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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階梯上,仰頭淡淡看著她。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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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門為他徹底的打開著。

她第一次關機,關得奚清楷幾近崩潰。

所有的所有,她都是從電視上,網絡裏,從那些鋪天蓋地的報道裏看來的,一切的一切,他一個字都沒能親自告訴她。

奚清楷將可能性都一一想過了,最後他決定還是不要想下去了。

他全部的心思只有一個,見到她。

現在,立刻,馬上。

可惜的是,虞安這時候全部的心思也只有一個,不要看見他。

現在,未來,永遠。

但事實是,她坐在快要裝修完畢的新房裏,穿了件連帽外套,坐在地上看了很久,腦子裏空空如也。

好像,白堊紀的恐龍。

草食。

嚼葉子,看天就好了。

不必知道滅亡日何時到來。

遮天蔽日之前,都是茫茫一片的晴天荒野。

她記憶裏一向不錯,卻從來沒有發現,能這麽好。

這一年裏的每個瞬間,虞安一一數過。

那些接近的瞬間,他隱匿於細微神態裏的,他開口告訴過她的,他本人,沒有一點是真的。

沒有……哪怕一點。

他的名字,工作,他的記憶,過去,他的未來,統統都沒有她。

顧凱。

顧凱。

顧凱。

她點著漆,淺黃色的漆,在淺藍色的墻上寫了三遍他的名字,寫著寫著就笑了。

虞安多可笑,愛的是誰都不知道。

把幻覺當寶。

她覺得他適合藍色,喜歡藍色,又像藍色,溫潤淡然漂亮。

可今天男人深色衣褲,淩厲幽深,陌生到虞安覺得自己從不曾認識他。

她掐著小臂,一次又一次,希望能醒過來。

外面天色那麽模糊,壓根不像真實人間。

虞安確定這不是夢後,跌跪在了地上,伏身把頭深深埋在了地上。

過了一會兒,她沖進了廁所,痛得幹嘔起來。

人對人沒有這麽狠的,也不能這麽狠的。

這世上很多事,開弓沒有回頭箭。

其中一樣就是人心。

這他比誰都清楚,也是那樣告訴她的,某一刻的坦誠。

‘我這樣的人生,不想拉上任何人。’

他說過,可她還是迎上去了,也不是說多大膽,就是覺得應該試一試,大不了麽分手咯,他們互相誰也不欠誰的反正。

她得到過,知道被愛是什麽滋味就夠了。

原來是這種滋味,就像給人在胸口深處一拳一拳的痛擊,狠狠地擰,又一聲都不讓你吭。

她想起他們在這間房子裏那一天,已經夠瘋狂兇猛了。

可他第二天就把她拉到自己房間睡了。

趁著虞孟清睡覺。

欺負她,比在新房那晚還狠,又不允許她叫出聲來,冰冷的手指抵在她口腔內,任她大力的咬。

結束了以後又抱著她笑,溫柔地幫她紮起頭發,說不知道新家的墻隔不隔音。

說得,就好像他會住進來一樣。

虞安扶著馬桶,什麽都吐不出來,所以她只能哭笑不得的笑了,笑著笑著就想起初遇他那一天。

回病房找他那一天。

在河邊遇見他那一天。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想回去。

這可笑至極的結局,阻止一切的開始。

☆、Ch.27

虞安不知道自己在衛生間待了多久, 本來炒飯就只匆匆撥了兩口, 什麽都吐不出來, 只能吐膽汁。

在出門之前, 西施擔心的想要跟出來, 她撐著一口氣平靜地讓西施和鄭禧關電話。

“關幾個小時就好。”

奚清楷她不清楚。

顧凱雖然溫和,但內有韌勁,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虞安知道她們要是開著機, 用不了三分鐘就會被套出所有話來。

新房有一股味道,虞安吐得頭暈,隱隱約約間聽見門鈴在響。

一直響, 不間歇地在摁。

同時傳來的還有男人的聲音,那道聲音既陌生又熟悉。

虞安, 開門。

虞安撐著馬桶邊緣站起來, 走到門口,靠著鞋櫃,聽了他一分鐘的敲門聲。

然後猝不及防地, 踢了一腳門。

不輕不重,已足以昭示她的存在。

奚清楷立刻停止了敲門聲:“在的話,能開下門嗎?我就看你一眼。”

他的聲線跟平時不大一樣, 沒有笑意沒有情緒,既不激動,也不大平淡, 透著隱約的無力感。

虞安也沒廢話,把門拉開了。

她對上奚清楷的視線:“看到了, 沒死。

可以走了嗎?顧……噢,不好意思,奚,”虞安卡了下殼,回憶出那個名字:“清楷。”

虞安話音還沒全落下,就被奚清楷攬進懷裏,用了很大的力氣,好像要把她揉進身體裏,又像是存心要折斷他的腰。

她怎麽會甘心,瘋了一樣又踢又打,掙紮著要推開他,奚清楷就那麽任她去,在她耳邊低聲道,給我個機會解釋,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求你。

求你了,別直接,判我死刑。

虞安掙紮也停了,她靠在他肩上,輕笑了笑:“你還沒玩夠嗎。

你嘴裏有過,哪怕一句真話嗎。

我想過我們可能會分手,也許我們吵架了,感情淡了;也許你忘了的記憶裏,你有女朋友,有妻子孩子,那樣萬死難辭其咎的地步,我一定立馬放手。

你可以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秘密,但你不能做的這麽絕。

你不能這樣,把我當玩具一樣哄著騙著。

你知道你說什麽我信什麽,”她咬著唇笑了,眼淚從眼眶裏落下來,燙壞了他肩頭。

“你就隨便說,反正我會信。

你當我是人嗎——顧凱,你當我是人嗎?”

謊言是一個雪球,如果一開始沒有決心打碎它,只會越滾越大,到所有人都沒法消化的地步。

奚清楷很少安慰人,他從很早以前就學會把承受兩個字融入性命骨血,傷口晾著比被人瞎摁好,所以既不會撫慰別人,也不曾被撫慰過。

跟虞安在一起後有些轉變。

她心情有低落的時候,也有因為和虞孟清或者跟他鬧別扭的時候,奚清楷通常會給她下一碗面,酸湯油潑都無所謂,煎一碟蒜香小排骨,她要是肯吃,也就是心情轉好了。

他們會說很久的話,把之前的心結解開。

原來那些根本算不上安慰。

奚清楷預想到事情嚴重,但沒料到這一幕真發生的時候,他手足無措,連怎麽開口都不知道。

奚清楷只能緊緊地抱著她,生怕一松手她就跑了。

“放開我。”

虞安的聲音輕得不能再輕,無力掙紮的疲累。

“我什麽都答應你,除了這一件。

虞安,說的謊我都承認,是我的錯。

可我喜歡你是認真的,我沒有想著離開你,一秒都沒有想過,不管我去哪裏……”

奚清楷低聲哀求:“我從頭開始,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好麽,包括你知道的事。”

虞安聽得都哈哈笑了,她擡手用力抹掉眼角的濕潤,道:“我真好奇,你他媽什麽都知道,看我是不是跟瘋子一樣?”

她趁奚清楷怔楞的剎那大力掙脫出來,朝走廊樓梯跑去,沒有十幾秒就沒了蹤影。

奚清楷在原地站了幾秒,心在一瞬間重重沈下去,沈到最底,被水草纏繞住,不得脫身。

任何事都是可以預測的,成功或失敗。

談成,談掰。

包括人也是。

他要做的只是按照既定的路線前行,百分之九十的情況下都不曾失手,只要比對手更狠心果決,不去考慮道德範疇的事,成功對他來說太過簡單了。

就算偶然失敗了,那就失敗了。

奚清楷仔細想了想,這樣的不可控力,他承受不了失敗也預測不了結果的事和人,是第一次。

在那一刻他徹底想通了,不管虞安什麽時候原諒他,這條路已經定了,她要殺要剮都得在這。

他就是綁也要讓她留在自己身邊。

坐電梯下樓後,守在門口的其中一個下屬給奚清楷指了方向:“她往那個方向跑了,好像很急;阿桀跟過去了。”

阿桀說她上了個出租車走了,現在正跟過去。

奚清楷嗯了一聲,讓司機開車,剛要掛電話,阿桀又躊躇了下,道:“之前虞小姐的電話打不通,但剛剛我看她開機了,又接了個電話,本來只是在小區裏跑,後來就直接跑到大街上攔車了去了。”

“我知道了。”

奚清楷拿出一個平時跟她聯絡的手機,很快撥了出去。

果然通了。

但她掛斷了,手機裏的機械聲彬彬有禮地提示對方占線。

“奚總,副總找您。”

前座的人回身提示道,小心翼翼地在奚清楷陰沈著臉的當口問道。

“您接嗎?”

他回來後還沒有跟付明浩直接聯絡過。

“讓他去死。”

奚清楷頭也不擡地看著手機,淡淡命令道,“去海德五道,繞紅嶺,上最近的高速。”

她通信記錄上一條是老師,虞孟清的任課老師裏沒有姓史的。

他大概猜到了她要去哪裏。

虞顥沒想到,來的不是他姐。

他躺在學校醫務室,捂頭在被子裏,本來不知道怎麽面對的擔憂變成了尷尬。

“怎麽……是你。”

奚清楷靠在櫃子上看了他一眼,說是我。

“你從申城這麽快就回來了?那裏美女很少嗎?你是沒錢還是沒閑?”

虞顥這兩天忙著跟老師作鬥爭,新聞啊電視啊跟他毛關系都沒有。

也不知道為什麽,一見奚清楷他就想炸毛,特別想。

好像這樣就能將這個人虛偽的面具揭下來。

奚清楷沒說話,垂眸抽出一根煙叼在唇邊,然後才瞥到墻上的禁煙標志。

他只能把煙夾在手裏,擡眸看向虞顥:“知道你忙,我也忙。

跟你說點事吧,到時候轉告給你姐。”

虞顥瞅了他兩眼,突然跳下床,走了幾步把門甩上,落了鎖。

又把窗開開,最後走到櫃子旁拿了顆藥吞下,沖奚清楷悶聲道:“你要抽煙就抽吧,我都想抽,聽說可以止疼。”

奚清楷沒有點煙,平淡地敘述道:“你姐見到我那天,我在上個地方待了二十八天。

他們在交界地方有個點,本來跟我合作的,那個頭目說要洗錢,有點事委托我辦,但我之前跟警方已經達成合作了,後來就將計就計,把他們窩點端了,貨有快一噸。”

說到這,奚清楷斂眉笑了笑,明月清風般淡:“有個片子很老,不知道你看過沒。

有個兵得殺人,殺毒|販,他心理上過不了關,就問隊長,十匹馬的粉能害死多少人。

得到回答說很多,天文數字。

他就告訴自己,那我救了很多人,天文數字。

我被抓過去的時候,想著可能不會那麽輕易死。

但我心裏是希望,看在我間接救了很多人的份上,能得個速死。

但,”

他聳聳肩,有些輕松地勾唇,眼裏卻沒什麽情緒:“這段就跳過吧,沒什麽新意,我相信你沒什麽興趣。”

虞顥卻打斷他:“有啊,你說說。”

奚清楷:“水刑聽過吧,那還有改良版的,就是把人沈在水裏的同時用……”

虞顥:“好了你還是跳過吧,再後來呢。”

他沒想到奚清楷真不是在講故事。

“再後來我買通了一個人,本來他不稀罕那點錢,”奚清楷笑了,“可惜他們那一團混亂,剩下的殘兵游勇想從邊界逃到緬甸去,他偏偏往內陸走,要去見誰……他路過清陽,把我扔到了那裏。”

“然後,就遇到了你姐。”

奚清楷低頭點燃了煙,抽了一口,煙霧遮住一點他眉眼。

“我不想把她攪進來,剛開始……所以不能跟她說全話。

現在到我問你了,不知道你為什麽有能瞞得過的錯覺,躲體檢有用嗎?還是你覺得自己得的是小感冒,只要多吃點黃連就能痊愈。”

男人擡頭,很快掃了虞顥一眼。

那一眼如一根刺,刺得虞顥一個微顫。

“那我能怎麽辦?”虞顥明明是少年,但眼神卻透著股蒼老特有的無奈與認命:“你知道這要讓她花多少錢嗎?她為了我什麽都會做,我什麽都不想讓她做。”

“到幾期了,做過詳細檢查嗎?”

奚清楷上前拽他到眼前,碰了下虞顥腹部:“很疼?”

“嘶……吃藥可以勉強止住。”

虞顥坐在床邊,揉了揉眼:“我也知道瞞不住,但我希望拖一天是一天,最好拖到她知道那天,我也就不會給她添麻煩那天。”

“你幹脆把自己墓地選好再告訴她。”

奚清楷道。

“你怎麽不選呢?”虞顥瞪了他一眼。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奚清楷笑了笑,走到窗外把煙灰點出去,雙腿交疊靠在窗邊,又道:“不過現在改主意了。”

虞顥看著他,那姿勢很無意,但就是像在炫耀自己腿長。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米七七跟一米八七當然沒法比。

但……虞顥有些落寞得想,本來還能長長。

頭突然被揉了一把,奚清楷把他頭擡起來,問道:“你不跟你姐說你生病的事,原因是她缺錢,對嗎。”

問得這麽直白,倒顯得自己心思很矯情似得。

虞顥本來想反駁,也有怕她擔心……但轉念一想,說來說去還是擔心她會拼了命去籌錢,為了個無謂的結果,便不甘心地點了下頭。

“行,我知道了。”

奚清楷將煙撚滅在手心,睫羽微垂,話語間沒什麽起伏:“我什麽都缺,除了錢。

你要做的全部就是打起精神,做檢查,做手術,做所有有可能存活的事。

胰腺癌的存活率你查過嗎?” 虞顥還沒來得及回答,醫務室外傳來一陣急促地拍門聲:“哎,這孩子怎麽鎖上門了,不會想不開吧!”

虞安的聲音很快傳來,冷得像是落了冰雪,嚇得虞顥手都僵了。

“虞顥,開門。”

虞顥忙不疊去把鎖擰開,生怕晚兩秒外面的女士直接沖進來了,結果一開門,就被虞安甩了一巴掌。

“躲學校體檢,改我的電話號碼,”虞安走近他,認真地問:“就是為了今天對嗎?為了給我一個大驚喜,嗯?”

虞顥委屈地捂著臉,心意全被扭曲了,他一扭頭,剛才還在這裏站著的男人已經不見了。

他連委屈都忘了,沖到窗邊,往下一看……這裏是二樓,還有塊草坪,應該沒怎麽樣。

不遠處融入夜色的男人站在轎車旁很久,一直到那醫務室的燈都熄滅了,他才上車。

虞安拉著虞顥從他停車的位置經過,看到了很多煙頭。

虞顥所在的學校是省級示範重點,雖說學風開放,但絕對不會有人在校園裏抽煙,還是公然抽煙。

虞安沒問,虞顥也就沒多說。

他人雖然沒出現在她面前,但奚清楷的電話在後半夜就打了過來,開頭那句話就把元定住了。

奚清楷說,你不想讓虞顥活,大可掛我電話。

她一個字都不想說,電話裏只有她的呼吸聲。

但奚清楷覺得已經夠了,聽著她的呼吸聲開口道:“現在在家靜養沒有用,盡快去做檢查,住院,我認識一個朋友家裏在Sanjose私立醫院,他的祖父是院長,叔叔是胰腺癌方面的專家,醫院在江大附近。

他什麽時候能過去?”

虞安沈默了一會兒,聲音有些沙啞:“開始要交多少費用?不算後續治療。”

奚清楷就是死也不可能讓她出,但這時候這麽說無異於找死,他想了想,報了個比普通醫院略高,又在她接受範圍內的數字。

“好,我知道了。

就明天吧。”

“嗯。”

虞孟清這晚睡在奚清楷原來的房間,她不知道為什麽哥哥回來了。

虞安和虞顥一上一下,睡在床上。

黑暗裏,他睜著眼睛,很久都沒睡著,想要跟虞安說話。

虞安的聲音甕甕地,好像入睡又被吵醒了的狀態。

“我跟你講講那誰的事吧,你男朋友講的。”

虞顥都不用什麽敏銳感覺,長倆眼珠子的都能看出來他倆之間的不對竅。

下意識地,虞顥覺得自己得趕緊把今天聽得東西告訴她,一是怕過期不侯,感情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二是,二是……他會忘……

虞安聽完,什麽都沒說,就讓他睡覺。

“睡吧。”

她卻合衣起身,無聲無息地跳下了地,出門透風散心。

結果沒想到,一開門,一道高大的身影安安靜靜靠在陰影裏。

虞安懵了一瞬,轉身就想往回走。

扣住她手腕的那雙手指節修長有力,用的力道卻很輕,幾乎是松松掛在她腕上。

“虞安,安安,”奚清楷不敢高聲,在她耳邊道:“他會陪著你的,一直,我保證。”

虞安這一天受的刺激的確已經夠多了,她是想好好哭一通的,但這兩件事都是她作噩夢都未曾夢到過的可怕,她現在連哭都不知道怎麽哭了,失神地任他拉著。

好一會兒才把他撥開:“你先消失,好嗎。

謝謝。”

虞安第一次讓他消失。

奚清楷沒說話,放開了她的手,看著她進屋關門。

他只是暫時地。

也只會答應她這一次。

奚清楷又回了申城。

他不知疲倦似得,連在飛機上也沒有睡覺,看了很多很多資料,那些治療方案無非分為兩大類,但都是要看病人的情況和個人抉擇的。

虞顥會回答什麽他閉著眼都能想到。

省錢的。

可惜,治療本身就沒有省錢一說,想要減輕痛苦,維持生命,每一項都要投入大量的精力、時間和金錢。

他整個人狀態是繃緊的,將近兩天多沒睡,走路仍然帶風。

付明浩差點沒拉住他。

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還沒跟奚清楷談過呢,那亂拍東西的記者反倒先被他見了。

“你就待在這吧,剩下的事小黎會解決的,他的能力你還不清楚嗎?能問出來的……”

奚清楷眼神淡淡掃過他,令人遍體生寒。

“問?”他驀地笑了,擡手輕拍了拍付明浩的臉:“別那麽天真,他就是多事,我沒指望從他身上問出什麽來,我就是不太開心,”奚清楷低聲道,跌墮似的暗,“來洩洩火。”

付明浩擰不過他,氣得要命也沒點辦法,只能在辦公室等他。

等得都想把電腦掀了,天光大亮的時刻,奚清楷才從地下室上來,到了三十五層的辦公室。

“我現在就想確定一件事,”付明浩開門見山道,“在那裏劫走你的那批人,都進去了,不會再出來了吧?他們中有漏網之魚對你造成威脅嗎?”

奚清楷坐在沙發椅上,下意識地用指腹輕摩挲了兩下,微皺眉頭:“你是等著我說沒有嗎?”他嘲諷地淡勾了勾唇,才繼續面無表情道:“很可惜,有。”

付明浩剛要說話,奚清楷手機響了。

他沒說兩句就把電話掛了,連客套都懶得。

付明浩準備繼續說,奚清楷手機又響了。

他這下忍不了了,從奚清楷那裏搶過來電話,統統關了機,深吸一口氣:“我們好好談談,我他媽有多少事要跟你說你知道嗎?”

“我沒什麽事要說。”

奚清楷食指在下巴上輕滑了下,莫名的優雅性感,懶懶地道:“除了找了個人,她人挺好的。”

付明浩:“……去死吧,好嗎?”

奚清楷起身,走到他辦公桌旁隨意翻開了一份文件,清晨第一縷光線照進鋼筋鐵骨的大樓,在光亮裏勾勒出他的面部輪廓,淡金色的,恍如夢境。

“有一個人還在外面,警|察沒有抓住。

那人可能做夢都想替他們那個頭目報仇,”奚清楷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把文件撂到桌子上,擡眼看了向窗外:“我什麽都不怕,要命也就一條,拿去就拿去了。”

他垂了眸,聲音悄無聲息低下去,“但我是真怕,怕她走。

撂下我就走了。”

那是陪他拾回第二條命的人。

但他為什麽有那樣的強烈而不安的預感。

好像下一刻,她就會消失。

☆、Ch.28

付明浩說要談, 是當真要跟他談的, 足足一夜, 把現狀掰開了揉碎了攤到臺面上。

這一年多於他來說著實不算輕松。

奚清楷坐在老板椅裏靜靜地聽, 最後只問了一個問題。

“忙著找我的, 不是你,是何瑰?”

付明浩以為他是來秋後算賬的,畢竟這位爺的心眼真的不算大, 在設套方面是行家裏手,便提著心咽了口口水,先謹慎地做了肯定的回答, 又道:“當時那個場面,你也知道, 事情太突然了, 我如果把重心放在找你的屍……雖然很他媽欠,但我真的以為你死了,所以聯絡了警方, 知道找不到屍體,我就放……”

奚清楷隨意揮了下手,眉目清淡地笑笑:“無所謂, 你要是撞壞了,我大概就在新聞裏看下,不會找警方的。”

付明浩心力交瘁, 一邊為他的回歸松一口氣,一邊又哀愁著自己得備上速效救心丸了。

事業和感情都處於狂風驟雨中。

“對了, ”奚清楷走到門口,低頭將表扣在腕間,頭也不擡地問他:“當時簽的條件是讓渡4.5%的股份嗎?”

付明浩:“跟何氏嗎?嗯,是。

他們本來要插手經營權,我沒同意。”

何瑰在商場浸|淫多年,絕不會做無本無利的買賣。

奚清楷握住門把手,手指輕敲了兩下,唇角一勾,漫不經心地笑了。

“知道了。”

奚清楷把合約撕毀了,股份全要了回來。

他連何氏專跟這個case負責人的面都不見,沒有給半點轉圜餘地。

何瑰一個電話打過來,說你能不能知會聲,好好談再做事?

奚清楷在電話這頭笑,嗓音撩人又冷淡。

何總應該比誰都清楚,知會這種事該是相互的。

明顯的,闊別這些日子,男人該改的脾性一點沒變。

他拿何家小弟做威脅,把這件事壓了下去。

否則霂遠的信譽也不要談了。

何瑰氣得掛斷通話就把手機砸了,辦公室裏上百萬的花瓶應聲而碎。

她的怒氣陸遠最直觀的接收到了,他無奈地私下想約奚清楷出來,但總裁辦的人說兩個月內都沒時間了。

陸遠只好給他發消息,說你這不是過河拆橋嗎?

這條信息奚清楷看都沒看。

公司的事不是一天兩天周旋著能解決的,但是有些事迫在眉睫,近在眼前。

他安排好了所有。

醫院,檢查,護理,大概是業界知名的教授,就著檢查結果討論方案,最後建議說手術切除胰腺。

幫虞顥辦好了休學,也辦好了虞孟清的轉學手續,轉到申城一所私立貴族市重點,能直升的中學部在全國排的上號。

在醫院附近一所五星級內訂了三個月的總統套房,她連家都沒回,家中的行李卻被搬過來了一半。

奚清楷照常出現在她身邊,每一天,大部分是晚上,有時候中午就會過來找她。

她不願意說話他就自己說,低頭的姿態把跟在身邊的助理嚇的腿軟。

她一開始覺得窒息,後來已經麻木了。

虞顥占據了她全部的心神,本來,他是最不需要她操心的,性格好,成績好,情商高,陽光又愛鬧,日常喜歡跟虞孟清炫耀這學期有多少人告白,以及參演的話劇有多受歡迎。

即使住院了,虞顥只要見了她和虞孟清,還是撐起一個笑,努力顯得和以前一樣幽默愛開玩笑。

她沒有精力去應付奚清楷,便任由他去。

奚清楷跟她一點點講著以前的事,絮叨又溫柔,每天變著花樣的給她做菜,切了梨子燉湯一式三份,端給她時會告訴她,給你要比他們的多一點。

他使勁渾身解數,只為虞安表情神態的一絲松動。

只有一點,她大部分時間都睡在醫院裏,其餘時候睡如家。

任他怎麽說都不去他安排的地方,助理在奚清楷臉色陰沈拂袖而去的時候,繼續接棒上前勸她,說是一晚一萬五,給您訂足了三個月,不住的話浪費是小事,但自己的身體總要顧好啊,弟弟會健康起來的,您可不能倒下了。

虞安直著臂撐著椅子,臉色蒼白地笑了笑。

“你真會說話,奚總教你的嗎?”

顧凱也會說話。

只要他想,他能讓所有人滿意。

那一次……好像奚清楷還是折身返回了,帶一碗海鮮粥回來繼續小聲求她。

“你不喜歡沒事,我再給你找其他地方…… ”奚清楷一勺勺地餵她,被虞安一個掀手無意打翻了碗,這才停住了話頭。

他沈默而安靜地凝視著她,良久,才柔和地彎了唇角,看得人莫名心慌。

“好,你想睡這就睡吧。

但是不能生病。”

大冬天的,零上兩三度,醫院的被子根本不夠厚。

而且虞安又願意睡在單人vip房內的沙發上,備好的床又給收回去了。

虞安專心致志地定心在虞顥的事上,不斷地祈求著上蒼,把他留下來。

後來有兩次,虞安徹底醒過來了,明白奚清楷是奚清楷,和她認識的過的男人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第一次是她在醫院裏收到了一封邀請函,信封外表很精美,簡約的黑白風格,漂亮的楷體刻著問雅兩個字。

信件邀請她去這個叫問雅的地方做客,落款是何瑰。

虞安的手指捏到發白,她胸口莫名地發緊。

因為現在她知道了,她們見過不止一次。

在電視上,好幾次晚餐,這個女人就在屏幕裏面,高貴又大方。

奚清楷說,他們合作過好幾次。

她不是什麽津門的老板。

虞安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在乎,她在把它丟掉前,就被一雙手冷不丁抽走了。

奚清楷只上下略掃了眼,下一刻就將它幹凈利落地撕了。

“那也是你們合作辦過的地方嗎?”

虞安手還微僵在半空中,保持著剛才被他搶奪走信件的姿勢,低低問道。

奚清楷沒有答覆,垂眼看她,眼裏盡是她陌生至極的情緒。

虞安肩膀控制不住地微抖起來,她突然覺得有一點繃不住了,說奚清楷你放過我吧,算我求你了,醫療費多少錢,我還你,會全還你,能換你放手嗎?

一件又一件事,說不清是哪件壓到她不得不靠著墻蹲了下去。

但虞安沒有如願地把自己埋起來,奚清楷的手掌托住了她,溫度燙在她腰間,扣在她後腦,他將燈的開關挑滅,捏著她的下巴低頭狠狠碾上了她的唇瓣。

單手將皮帶解開,金屬扣的聲音在靜謐無人的病房內顯得格外清晰,奚清楷反手在她腕上打了個不松不緊,不好解的活結,和床頭綁在一起。

然後欺身壓了上去,似笑非笑地溫柔拂過她臉龐:“虞安,如果我沒有放過你,你現在哪都去不了,知道麽?”

第二次是大半個月後,虞安被說中了,果真生病了。

在這之前,她每日躲著他,奚清楷還是不介意,依然頑強地待著,像塊狗皮膏藥,安靜地求原諒,抓緊一切時間碰一下手都是好的,全然沒有那晚乍現的瘋狂。

基本每天帶切好的蘋果、草莓,她喜歡的山竹過來,裝在透明的小玻璃碗裏,委屈地求她吃一口,說他有錯但水果沒錯,玻璃碗碎了就不好粘了。

照例帶水果來找他家虞安的一個晚上,奚清楷找不到人了。

事實上是,全醫院上下包括持股的大股東秦家小少爺在內都知道,霂遠那位奚總除了對他女人好臉,其他時候就基本是變態模式,一言不合想殺人的陰測測,他真怕奚清楷真給老教授來一句,治不好提頭來見。

幸好他沒有。

他沒沖醫護發火,也沒有掀醫院屋頂,只是面無表情地說,如果虞安在他們醫院丟了,他會讓秦小少爺在一周內了解破產保護的全部流程。

最後還是找到了。

被發現是在廁所裏燒暈了,一測人體溫39度8。

吊水吊了一晚上。

虞安醒來的時候,看見奚清楷坐在床邊,就那樣看著她,像以前他們還好的時候一樣。

“幾天了?”

她聲音有些嘶啞,嘴唇幹裂,撐著床坐起來時有些力不從心。

“第三天了。”

助理小吳趕緊答道,說完在身後沖她皺著臉苦笑了下,做了個口型,說求您,勸他休息會兒。

虞安到底心軟,撐著額頭呼出一口氣來,指了指門外:“你回去休息會兒吧,我沒什麽事。

虞顥今天的檢查做……”

奚清楷直接躺到了病床上,還把她往裏收了收,兩個人卡得嚴絲合縫。

“別拒絕我了,”男人抱著她,輕聲嘆道,疲憊地合了合眼:“我就睡五分鐘。”

虞安也不知道著了什麽魔,靠在他溫熱的胸口,鼻子沒來由的一酸。

等傳到耳畔的呼吸均勻下來,她才低聲道:“貪一時輸一世,顧凱,你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奚清楷聞言把她摟得更緊了,兩條長腿夾著她的腿,身體語言很是耍賴。

他答非所問道:“那晚是我錯了,我道歉,對不起。

問雅的邀請函,是給最重要客人的。

我有點生氣,一是她沒那個資格,二是,你算不得重要客人。”

虞安沒動,也沒說話。

肢體微微僵住。

奚清楷輕吻了下她光潔額頭,淡聲道:“你是女主人。

想什麽時候去,就什麽時候去。”

作者有話要說:玻璃渣中的糖,仔細嘗嘗也是甜的咳……//3/今天打個廣告,新文預收《大哥演技進修了解一下》下本緩和心情寫個超甜搞笑文……感興趣可以收藏下,奚總完結了就開~文案如下:徐知舟徐家三代單傳,蜜罐裏泡大的小少爺,得天獨厚的嗓子從十四歲開始在網上圈粉無數。

還巨有錢。

所以徐知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愛上陳泳而,據說她要求不高,男朋友只要滿足男,沒啥錢,性格好這三個條件就行。

徐知舟只滿足第一項。

陳泳而也很委屈,當年談了個初戀軟飯男,條件好可賊愛沾小便宜,講究門當戶對,全世界都知道他跟了個寶馬女跑了。

她爸耳提面命了她三年,告訴她找男人要擦亮眼。

結果她又喜歡上了一個巨窮的!她有什麽辦法?!誰讓他唱歌那麽好聽!長得還好看?陳泳而淪陷以後,每天提心吊膽的小心翼翼裝窮,生怕刺激了她家貌美傲嬌男友的痛處。

兩個風裏雨裏雷打不動誓要比對方更窮的同志在相親那天遇上了。

他們那天本來準備去狠狠拒絕門當戶對的相親對象。

結果發現對象把自己哄了。

貌美傲嬌脾氣超燥天才歌手X表面穩重吐槽技能max女翻譯Ch.29

虞安拿他根本就沒有辦法。

奚清楷軟硬不吃, 是鐵了心沒打算放過她。

他仍帶著面具, 在虞安看來, 那溫柔寵愛底下藏得全是令人心寒的隱瞞。

甚至, 顧凱都要比他的現在真實幾分。

為期三個月的化療, 虞安跟虞顥幾乎是同步掉著體重。

虞顥情況稍微穩定下來那天,她決定回一趟臨安。

虞孟清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在她收拾行李的時候突然出現, 虞安問她為什麽逃課,她也不答,看見床上的行李, 一把上前緊緊鎖著虞安的腰,臉埋在她身前, 聲音很低:“你要回家對嗎, 我能跟你一起嗎?”

虞安沈默了幾秒,意識到這些日子忽略了虞孟清太多。

手心手背都是肉。

虞安嗯了一聲,回抱了下她:“好的。”

下到一樓, 有人抱歉地攔住了虞安和她的大包小包:“虞小姐,請您諒解,得跟奚董知會一聲。”

虞安瞥了他一眼, 冷冷道:“讓開。”

那下屬也為難,一邊攔著她一邊抱歉地打電話。

結果一直縮在身後的虞孟清冷不丁沖了出來,一口咬在對方的手臂上, 死也不松口,光看太陽穴的青筋都看得出用了多大的力氣。

虞安也結結實實嚇到了, 趕緊卡著虞孟清的腮幫子把她拉到自己懷裏,沖到路邊打了輛的士。

“麻煩,去火車站。”

好在她也沒有多少行李,一個手提包就是全部,剩下不重要的都留在酒店裏了。

虞安把他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把手機的音量開到最大,以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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