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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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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宋總?”劇組的工作人員眼神詫異地望著他出現的方向, “您……剛剛一直待在這裏?”

宋平回身望了一眼身後的公廁,清了清嗓子:“是啊,怎麽了?”

“沒怎麽……”工作人員嘴上不敢說, 心下卻是一陣嘀咕,他在旁邊的空地上調式出了問題的照明設備,調了幾個小時了,都沒見對方出入,這麽說宋總豈不是一直潛伏在公廁裏……

宋平豈能不知他的誤解,只能辛酸地抹了把臉,剛剛接到師姐的電話後, 他不想耽擱時間, 直接禦劍飛回, 隨手開啟了一個修界新搞出來的法寶結界,這法寶能降低凡人對修士的感知能力,換言之, 差不多就相當於讓修士在凡人眼中隱形。

一路飛到影視城,劇組裏人太多,他幹脆選擇了公廁落腳, 想著從這裏出現不引人註目, 才關閉了法寶結界, 卻不想被門口的工作人員逮了個正著。

宋平面色鎮定,背著手晃晃悠悠地離開了工作人員的詭異視線, 才加快速度趕到了拍攝現場。

今夜月色太明亮耀眼, 倒襯得漫天星子有些寥落。

許疏樓斜倚在木架子旁, 正擡眼望月, 順便回憶著當年來醞釀情緒,聽到他的腳步聲, 便回首望過來。

恍惚間,宋平似乎看到了數百年前自己剛入師門時那個眉宇間尚有兩分孤高尖銳的大師姐。其他師弟入門晚,只來得及遇見最溫和灑脫的那個她,可當初的她,他卻是見過的。

師尊第一次帶自己回去見到大師姐那一夜,也恰似此星辰,斯人月下,宋平一時有些恍惚地想到他們都已經在世間活過太多太多年了,凡人已然過了一代又一代,可於他們修士而言,月光年年都似今朝……

許疏樓對他笑了起來,打破了那份清冷孤高的畫卷:“師妹還在玩兒她的禮物?”

“嗯,”宋平回神,點頭苦笑,“我只能一個人孤獨地趕路前來打工。”

許疏樓還沒說什麽,導演已經一個箭步沖了出來,抓住宋平的雙手猛搖:“實在沒辦法,原本想讓小白來幫忙客串的,但畢竟並非良策,正好小許說您會武,就請您來了,多謝宋總肯來救場!”

也就是說此時躺在小行星上打滾的人原本可以是他?宋平掙脫導演,看了一眼再次擡頭望天不肯與他對視的師姐:“……不客氣,我這就去換服裝?”

“好好好!小李快帶宋總去上妝!”

不多時,宋平回轉,已經帶了長發頭套,換了古裝,現場眾人都頗有些訝然地移不開視線,他的氣質並不是翩翩濁世佳公子那一掛的,他為人偏向中正平和,用當年盛無憂的話來說,“一看便是那種襟懷坦白、光明磊落的好人”。此時現場眾人也覺得,他這扮相,都不需要什麽演技,一看就知道飾演得定然是位俠士。

宋平下意識看向盛無憂的方向,後者也在望著他,有些發怔,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微垂了眼眸,感覺心下微微一慟。

今晚月色實在太美,古往今來,很多詩人寫過月亮,借月光寫鄉愁、寫思念、寫求而不得,也許美麗的月色的確很容易勾起人的柔軟思緒,宋平忽然想起了遙遠的當年,與盛無憂成親前,很多人都怕他將來後悔。如今數百年匆匆而過,他大概終於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了——他沒有一刻曾後悔過。

許疏樓向導演提議:“不如去找個屋頂實拍吧,這木架子反而不好入戲。”

導演不放心:“能行嗎?”

“能行,”許疏樓鄭重點頭,“我不會拿自己和旁人的性命來開玩笑。”

如果宋平沒來,還是之前的凡人演員與她對戲,她絕不會提出這種要求。

宋平對此自然也無有不允,導演看了兩人一眼,仍然猶猶豫豫的:“那你們先看看影視城裏哪座樓合適?”

許疏樓很快挑中一座,給導演一指,後者搖著頭給她解釋:“那一片都是廢棄建築,之所以還沒拆,就是等著哪個冤大頭劇組租下來拍爆破戲的。”

“多少錢?咱們租得起嗎?”許疏樓打探物價。

“倒也不算特別貴,畢竟好幾年了一直租不出去……等等,你瘋了嗎?”導演張大了嘴巴看著她,卻在她認真的表情裏逐漸意識到自己可能即將成為那個“冤大頭”。

無奈這方面畢竟還是投資人說了算,見宋平非要花這個錢,導演也只能妥協,飛快地一個電話吵醒了負責影視城運作的熟人,在對方的怒吼中將小樓包了下來。隨後執意給許疏樓二人綁上威亞和安全繩,做了各種防護設施,以防萬一。

眼看再折騰下去,就要明月西沈,辜負了這大好月色,劇組眾人這才各就各位,急急開拍。

宋平一身青衣長袍,負手立在屋頂與許疏樓對峙,大家難免心下嘀咕,覺得不管待會兒打得怎麽樣,這氣場擺得倒是很足很像那麽回事。

時間有些緊張,容不得反反覆覆地重拍,好在宋平與先前的演員不同,根本不需要磨合,他和許疏樓自然是有默契的,導演喊了開始後,他擡手就是長劍劈嘯而出,帶起一道映著月光的劍芒,有如江海凝清光。

雖然明月峰眾人都是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但他們的劍各有各的氣勢,大概是與各自的性情有關。最小的師妹白柔霜,與之剛交手的時候會覺得她的劍氣是繞骨的柔,打下去,才發現下面還有一層刻骨的剛;許疏樓則是一往無前的、壓倒性的強大,大部分人與她交手時都忙著擔心自己的小命,著實鮮少能分出心神來對她的劍氣產生什麽感悟;宋平的劍氣既非淩厲更非飄逸,似乎是取了中間恰恰好的那個平均值,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也沒有什麽花哨的劍招,一切至簡。

他一出手,導演就知道這場戲穩了。

有人小聲感嘆:“宋總居然還真行啊。”

現場自然並沒有什麽殺氣,但眾人只看宋平這顯得很專業的招式和氣場,便下意識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卻見許疏樓輕輕松松地接下劍招,裙擺一旋,青絲飛揚,從劍影中穿過,縱身一個翻滾,掠到了宋平的背後,然後出鞘了自己的劍,月色映照之下,一瞬間劍光乍起,有若閃電,又如驚雪。

“等等,那一掠是威亞提起來的還是她自己跳的?有沒有人在操控威亞?難道是傳說中的輕功嗎?”大家看得目瞪口呆,一旁的制片恨不得上手搶過導演的監視器立刻放個回放,好歹是強自按捺住了。

清秋月窟,流水天臺,導演控制著主鏡頭向後撤,將房頂上的二人拉成了一道剪影。

於一片月朗清輝之下,有人恍然想道,這倒真是應了白柔霜那句中二發言——那段驚才絕艷的過往。

除了許疏樓和宋平雙劍相擊的聲音,現場恢覆了一片安靜,觀者仿佛做了一場短暫的夢,被帶到了那個仗劍任俠的時代,偶遇了一場暢快盡興的比拼。

也許比拼結束後,他們這些看客,可以去街尾打上一角酒,晃悠著走過長街,懷著滿腔激蕩的胸臆睡去,做一場劍客的夢,第二天醒來便對其他人吹噓自己見到了仙人。

也許心下還會有些許遺憾,因為這樣的驚艷,終究只能是驚鴻一瞥的一場偶遇,見證仙人那一瞬間舉世無雙的風華……

許疏樓自然沒能察覺大家如此文藝範兒的胡思亂想,她一邊與師弟對招,一邊在想劇火了之後,劇組給換的新道具劍的確比之前好用多了,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還挺好看。

眼見時機正好,她對宋平微微頷首,後者會意,縱身一躍而起,雙手握住長劍用力劈砍下來,許疏樓橫劍架住他的攻勢,那一劈砍的餘威卻未停,讓她壓碎了屋頂,直直墜了下去。

“啊——”

現場一片尖叫聲,導演蹭地從鏡頭後站了起來,幾步狂奔過去,卻見宋平挺不好意思地對大家擺了擺手:“別怕,沒事,在演戲。”

許疏樓也已經再次躥上了屋頂:“別慌,都是節目效果。”

“……”導演沖上去確定她沒摔出什麽好歹後,再顧不上投資人的面子,氣得險些破口大罵,“你膽子可真大啊,我差點以為全劇組都要跟著你上社會新聞了!”

導演又譴責地看了宋平一眼,似乎在問他為什麽也跟著胡鬧。後者心下忽然有些哭笑不得,似乎從當年到如今,和師姐接觸過的人都迅速地接受了她鬧騰的人設,並下意識將她身邊的師弟妹們視為更靠譜的那一方。

“圓月快要落山了,”許疏樓安撫地對導演笑了笑,“再說,這不是氣氛到這兒了嗎?”

“……”導演氣得猛一跺腳,卻不想這廢棄小樓的屋頂原本就有點危險,又被許疏樓和宋平這樣一砸,哪裏還承受得住這一跺,身下屋頂裂開,他身形一晃,險些跌了下去。

下一秒,全劇組的人維持著統一的45度角仰視弧度,癡癡地望著他們的女主拎住導演的衣領,借著威亞繩淩空一蕩,揪住導演一同蕩向地面。今夜月色太美,許疏樓衣袂飄飛,有如九天仙子月下落凡塵,但蕩到近前時,眾人發現威亞長度不夠,許疏樓看上去很想直接跳下來,但導演在她手裏發出了一陣尖厲的嚎叫,於是眾人眼睜睜地看著她又無奈地蕩了回去。原本仙子下凡般的美好畫面,此時配上導演張口瞪眼的表情和長嘯般的尖叫,又微妙地有兩分像是人猿搖蕩於藤蔓之間,讓眾人怔怔地在兩種全不相幹的幻想中反覆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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