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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吉原游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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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吉原游廓

又過了幾天封閉式生活,每天最多只是在陽臺上曬曬太陽,看看風景。這麽千年不出門,我都懷疑自己會不會腐爛在鳳凰樓裏了——嗚嗚,我明明看見自己身上長蘑菇了。可是沒辦法,盡量避免出門是我和蕪菁公認的減少身份暴露危險的良策。可是在今天這個陽光明媚的早晨,終於的終於,我繼那回逃跑之後又一次踏出了鳳凰樓的大門,第一次閑逛在吉原的大街上。

澄清一下,並不是我憋不住了非出來透透氣不可,這回出門也是被逼的。那還得從昨天傍晚說起,我在房間悶得荒,就跑到天井的地方轉轉,也活動活動筋骨。哪知千年不出門,出門就倒黴,這麽幾分鐘的時間就碰到了晴裏。

“如影妹妹,這幾天怎麽都沒見到你,不會又生病了吧?”

“哪的話,我閉門修煉啊。”我一擋旁邊的蕪菁,準備迎接挑釁。

“哦,聽說妹妹最近拒絕了很多熟客的指名,難道是和所謂‘修煉’有關系嗎?”

靠,你存心挑釁啊,不回擊我就不是佳怡,不對,就不是如影:“修煉呢,只是為了讓自己有個提高,難道晴裏姐姐認為花魁是那麽好當的嗎?”

“你……”晴裏當然聽懂了我的話,但是馬上又恢覆了笑臉,“姐姐我只是來提醒一下你的,請如影妹妹不要因為一個谷江先生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晴裏上前一步:“游女就是游女,管你是花魁還是什麽,接待客人是最基本的工作,但是要是對客人動了心,那就是地獄!”

拜托,如影和谷江的事情怎麽誰到知道啊。但是知道歸知道,要你指手劃腳嗎?人家如影和谷江先生可是兩情相悅的模範夫妻,你嫉妒啊?還是說,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呢:“我和谷江先生的事,想來也不用姐姐操心啊。不過說到對客人動情的事,姐姐你不是更應該註意嗎?動了心也就算了,要是心上人被搶走了,比如什麽明月啊、釋風樓啊之類的,那可就不好了。”

晴裏楞在了那裏,我沒有看到預想中她氣紅的臉,突然感到是不是自己說了多餘的話。果然看了我半天,晴裏突然狐疑地說:“以前你可不會說這樣的話啊。”

“啊,我,那個,人是會變的嘛。”

“不過我真的懷疑,你是不是我們的那個如影妹妹啊。”

我腦袋裏“嗡”的一聲,暴露了!怪我非和晴裏鬥氣,這下可好了。正當我在那裏無所適從的時候,蕪菁及時站了出來:“晴裏姐姐,如影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你幾次三番為難我們……”

“是嗎,”晴裏瞥了蕪菁一眼,“蕪菁,你也快要接客了吧,明白的就該好好做自己的事情,不要做出什麽讓荒木太太棘手的事才好啊。”

“是,我知道了。”

……

於是乎,為了說明我不是整天待在房間裏的病貓,也為了回應晴裏所說的我整天不出門的傳言,我決定,今天就出去一次,封住他們的嘴巴!

話說白天的吉原游廓,還看不出什麽煙花之地的樣子,但是走過的女人那穿戴和脂粉氣,讓我有些不適應。——誒?奇怪了!

“蕪菁,櫻花樹呢?”

“啊,開完了花,就移走了啊。”蕪菁邊走邊說,“吉原本來是沒有櫻花樹的,只是在櫻花開放的季節,從其他地方移植過來而已。”

還好還好,還以為櫻花不見了。要知道,現在我可是把再見櫻花雨看成是回家的標志了啊:“那個晴裏也真可惡,看她說的那些話,讓我十分不爽!”

“只是你激怒她,可不是明智之舉啊。”蕪菁有些擔心。

“我也知道啊,可是……抱歉啦,下次註意!”我做了鬼臉,把蕪菁逗笑了,“晴裏好像有點懷疑了,怎麽辦啊?怪我怪我。”

“今天是出來游玩的,就不要介意那麽多事情啦。晴裏會懷疑,多半因為你現在很多舉動都和以前的如影姐姐不一樣,我們以後註意就是了。”

“也對,”我深吸一口氣,此時的我們已經走到了一處大門前,“這是……”

“吉原的大門啊。”

“啊,我上次逃跑,就是找不到這裏才被抓住的!”我指著大門狂叫。

“小聲點,”蕪菁沖過來捂住我的嘴巴,“周圍有人啊。”

我這才發現,周圍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於是,我和蕪菁昂首挺胸地逃進一旁的小巷裏。“看到大門一邊的崗哨了嗎?所有進入吉原的女人都要登記,否則就有可能永遠都出不去了,因為崗哨負責看管所有出去的女人,以防止有游女逃跑。”

“我那次要是找到了這裏,豈不是更慘?”

“是啊,所以真的要好好感謝清揚哥哥。”

“謝他?下輩子吧!”

“如影姐姐,”蕪菁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你對清揚哥哥有偏見啊。”

“好啦,他是救過我幫助過我啦,可是……這家夥,不能不防。”

吉原雖然不大,但是要全部逛一圈還是有點難度的,你看看我這身裝束就知道了,就這繞腳的和服,腰裏綁個像枕頭一樣的東西,下面那雙礙人的拖鞋,頭上一大堆頭發。我又不是雜技演員,怎麽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健步如飛呢?

四月是春天。自從到了這裏,我已經忘了按月份算日子了,更別說是不是還記得今天是星期幾,反正吉原是不會放假的。那麽應該有節日吧?不過好像節日才是客人最多的時候哦!上帝,可憐的我,可憐的游女們啊。

“如影姐姐,我們往那走吧。”

“誒?那邊不能去嗎?”我剛想往一邊走去,卻硬生生被蕪菁拉到了另一邊,不禁有點奇怪。

“不是不能去,只是……”蕪菁有點猶豫。

“只是什麽?”我討厭有什麽事情瞞著我,雖然蕪菁肯定是為了我好。

“你的身份是花魁,最好不要到那裏去。再走過去就是齒黑溝和圍墻了,那裏是下層游女聚集的地方,花魁一般還是不要過去的好。”

“哦,聽你的。”雖然心裏還是對蕪菁所說的齒黑溝有點好奇,但是來日方長,我就不信這一年裏沒機會去參觀一下,關鍵是現在,我——的肚子——有點餓了。真是,一看天,已經是中午了啊,吃飯吃飯,剛來這裏,發現除了那些生魚片之類的食物外,其他的菜都不錯。蕪菁說我的飯量實在比如影大了很多,害她每次去拿飯都像作賊一樣,生怕雜役懷疑。這個,是誇我還是損我啊?

我得向蕪菁提議一下,這丫頭看上去完全沒有想回去吃飯的意思:“蕪菁啊,差不多到中午了吧?我們是不是……”

“哦,花魁啊!”有人打斷了我的提議,而那個迎面走來的人,正是可惡的清揚,身邊還有一個叫不出名字的雜役,也是鳳凰樓的。

“清揚哥哥,還有清榔哥哥,你們外出辦事嗎?”蕪菁向他們打招呼,我才知道另外一個矮個子雜役叫清榔。奇怪了,鳳凰樓的雜役都是“清”字輩的嗎?那荒木老太婆起名字還挺講究嘛。

“恩,出去買點東西。”清揚說道,又轉向我,“花魁,出來放松一下嗎?”

“是啊,有問題嗎?”

“怎麽會呢?今天天氣那麽好,應該出來走走的。”清揚臉上的笑容,在我看來充滿著譏笑的意味,我想如果清榔不在場,他估計會說什麽怎麽今天不逃跑之類的話了。這個清揚,到底在想些什麽,女人的直覺告訴我,他不簡單!

“那麽,”清揚見我愛理不理,就說道,“那我們走了,花魁也好好游玩。”

“清揚哥哥,清榔哥哥,再見了!”

蕪菁說再見了,我就不用了吧。從清揚身邊走過,我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往前面走去。蕪菁在身後等了一會兒,大概在告別,而後就追了上來:“如影姐姐,這樣對清揚哥哥好嗎?”

“有什麽不好的?”

“你真對他有偏見啊。”

“偏見,”我想到了曾經讓我大為癡迷的《傲慢與偏見》,“你不會是想說我傲慢吧?”

“傲慢?”蕪菁想了一會兒,“如果是指對清揚哥哥的態度的話,是有一點。”

不是吧,小說裏原本有傲慢和偏見的兩個人最後卻在一起了。要是現實中……不行,我嗤之以鼻!再說這也不是現實,等我回了家,這一年的吉原生活就是一場夢了。

啊,等一下,剛才說要回鳳凰樓的,怎麽又轉進了一條小巷了?看樣子又像是什麽地方的後門,重新向蕪菁提議吧:“蕪菁,我們是不是應該……”

又被打斷了,只是這一次不是別人,是我自己的問題,因為就在旁邊樓房的陽臺上,我看到了一個人。當然吉原有的是人,沒什麽大驚小怪。可是我承認被這個人吸引了,因為我是第一次看到,世界上還有這麽美的人。

是的,美,很美,卻不是那種世俗的艷麗。如果櫻花的美還算是一種艷,那這個人的美就像是清水,清新純潔,或者說像冰,冷得讓人難以接近。是不是覺得我對女人的美很有研究啊?呵呵,怎麽說也在大學裏受了那個對這種事情極端通曉的室友好多年的熏陶,能不略知一二嗎?

“如影姐姐,你說什麽?”蕪菁順著我的視線也向樓上看去,“你在看什麽?”

“那個人……是誰?”

“哦,明月啊。”

“明月,就是那個明月?”怪不得啊,能搶晴裏的客人,到底是有點資本的。我是客人的話,也會選擇這個明月的。

“是啊,這裏是釋風樓的後門嘛。上次不是說了你一定會有機會見到明月的嗎,想不到這麽快就見到了呢?感覺怎麽樣?”

“真的,好美啊——”我發自內心的讚嘆。突然,我記起了什麽,“等一下,明月,明月好像是個男的,你說過的!”

“是啊,他就是男的啊。”

“啊——”不是吧,我被打敗了,眼前這個“他”,披肩的長發,清麗的臉龐,施著淡妝,頭上稍稍挽著發髻,明麗的和服襯著修長的身形,這是男人?真的是男人?和我想像當中的差好多啊。

明月聽見了我的叫聲,朝這邊看了一眼,回屋裏去了。

“他認識我嗎?我是說,明月認識如影嗎?”

“當然啦,你是吉原有名的花魁,很多這裏的人都認識你啊。剛才在大街上走,你就沒發現有很多人朝你看嗎?”

“誒?是嗎?我完全沒有發覺啊。”這是實話,先是忙著走馬觀花,再是忙著跟蕪菁提議回去吃飯,真的沒有發現周圍人看我的目光有什麽不對。啊,原來我這麽沒有自覺啊!可是也難怪,在原來的世界裏,我就是掉人堆裏絕對找不出來的類型,平凡到自我介紹總要進行好多次,尷尬啊。誰知道我在這個江戶時代就這麽受歡迎呢?佳怡啊佳怡,別等回去了之後,你的虛榮心得不到滿足啊。

蕪菁嘆了口氣:“這個明月,聽說脾氣很古怪,對誰都冷冷的,對客人也挑三揀四。”

“恩,果然是個冰美人啊……”我感嘆那位室友的影響實在效果顯著,“這樣都能在釋風樓成名,還能搶晴裏的客人,就是能吸引男人嘍,不可思議啊。”

“他可是釋風樓‘雙璧’之一啊。”

“那是什麽?”

“釋風樓最紅的兩位,一位是他明月,另一位叫清風。”

“清風?原來是鳳凰樓的嗎?”我納悶。

“怎麽會呢?”蕪菁更納悶。

“清風啊,不是和清揚、清榔、清明他們一樣是‘清’字輩的嗎?”

“如影姐姐你又開玩笑了。”

我笑了,又擡頭看了看那個陽臺。清風明月,很配呢,又有詩意。以後,說不定還有機會再見面的,也許還會有更有意思的事情發生呢。

“如影姐姐,”蕪菁看了看當空的太陽,“我們差不多也該回去了吧,應該吃午飯了。”

啊,蕪菁,沒想到還是你先開口了啊!“好的,回去吧!”

……

吉原一日游,不對,只能說是半日游。吉原游廓,就今天看到的地方來說,還不壞。當然,我打著預防針呢,根據以前通過書籍、電視得到的情報,在這個地方生存,不能掉以輕心啊!好了,回去吃飯嘍,又過了一天,離回家的日子近了一天。非也非也,還有一個下午呢。說起來,蕪菁說又要特訓一個下午的詩詞了。啊——我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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