
浴袍的下擺只到膝蓋下方，露出兩條筆直修長的腿。
平時高冷禁欲穿的一絲不茍的人，此時性感的要命，眼鏡也沒戴，那雙漆黑的眸子像是在水裏洗滌了一樣，霧蒙蒙的，像個勾人的小妖精。
偏偏小妖精還無所覺，繼續放電撩人。
身子半彎，頭垂得更低了些，隱約間，鼻尖掃上了她的臉頰。
江思渺無措地扯著衣擺，又打了一個嗝，“你、你……離我遠點。”
季淩風對著她輕輕吹了一口氣，尾音上揚，淡淡道：“遠？要多遠？”
嘴裏說著遠，身體更靠近了，在距離她唇一厘米的位置停下。
江思渺愛看著近在咫尺的臉仿佛連呼吸都不會了，睜大眸子直勾勾看著，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紅。
“啪。”有水珠落在了她長睫上。
卷翹的長睫上下忽閃兩下，她回過神，輕咳一聲，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人倒是推遠了，只是雙手好像著了火，滾燙滾燙的。
因為……
因為她剛才不小心摸到他胸了。
江思渺：…………
不是我。
我不是。
我沒有。
失誤。
氣氛尷尬地讓人想找個縫隙鉆進去，江思渺紅著臉解釋：“你別誤會，我不是故意的，我對你……”
“你對我怎麽樣？”季淩風問。
“我對你……”有意思。
她咬咬唇，“我對你怎樣也沒有。”
想到他或許用這樣的語氣和那個女醫生說話過，氣立馬不順了，委委屈屈又推了她一把，轉身朝臥室走。
剛要把門關上，有只腳伸了進來，某人擰著眉叫了一聲。
江思渺趕快打開，“夾哪了？不會斷了吧？”
她屈膝蹲下，拉過他的腿，仰著脖子說：“你動動腳，讓我看看。”
長睫忽閃著，眼底透著關心，看得季淩風心一顫，他的小姑娘啊，雖然嘴硬，但心還是那麽軟。
輕輕一提，把人拉起來，轉身抵在了墻上。
江思渺眨眨眼，“幹、幹嘛？”
季淩風手抵在她耳側，目光灼灼地睨著她，柔聲說：“有件事我要解釋一下。”
“什麽事？”
“在索馬裏的事。”
江思渺蹙眉，很排斥，“那你不用說了，我不想聽。”
她臉扭到一側，怒氣噌噌升上來。
季淩風見狀勾唇笑笑，伸手把她的臉掰過來，挑起她的下巴，定定道：“我和那個女醫生什麽事也沒有。只是那晚我不小心打翻了水杯，弄濕了上衣，我去換的時候，她正好來了。”
“正好？哪有那麽正好？”江思渺小聲嘀咕。
“那天院裏有緊急情況，她來找我開會。”
“那、那她怎麽進去的？她總不能有你房門的鑰匙吧？”
“條件簡陋，住的是民房，那個門有約等於無，也就是擋擋風沙和雨，連賊都防不住。”
“可是……”
季淩風手指滑到她耳垂處，輕輕揉捏，“我和她什麽關系也沒有。”
“那你為什麽現在才解釋？”
“因為我也是剛知道的這件事，回國前大家一起聚餐，她喝多後，才告訴了我。”
江思渺註視著他，想看出些什麽，奈何眼神坦蕩，還真沒瞧出別的問題。
她抿抿唇，手指移到兩人間，揪著睡衣領子無措道：“真、真的？”
“嗯，真的。”季淩風回。
“你真沒喜歡過她？”
“沒有。”
“那你喜歡誰？”江思渺脫口而出，眼神裏含著期翼，眼睫一顫一顫地似乎在說，快回答快回答。
季淩風溫溫柔柔地睨著她，淡挑唇角道：“你說呢？”
“我？我怎麽知道？”江思渺摳著手指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季淩風笑笑，捏了捏她的臉，轉移話題道：“這個周末有空嗎？”
“幹、幹什麽？”江思渺突然很緊張。
季淩風一字一頓道：“吃、飯。”
“吃飯啊？”江思渺眼底閃過一抹失望的神情，吃什麽飯啊吃飯，他還沒說，他喜歡誰呢？
“嗯，吃飯。”季淩風後退兩步，“和我媽一起。”
“哦，和你媽一起啊。”江思渺撅著嘴巴重覆一次，話落，頓住，睜大眸子問，“和誰一起？”
季淩風：“我媽。”
江思秒：“……”
江思渺回了臥室，臥室門關上的那剎，她跑著撲到床上，捶著被子想：他什麽意思？
為什麽叫她吃飯？
而且還是和季伯母一起吃。
這難道是……
見、家、長！！
她從床上坐起，深呼吸幾次，冷靜冷靜，半晌後，又倒了下來，雙腿亂蹬，啊啊啊啊，根本沒法冷靜啊。
哥哥叫她吃飯。
還是和季伯母一起吃。
這不就是見家長麽。
她怕自己會錯意，拿出手機給柏芙梅發了視頻通話，接通後，開門見山道：“梅梅，季淩風約我周末一起吃飯。”
柏芙梅紅著臉說：“吃飯啊，吃飯好啊。”
江思渺：“可是，不只我和他？”
柏芙梅：“那還有誰？”
江思渺羞答答說：“還有季伯母，你說他什麽意思啊？幹嘛約我和季伯母一起吃飯？”
“還能什麽意思，肯定是見家長啊。”柏芙梅裹著被子說，“渺渺，你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哈哈，你也覺得是見家長嗎？”江思渺飄了，“我、我喜歡了他這麽久，終於到了要見家長地步嗎？”
激動還沒一分鐘，漏氣的聲音傳來，“小表嫂你也別這麽激動，你要明白一件事，表哥還不知道你就是你，也就是說，表哥約你的話，那他的未婚妻——你，就沒戲了。”
雖然說得繞彎，但江思渺立馬就明白了。
對哦，季淩風還不知道她就是和他有婚約的那個人，他約她見家長，那就是說：他要拒絕他的未婚妻，也就是她本人。
江思渺像洩了氣的皮球，立馬蔫兒吧唧的，“梅梅，你說的對，我們……”
她話還沒說完，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小表嫂，剛才叫她的那個人是——
高付率！
他怎麽在梅梅房間裏，他、他們在做什麽？
她定睛一看，柏芙梅紅著臉對她擺擺手，“那個渺渺啊，今晚有點事，下次咱們再聊。”
江思渺：“……”
柏芙梅：“還有啊，你別聽高付率胡說，其實啊，季主任他已經知……”
柏芙梅還沒說完，手機被搶，高付率伸手切斷了視頻通話，一個翻身把人壓在下面，居高臨下睨著她說：“不能洩密。”
“為、為什麽啊？”
高付率揚高唇，擠擠眼，壞壞一笑，“讓表哥吃點苦，才會珍惜。”
柏芙梅紅著臉點點頭，“哦。”
高付率隨手按下燈的開關，“不說他們了，說說我們吧。”
“我們……”
“嗯，我們。”
說話聲吞沒。
江思渺看著黑下去的屏幕，眼前浮現一團黑雲，他們這速度……
也太快了吧。
接著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人家都上高速了，他們還在學步車上蹦跶。
這難道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差距？？！！
——有點大啊。
江思渺還沒想好怎麽掉馬甲，所以對於季淩風提議的一起吃飯有些許不同意見，第二天，趁上班之際，路上她找了個各種借口。
“那個，我周末可能有事？”
“可能？”
“哦，也不是可能，就、就有事。”
“什麽事？”
江思渺眼珠子一轉悠，回：“我爺爺啦，我爺爺要我回家去看他，去北城一年了，我還見過他老人家呢。”
她偷瞄著季淩風的神情，怕他看出什麽。
季淩風單手握方向盤，聲音很淡道：“要不一起吃，你把爺爺也叫出來。”
“一起？一起吃？”江思渺心說，那我死的更快了。
她擺手：“不、不太方便，爺爺他、他……他最近便秘，不能吃油膩的。”
胡亂找了個借口，說完才知道有些不太淑女。
季淩風說：“那沒關系，可以吃些清淡的。”
“哦，還有別的事。”這個借口不行，江思渺繼續找別的借口。
“其他事？什麽事？”
“就、就元帥到了打針的時候了，我得帶著它去打針，不然萬一有個什麽感染病啊，那就不好了。”
“飯後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用！”江思渺推拒，“梅梅，梅梅答應陪我去了。”
這個時候季淩風要是還聽不出什麽來，那就真的是傻了，他偏頭看向她，“你不想見我媽？”
“我——”
“不想和她一起吃飯？”
“也不是，我就是——”
“就是什麽？”
“就是有點緊張”這句話倒不是假的，之前每次見的時候，她都會緊張的手足無措，從小沒享受過家庭的溫暖，季伯母太熱情，給她造成了一定的壓力。
不是說這樣不好。
只是，她有些不適應。
當然，她也明白這是她的問題，要改。但真的需要時間。
江思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背，可憐兮兮道：“能下次再一起吃飯嗎？”
小姑娘眨巴著眼睛，看上去有些可憐。
季淩風輕嘆一聲，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語氣溫柔道：“好。”
問題解決，江思渺眉開眼笑地撓了下他手指，“嘻嘻，你真好。”
季淩風見狀更是拿她沒辦法了，他可以拒絕任何人，但是拒絕不了她。
不為別的。
因為舍不得。
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喜歡上的。只是驚覺時才發現，原來，他心裏住進了一個人。
那個人可可愛愛，長相甜美。
那個人笑得時候眉眼彎彎，露著尖尖虎牙。
那個人高興的時候叫他哥哥，生氣的時候叫他季主任。
那個人會乖乖把臉伸過來，讓他捏。
會在他工作不順心的時候鼓勵他。
會在他生病的時候陪床。
會挽著他的手撒嬌。
會氣鼓鼓堵著門，質問他：那個女人是誰？
這就是他喜歡的小姑娘，每一個表情都是生動的。孤寂了三十多年的心，因為她而狂跳。
在索馬裏那一年，他經歷過無數次的危險，都說沒有硝煙的戰場更為可怕，因為你看不到你的敵人，你甚至觸碰不到它。
你每天置身在危險中，也許下一個倒下的就是你。
可你不能放棄，因為這是你的職責。
生命高於一切，既然站在了這裏，就要把生死置之度外。
……
好在，好在他們都安然回來了。
一個不少的，整整齊齊，安然回來。
救援醫療隊表現突出，回國後，得到了省市領導的表揚，季淩風作為醫療隊隊長，接受了采訪。
關於醫療隊的相關報道，開始在網上瘋傳，歌頌的聲音到處都是，一時間，四院成了整個北城的話題中心。
公告欄上的照片又換了。
季淩風還是在最顯眼的位置，這次他沒戴眼鏡，劍眉入鬢，眼神冷凝，遠遠看著透著一股剛毅的氣質。
江思渺路過時，險些看呆，腳都不知道怎麽邁步了。
柏芙梅經過，看著她一副花癡的表情，擡肘撞了她一下，說了和三年前相同的話：“欸，擦擦口水。”
江思渺知道她在開玩笑，挑挑眉：“你不覺得他很帥嗎？”
柏芙梅摸摸鼻尖，“就……還行吧。”柏芙梅摸摸鼻尖，“比、比高付率還差點。”
江思渺嘖嘖兩聲，挺直背脊說：“你什麽眼神啊，多帥啊。”
說著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把人拉角落裏，抱胸問：“解釋下吧，那晚你們做什麽了？”
柏芙梅紅著臉碰了她一下，“哎呀，你別問的這麽直接嘛。”
江思渺伸手戳戳她的肩膀，“快說，你們進行到哪了？”
“也、也沒到哪。”
“說實話。”
“睡、睡一起了。”柏芙梅說完，擡手捂上臉。
“睡了？真睡了？”江思渺一臉驚訝，“你們這速度夠可以啊。”
柏芙梅放下手，羞答答道：“我們這速度是快了點，但真愛嘛，你懂的。”
她挑挑眉：“熬不住。”
江思渺：“……”
那她還挺能熬的，九年了還原地踏步。
回護士站的時候想的太投入，一不小心撞人身上，她低頭道歉，“對不起。”
戲謔的聲音傳來，“想什麽呢？不看路。”
江思渺聽著熟悉的聲音，緩緩擡起頭，慢悠悠說：“你——”
接著又說了一句：“挺能熬。”
作者有話說：
突然發現，還有兩章正文完結，我覺得我好快，你們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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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裏還夾雜著一抹羞澀, 想起他剛才把拇指放嘴裏的情景, 小鹿亂撞，心又怦怦跳起來。
他是故意的吧？
故意撩她。
季淩風站起身, 剛要走過來，江思渺伸手制止：“你、你別動。”
季淩風停住, 雙手按在桌面上，身體還是呈現前傾的姿勢, 頭低垂, 眸光熠熠道：“張開嘴, 我看看。”
江思渺拒絕他的提議，捂著唇搖頭：“不、不用了。”
季淩風在別的事情上或許能商量, 但事關她，沒得商量, 語言不行，他直接行動。
走到她身旁，屈膝半蹲，伸手拉下她的手。食指挑高她的下巴, 輕輕柔柔說：“張嘴。”
“……”
“我只是看看。”
“……”
“乖。”
“……”
江思渺沒骨氣地妥協了, 乖乖張嘴, 探出舌尖，上面有深深的齒痕印記，不過還好，沒有流血。
季淩風仔細看了看，確定沒什麽大事，示意她把唇閉上，起身去廚房裏拿了一杯冰水，叮囑她：“只能喝一點。”
江思渺這會兒正急需降火，看到冰水眼前一亮，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大口，還要再喝，杯子易主。
她看著空空的手，挑眉道：“我還沒喝夠。”
季淩風：“可以了。”
江思渺撒嬌：“我還要喝。”
季淩風回：“喝多會胃痛。”
江思渺眉一挑，“我不怕痛。”
季淩風淡淡說：“我怕。”
“嗯？”
“我會心疼。”
“……”
江思渺眨眨眼，什、什麽意思？
他、他剛剛說什麽？
心疼？
心疼誰？
是她嗎？？
江思渺貝齒咬咬唇，小心翼翼問：“你、你心疼什麽？”
季淩風把水杯放下，仰頭睨向她，眼神溫柔，像是裹著春風，“你。”
“呃？”
“心疼你。”
“……”
幾秒後，江思渺站起身，面紅耳赤道：“我、我吃飽了，先、先去休息。”
她踩著拖鞋吧嗒吧嗒跑開。
“砰”關門聲傳來。
季淩風睨著緊閉的房門，漸漸揚起笑，他的小姑娘啊，到底什麽時候能開竅呢？
起身，他坐到餐桌前，繼續吃飯。
其實，他已經好久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疫情嚴重的時候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到處都是患者，到處都是□□聲，他們拼盡全力搶救。
不遺餘力的……
救。
在那個時間裏，愛情成了奢侈品，他甚至不能多想她，因為每想一次，思念便多一分。
他的小姑娘有沒有好好吃飯。
工作上是否順心？
有沒有男人在追她？
還有……她沒忘了他吧？？
所幸現在回來了，失去的那一年光陰，他會一點點找回來，他的小姑娘只能喜歡他。
江思渺後背貼著墻許久未動，眼睫忽閃間落下一片影，燈光間雜在影裏隱隱浮動。
眼尾翹起漾出一彎弧，宛若掛在天間的一輪彎月。
須臾，有笑意悄悄從她眼底溜出來，她擡手摸上胸口，心跳得很快。
江思渺忍不住想起他說話時的樣子，眼尾上揚，目光灼灼，嘴角掛著淺笑，明明是一本正經地說，可落在人耳中，卻帶著莫名的蘇感。
他說：心疼你。
他說：心疼你。
他說：心疼你。
江思渺伸手捂住羞紅的臉，跺跺腳，命又沒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抱著小兔子玩偶愛不釋手，不停回放著季淩風說的話。
“渺渺，乖乖，睡覺覺，渺渺，乖乖，睡覺覺……”
“渺渺，記得，不許忘了哥哥。渺渺，記得，不許忘了哥哥……”
江思渺在床上連滾幾圈，頭埋進了枕頭裏，嘴裏一直念叨：“哥哥，哥哥。”
“砰砰。”敲門聲傳來。
她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撩開臉上淩亂的發絲，偏頭問：“誰？”
“我。”季淩風的聲音悠悠傳來。
“有事？”江思渺問。
“牛奶。”季淩風說，“我給你送牛奶。”
江思渺這會兒不太想見他，覺得不好意思，“那個……謝謝你啊，我、我不想喝。”
季淩風改變策略，先哄著她把門打開，“啊——”
江思渺聽到聲音緊張地問：“怎麽了？”
季淩風：“杯子太燙，燙到手了。”
“……”燙到了？那怎麽行。
江思渺玩偶一扔，枕頭一甩，光著腳跑下來，拉開門，急切問：“燙哪了？快讓我看看。”
她拉住他的手，垂著眸找尋傷口，“你說你啊，幹嘛要給我弄牛奶。我要是喝自己會弄。”
她心疼的擰著眉，翻來翻去，“哪呢？燙哪了？另一只手嗎？”
季淩風反握住她的手，把人往懷裏一帶，低頭在她耳畔說：“你心疼了？”
時間靜止，江思渺停止說話，頭貼上他的胸口。
“我沒事，別擔心。”
“誰、誰擔心你了。”江思渺想動，奈何腦袋被他按著動不了，只能說話反駁。
“你啊。”季淩風淺笑說，“剛才眼圈都紅了。”
“……”江思渺最聽不得的就是他受傷，哪怕一點都不行，心疼得要死，伸手扯著衣擺繼續否認，“那是被風嗆的。”
“風？哪裏有風？”
“臥、臥室裏。”江思渺道，“窗戶開著，進風了。”
季淩風手指落到她耳垂上，不輕不重捏了一下，隨後淡聲道：“騙人。”
江思渺：“……”
江思渺紅著臉說：“我沒騙你，不信你看。”
季淩風擡眸瞄了一眼，窗戶還真的開著，風吹進來，卷起紗幔，紗幔高高揚起。
一切似乎說的通，但季淩風選擇聽從自己的內心，他看得出，江思渺擔心他，不然不會這樣急切地跑出來。
季淩風“嗯”了一聲。
抱得有些久了，江思渺身上生出汗，有些黏黏糊糊，她伸手推了推他，“松、松開。”
不說還好，說完，季淩風摟得更緊了。頭又垂了些，滾燙的氣息拂到她耳邊，一字一頓道：“有件事我想和你解釋一下。”
江思渺忽閃著眼睫問：“什麽事？”
季淩風：“關於那晚你給我打電話，被一個女醫生接到的事。”
話落，江思渺楞住，心裏不斷猜想：他要對她說什麽？
說他喜歡那個女醫生？
說他覺得他們才更般配？
說他們已經相愛了……
江思渺越想心越顫，不行，她不要聽，不要聽。至少、至少不要再回來的第一天就要她聽到這樣的事。
她搖頭：“別說。”
季淩風：“渺渺，我和她——”
“求你別說。”江思渺聲音裏帶著哭音。
“……”
“我、我不想聽。”江思渺吸吸鼻子，“改、改天再說吧。”
季淩風不是拖泥帶水的人，也不想把事情弄得覆雜，更不想讓她誤會，他順手把牛奶杯放旁邊的櫃子上。
拉開兩人的距離，伸手托起她的臉，直勾勾凝視著她，深情喚了一聲：“渺渺。”
江思渺迎向他的視線，清澈明亮的眸子裏閃爍著名為“害怕”的神情，她甚至想，捂住耳朵什麽都不要聽。
不要聽他們的點點滴滴。
不要聽他們之間的任何事情。
她……
承受不起。
至少現在是。
暗戀是苦澀的，但假如沒了暗戀的資格，與她來說，是更苦澀的。
突然想起的手機鈴聲解救了江思渺，電話似乎很急，響了好久也沒掛斷。
江思渺撩起臉上的發絲，提醒他，先接電話。
季淩風松開手，輕嘆一聲，轉身走到茶幾前，彎腰拿起手機，按下接通鍵。
醫院打來的電話，對方有些抱歉，這麽晚還打擾他，但是事情緊急，顧不上了。
說了幾分鐘，季淩風沈聲說：“我馬上去。”
他折回臥室換好衣服，出門的時候來到江思渺臥室前，輕輕敲了敲門，“渺渺我去院裏一趟。”
“你記得把門窗關好。”
“睡覺的時候蓋好被子。”
“牛奶就放門口了，你一會兒出來喝了。”
“不用等我，早點睡。”
江思渺沒回答，因為她壓根沒聽見，她耳中塞著耳機，耳機一端連著手機，裏面正在放著歌曲。
聲音很大，蓋過了她的悲傷。
蓋過了她狂亂的心跳聲。
蓋過了房門外的話。
等她臨睡前去廚房喝水時，才註意到，家裏只有她一個人，季淩風不見了。
她走著走著不小心撞門上，疼痛感襲來，她抱著腳趾坐在地上，委委屈屈哭了一場。
邊哭邊嘟囔：“不讓你說話還離家出走了？”
“你是小孩嗎？”
“慣的你麽？”
江思渺自己一個人嘮嘮叨叨說了好久，把元帥都給招來了，小家夥跳到她腿上，在她懷裏蹭啊蹭。
尾巴甩來甩去，不經意間掃上她的鼻尖，惹得她連打了兩聲噴嚏。
元帥喵喵叫兩聲，大黃大搖大擺地揍出來，嘴裏還叼著元帥經常玩的那個毛線球。
看那樣子，這倆想讓她和它們一起玩。
江思渺頓時哭笑不得，還是她的貓貓狗狗好，臭哥哥，再也不理你了。
嘴上說著不理人，心裏一直惦記著，睡覺的時候耳朵都是支棱著的，聽到開門聲的那刻，立馬睜開了眼。
然後她看到門縫下映出一道影，江思渺屏住呼吸默默等著門外的人進來，誰知影子矗立了一會兒，後來消失了。
她撅嘴躺在床上，對著小兔子玩偶的肚子用力按了兩下。
“渺渺，記得，不許忘了哥哥。渺渺，記得，不許忘了哥哥……”
誰要記得你。
說是不記得，可心卻又不由自主想起來，想他剛才幹什麽去了？
是不是和那通電話有關系？
出去的那麽急，難道是醫院裏有事情？
江思渺輕嘆一聲，掀開被子下了床，打開門，悄悄探出頭，眼睛剛向右邊瞄了一眼，頭頂上方傳來低沈的聲音：“你在找我？”
江思渺緩緩擡起頭，眼前出現一張清雋的臉，離得太近，溫熱的氣息拂到她臉上，激起一片漣漪。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剛要開口講話，季淩風先開了口，“很晚了，怎麽還沒睡？”
他剛洗過澡，發絲上還粘著水珠，水珠順著他的臉流淌下來，隱沒在他的胸前，白皙的皮膚上漾著光。
有些晃眼，江思渺連著打了兩聲嗝。
“你、你……怎麽穿成這樣？”白色浴袍，前襟大開，腰間用同色系帶子松垮系著。
浴袍的下擺只到膝蓋下方，露出兩條筆直修長的腿。
平時高冷禁欲穿的一絲不茍的人，此時性感的要命，眼鏡也沒戴，那雙漆黑的眸子像是在水裏洗滌了一樣，霧蒙蒙的，像個勾人的小妖精。
偏偏小妖精還無所覺，繼續放電撩人。
身子半彎，頭垂得更低了些，隱約間，鼻尖掃上了她的臉頰。
江思渺無措地扯著衣擺，又打了一個嗝，“你、你……離我遠點。”
季淩風對著她輕輕吹了一口氣，尾音上揚，淡淡道：“遠？要多遠？”
嘴裏說著遠，身體更靠近了，在距離她唇一厘米的位置停下。
江思渺愛看著近在咫尺的臉仿佛連呼吸都不會了，睜大眸子直勾勾看著，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紅。
“啪。”有水珠落在了她長睫上。
卷翹的長睫上下忽閃兩下，她回過神，輕咳一聲，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
人倒是推遠了，只是雙手好像著了火，滾燙滾燙的。
因為……
因為她剛才不小心摸到他胸了。
江思渺：…………
不是我。
我不是。
我沒有。
失誤。
氣氛尷尬地讓人想找個縫隙鉆進去，江思渺紅著臉解釋：“你別誤會，我不是故意的，我對你……”
“你對我怎麽樣？”季淩風問。
“我對你……”有意思。
她咬咬唇，“我對你怎樣也沒有。”
想到他或許用這樣的語氣和那個女醫生說話過，氣立馬不順了，委委屈屈又推了她一把，轉身朝臥室走。
剛要把門關上，有只腳伸了進來，某人擰著眉叫了一聲。
江思渺趕快打開，“夾哪了？不會斷了吧？”
她屈膝蹲下，拉過他的腿，仰著脖子說：“你動動腳，讓我看看。”
長睫忽閃著，眼底透著關心，看得季淩風心一顫，他的小姑娘啊，雖然嘴硬，但心還是那麽軟。
輕輕一提，把人拉起來，轉身抵在了墻上。
江思渺眨眨眼，“幹、幹嘛？”
季淩風手抵在她耳側，目光灼灼地睨著她，柔聲說：“有件事我要解釋一下。”
“什麽事？”
“在索馬裏的事。”
江思渺蹙眉，很排斥，“那你不用說了，我不想聽。”
她臉扭到一側，怒氣噌噌升上來。
季淩風見狀勾唇笑笑，伸手把她的臉掰過來，挑起她的下巴，定定道：“我和那個女醫生什麽事也沒有。只是那晚我不小心打翻了水杯，弄濕了上衣，我去換的時候，她正好來了。”
“正好？哪有那麽正好？”江思渺小聲嘀咕。
“那天院裏有緊急情況，她來找我開會。”
“那、那她怎麽進去的？她總不能有你房門的鑰匙吧？”
“條件簡陋，住的是民房，那個門有約等於無，也就是擋擋風沙和雨，連賊都防不住。”
“可是……”
季淩風手指滑到她耳垂處，輕輕揉捏，“我和她什麽關系也沒有。”
“那你為什麽現在才解釋？”
“因為我也是剛知道的這件事，回國前大家一起聚餐，她喝多後，才告訴了我。”
江思渺註視著他，想看出些什麽，奈何眼神坦蕩，還真沒瞧出別的問題。
她抿抿唇，手指移到兩人間，揪著睡衣領子無措道：“真、真的？”
“嗯，真的。”季淩風回。
“你真沒喜歡過她？”
“沒有。”
“那你喜歡誰？”江思渺脫口而出，眼神裏含著期翼，眼睫一顫一顫地似乎在說，快回答快回答。
季淩風溫溫柔柔地睨著她，淡挑唇角道：“你說呢？”
“我？我怎麽知道？”江思渺摳著手指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季淩風笑笑，捏了捏她的臉，轉移話題道：“這個周末有空嗎？”
“幹、幹什麽？”江思渺突然很緊張。
季淩風一字一頓道：“吃、飯。”
“吃飯啊？”江思渺眼底閃過一抹失望的神情，吃什麽飯啊吃飯，他還沒說，他喜歡誰呢？
“嗯，吃飯。”季淩風後退兩步，“和我媽一起。”
“哦，和你媽一起啊。”江思渺撅著嘴巴重覆一次，話落，頓住，睜大眸子問，“和誰一起？”
季淩風：“我媽。”
江思秒：“……”
江思渺回了臥室，臥室門關上的那剎，她跑著撲到床上，捶著被子想：他什麽意思？
為什麽叫她吃飯？
而且還是和季伯母一起吃。
這難道是……
見、家、長！！
她從床上坐起，深呼吸幾次，冷靜冷靜，半晌後，又倒了下來，雙腿亂蹬，啊啊啊啊，根本沒法冷靜啊。
哥哥叫她吃飯。
還是和季伯母一起吃。
這不就是見家長麽。
她怕自己會錯意，拿出手機給柏芙梅發了視頻通話，接通後，開門見山道：“梅梅，季淩風約我周末一起吃飯。”
柏芙梅紅著臉說：“吃飯啊，吃飯好啊。”
江思渺：“可是，不只我和他？”
柏芙梅：“那還有誰？”
江思渺羞答答說：“還有季伯母，你說他什麽意思啊？幹嘛約我和季伯母一起吃飯？”
“還能什麽意思，肯定是見家長啊。”柏芙梅裹著被子說，“渺渺，你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哈哈，你也覺得是見家長嗎？”江思渺飄了，“我、我喜歡了他這麽久，終於到了要見家長地步嗎？”
激動還沒一分鐘，漏氣的聲音傳來，“小表嫂你也別這麽激動，你要明白一件事，表哥還不知道你就是你，也就是說，表哥約你的話，那他的未婚妻——你，就沒戲了。”
雖然說得繞彎，但江思渺立馬就明白了。
對哦，季淩風還不知道她就是和他有婚約的那個人，他約她見家長，那就是說：他要拒絕他的未婚妻，也就是她本人。
江思渺像洩了氣的皮球，立馬蔫兒吧唧的，“梅梅，你說的對，我們……”
她話還沒說完，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小表嫂，剛才叫她的那個人是——
高付率！
他怎麽在梅梅房間裏，他、他們在做什麽？
她定睛一看，柏芙梅紅著臉對她擺擺手，“那個渺渺啊，今晚有點事，下次咱們再聊。”
江思渺：“……”
柏芙梅：“還有啊，你別聽高付率胡說，其實啊，季主任他已經知……”
柏芙梅還沒說完，手機被搶，高付率伸手切斷了視頻通話，一個翻身把人壓在下面，居高臨下睨著她說：“不能洩密。”
“為、為什麽啊？”
高付率揚高唇，擠擠眼，壞壞一笑，“讓表哥吃點苦，才會珍惜。”
柏芙梅紅著臉點點頭，“哦。”
高付率隨手按下燈的開關，“不說他們了，說說我們吧。”
“我們……”
“嗯，我們。”
說話聲吞沒。
江思渺看著黑下去的屏幕，眼前浮現一團黑雲，他們這速度……
也太快了吧。
接著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人家都上高速了，他們還在學步車上蹦跶。
這難道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差距？？！！
——有點大啊。
江思渺還沒想好怎麽掉馬甲，所以對於季淩風提議的一起吃飯有些許不同意見，第二天，趁上班之際，路上她找了個各種借口。
“那個，我周末可能有事？”
“可能？”
“哦，也不是可能，就、就有事。”
“什麽事？”
江思渺眼珠子一轉悠，回：“我爺爺啦，我爺爺要我回家去看他，去北城一年了，我還見過他老人家呢。”
她偷瞄著季淩風的神情，怕他看出什麽。
季淩風單手握方向盤，聲音很淡道：“要不一起吃，你把爺爺也叫出來。”
“一起？一起吃？”江思渺心說，那我死的更快了。
她擺手：“不、不太方便，爺爺他、他……他最近便秘，不能吃油膩的。”
胡亂找了個借口，說完才知道有些不太淑女。
季淩風說：“那沒關系，可以吃些清淡的。”
“哦，還有別的事。”這個借口不行，江思渺繼續找別的借口。
“其他事？什麽事？”
“就、就元帥到了打針的時候了，我得帶著它去打針，不然萬一有個什麽感染病啊，那就不好了。”
“飯後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用！”江思渺推拒，“梅梅，梅梅答應陪我去了。”
這個時候季淩風要是還聽不出什麽來，那就真的是傻了，他偏頭看向她，“你不想見我媽？”
“我——”
“不想和她一起吃飯？”
“也不是，我就是——”
“就是什麽？”
“就是有點緊張”這句話倒不是假的，之前每次見的時候，她都會緊張的手足無措，從小沒享受過家庭的溫暖，季伯母太熱情，給她造成了一定的壓力。
不是說這樣不好。
只是，她有些不適應。
當然，她也明白這是她的問題，要改。但真的需要時間。
江思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背，可憐兮兮道：“能下次再一起吃飯嗎？”
小姑娘眨巴著眼睛，看上去有些可憐。
季淩風輕嘆一聲，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語氣溫柔道：“好。”
問題解決，江思渺眉開眼笑地撓了下他手指，“嘻嘻，你真好。”
季淩風見狀更是拿她沒辦法了，他可以拒絕任何人，但是拒絕不了她。
不為別的。
因為舍不得。
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喜歡上的。只是驚覺時才發現，原來，他心裏住進了一個人。
那個人可可愛愛，長相甜美。
那個人笑得時候眉眼彎彎，露著尖尖虎牙。
那個人高興的時候叫他哥哥，生氣的時候叫他季主任。
那個人會乖乖把臉伸過來，讓他捏。
會在他工作不順心的時候鼓勵他。
會在他生病的時候陪床。
會挽著他的手撒嬌。
會氣鼓鼓堵著門，質問他：那個女人是誰？
這就是他喜歡的小姑娘，每一個表情都是生動的。孤寂了三十多年的心，因為她而狂跳。
在索馬裏那一年，他經歷過無數次的危險，都說沒有硝煙的戰場更為可怕，因為你看不到你的敵人，你甚至觸碰不到它。
你每天置身在危險中，也許下一個倒下的就是你。
可你不能放棄，因為這是你的職責。
生命高於一切，既然站在了這裏，就要把生死置之度外。
……
好在，好在他們都安然回來了。
一個不少的，整整齊齊，安然回來。
救援醫療隊表現突出，回國後，得到了省市領導的表揚，季淩風作為醫療隊隊長，接受了采訪。
關於醫療隊的相關報道，開始在網上瘋傳，歌頌的聲音到處都是，一時間，四院成了整個北城的話題中心。
公告欄上的照片又換了。
季淩風還是在最顯眼的位置，這次他沒戴眼鏡，劍眉入鬢，眼神冷凝，遠遠看著透著一股剛毅的氣質。
江思渺路過時，險些看呆，腳都不知道怎麽邁步了。
柏芙梅經過，看著她一副花癡的表情，擡肘撞了她一下，說了和三年前相同的話：“欸，擦擦口水。”
江思渺知道她在開玩笑，挑挑眉：“你不覺得他很帥嗎？”
柏芙梅摸摸鼻尖，“就……還行吧。”柏芙梅摸摸鼻尖，“比、比高付率還差點。”
江思渺嘖嘖兩聲，挺直背脊說：“你什麽眼神啊，多帥啊。”
說著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把人拉角落裏，抱胸問：“解釋下吧，那晚你們做什麽了？”
柏芙梅紅著臉碰了她一下，“哎呀，你別問的這麽直接嘛。”
江思渺伸手戳戳她的肩膀，“快說，你們進行到哪了？”
“也、也沒到哪。”
“說實話。”
“睡、睡一起了。”柏芙梅說完，擡手捂上臉。
“睡了？真睡了？”江思渺一臉驚訝，“你們這速度夠可以啊。”
柏芙梅放下手，羞答答道：“我們這速度是快了點，但真愛嘛，你懂的。”
她挑挑眉：“熬不住。”
江思渺：“……”
那她還挺能熬的，九年了還原地踏步。
回護士站的時候想的太投入，一不小心撞人身上，她低頭道歉，“對不起。”
戲謔的聲音傳來，“想什麽呢？不看路。”
江思渺聽著熟悉的聲音，緩緩擡起頭，慢悠悠說：“你——”
接著又說了一句：“挺能熬。”
作者有話說：
突然發現，還有兩章正文完結，我覺得我好快，你們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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