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布嚴格按照小黑貓曾經說過的標準，一一對號入座：“你們倆原本是陌生人,出於對陌生人的一種吸引,短期內產生良好感情，為了一個目標共同奮鬥。”

“那是友情。”一開始當然不是，後來慢慢打出來的。

“嗯，目前只是友情，因為愛情是要伴隨欲|望的,而我們的腺體和器官發育並沒有成熟，所以無法產生愛情，但是不能排除以後轉化為愛情的可能性。”班布就事論事。

“班布，這些都是誰教你的？”米蘭哭笑不得。

“小黑貓。”

“……好吧，小黑貓有沒有也說過，‘約會’這個詞只能用在愛情這方面？沒有轉化為愛情，就不叫約會。友情也不一定就轉化為愛情。”米蘭一邊解釋，一邊認為自己有必要跟小黑貓談談心。

——小黑貓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雖然日子過得開心,但他其實很忙,學校的事,金融投資的事,還有生活日常。

“爸爸們就是友情轉化為愛情的。”班布反駁。

這個情況到是事實，米蘭楞了楞，忽然拋出一個問題：“班布，將來你想和他們一起做宇盜嗎？”

“我無所謂。”班布確實是無所謂，“我跟著你。”答應過紅發女人的，跟著你，照顧你。

聽見班布說“無所謂”，米蘭心裏揪了一下，但是後面的“我跟著你”，很好地令他感到開心：“嗯，班布跟著我，我們會回去的，一定。”

“那有什麽關系？”

“產生愛情的兩個人會在一起的，而我們總有一天要離開，所以啊，我不可能跟宇盜產生愛情。”

“你可以帶著他離開。”

“你小腦袋在想什麽，”米蘭好笑地拍拍他的頭，“我目前只有兩個目標，照顧好你，找到爸爸們。”他不是沒上過星網，雖然星網的限定年齡是十四歲，但那不是聯邦和帝國的標準麽，宇盜才不講這個。況且米蘭開發了精神力，偶爾逛逛也沒事。

只是班布在灰色星域的網絡上作了點手腳，從宇盜這邊看到“米納”和“德魯克”的消息，都是“失蹤人口”。

停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問：“他們說過什麽時候放你走了沒有？”

“還沒。”

米蘭沮喪了一小下，隨後又振奮：“不管那麽多，提前做好準備總沒錯。”

“嗯。”班布停頓一下，試探著問，“如果離開這兒，我們該去哪裏？”

“當然是回k星，那是我們的家。爸爸們也會回那裏去的。”米蘭十分肯定。

“將來我們會在綠葉鎮過一輩子？”

“一家人在一起，過一輩子，有什麽不好的？”米蘭反問。

“米蘭，你現在是學生會副會長，年級老大，我們有保護者，還有管家，回去以後這些就都沒有了。”權力，和物質，雙重誘惑。

“生活再好也不是我們的。”米蘭回答，“至於學生會，班布你喜歡，回去了我也弄一個。”

——這口氣和班布告訴小黑貓“你要當宇盜團的管家，我就去建一個”，異曲同工，應該說不愧是從小到大生活在一起的麽。

班布給米蘭的認知排序，第一位：家庭。

這段話他當然也開啟了錄音，就等將來驗證對照。

鑒於人類的多變性，班布認為米蘭調整認知序位的可能性是90%。

鑒於米蘭的承諾，班布認為他將來調整認知序位的可能性是10%。

——但是班布已經習慣太多小概率事件了，他覺得，米蘭一定會調整的。

時針分針刷刷地走，轉眼一年過去。

星歷2039年。

雖然紅苗圃小學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寒暑假，但是第二學期的期末升級考，足夠成為一次非常刺激的冒險。

一年級和二年級的升級考試，考的是弱小者的生存：在紅罌粟會所當向導，一年級生要求三天內掙取兩千星幣，二年級生要掙三千。

紅罌粟向導小費每小時一百，一晚上最多也就十二小時，光憑著小費當然也可能達標，但是客人願不願意始終雇一個小孩子呢？可以通過推薦客人購物獲得抽成，也可以自己去賭場一試手氣，甚至偷盜——被發現就算考試不及格，附帶作用會被打個半死。

鑒於年級並沒有按照年齡排列，十一二歲的孩子願意以身體換點什麽，只要不怕死，隨便你。

三年級和四年級考試還算中規中矩，考的是抱團防守反擊，五人一組，團戰。

五年級六年級就更加高大上了，虛擬太空旅行探險。區別在於五年級只要在規定時間內，利用提示，翻山越嶺取得預定地點的預定物品就算合格，六年級多了中途遇上“黑吃黑”，要進行對抗奪寶的內容。

——這完全就是軍校的畢業考吧？是吧？是吧？

三年級的升級考試是在紅罌粟的虛擬角鬥場裏進行的，當然賭場趁機也開盤下註，米蘭所在的小隊賠率是預料之中的最低，1:1.1。而米蘭也果然不負重望奪得頭籌。

至於虛擬倉對兒童未發育成熟的腦部會產生危害？這點頭痛都忍不了，還是宇盜麽？這裏可沒有兒童保護計劃和未成年人保護法。再說都開啟天賦值了，就不要在意這些小細節了罷。

值得一提的是，班布和格雷格因為沾米蘭的光，雖然在別的小組，組長制定了相應計劃，成為了重點保護對象。一組是上來就全員搶攻，對方還沒反應過來就塵埃落定，格雷格留在後方，還有一組是拿班布當誘餌，一開戰，班布就找地方藏好，最後艱難獲勝。

四年級的升級考就換成了真實的角鬥場，但是武器要求自制。有醫療艙在，有老牌宇盜們在，結果也不算很慘烈，缺胳膊斷腿的都及時搶救到位了。

紅苗圃小學的第一次期末考，群情振奮，萬眾矚目。

尤其是六年級生，順利畢業並且成績優異，就可以跟名譽校長、晨曦老大握手合影！還會有宇盜大佬相中你，直接招募到他的手下辦事。

不過，要是只有一個“及格”評價的話，那就只能跟真正的校長、老爺閣下一起握手合影了——雖說因為老爺經常在校園出沒，不知不覺小孩子們已經對他喪失敬畏感了，那也是罌粟頭骨三當家啊！

當然，米蘭、班布、格雷格三個人的期末考，晨曦悄悄觀戰來著。

班布發現了，沒有戳破，只是發了一個“？”

對於他能認出自己，晨曦回了個微笑的表情。

考試後，晨曦反覆觀看的，並不是班布——班布一向低調，這一年來“威尼兔”和“三口”兩個身份雖然都掛著面癱臉，但是紅罌粟裏面的神秘人，和紅苗圃裏面的小跟班，明明體型、性格都差不多，竟然沒有一個人去懷疑，班布的本領有多大，可想而知。

同樣，鑒於班布一開始的事跡太過玄幻，加上沒有任何視聽證據，事後流言頻發，宇盜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默認了那只是一場吹牛皮。迄今為止外界沒有任何異常，一部分是班布的手筆，一部分是晨曦的掃尾。

晨曦看的也不是米蘭——米蘭雙目失明是不假，但是虛擬網絡能夠直接刺激大腦皮層相應區域，令米蘭“看”到景象，雖說是小孩子，但是在宇盜堆裏，小孩子普遍早熟，米蘭是好苗子，不過這個好苗子，自己一時半會吃不下。

他觀察的，是格雷格。

格雷格躺進虛擬倉，都要靠別人的幫忙，進入之後，組長設定跟隨某組員行動，之後斷開連接，留他在原地。

在虛擬場景中，他的形象似乎沒那麽僵硬。

如果格雷格自從來到這裏就開始偽裝，一裝裝了一年，這種可能性是多大？

鳳凰軍團已不成氣候，暗中尋覓格雷格的人，也在晨曦散發的各種流言裏，退卻。

湮滅沒有存活率，但“屍骨無存”的另一種說法，叫做“失蹤”。

最後聯邦並沒有找罌粟頭骨的麻煩，一方面罌粟頭骨實力強盛，另一方面，既然錢惟寧潛入星光號都沒有得手，至今沒有任何消息，格雷格的下場可想而知，聯邦拿鳳凰軍團開刀，不過是因為洩憤罷了。

能調動三艘巡洋艦的人，可想而知必然有一定地位。

——托馬斯·彼得。

一旦鎖定這位聯邦國防部長，晨曦就調出內部檔案，一看……宇盜的思想從來不走尋常路，就沒有光明正大這個詞，晨曦順口吩咐比對dna，格雷格的身份立刻躍然紙上。

這是在……洩私憤？

晨曦挑出一抹危險的笑：“原來我這裏，果然藏了一條大魚……”

不僅僅是格雷格，還有威爾。

在成為班布的追隨者之前，威爾，來歷是什麽？在這裏面起了多大作用？或者說，這是不是威爾故意做的局？

威爾的履歷就是軍人和保鏢，在軍人和保鏢之間，有一段空窗。

另外，威爾的出生地，是帝國。

班布知不知道威爾的事？

他當然知道，而且比晨曦還要詳細。

比如格雷格和威爾之間不屬於雇主和保鏢，而是任務物品和護送者。

但政治和他有什麽關系？

你來我往明爭暗鬥，對班布來說，除了感嘆人類思想覆雜花樣百出之外，並不覺得有其他方面的進化，就是再冠冕堂皇，本質還是和千萬年前的偷蛋動物一樣：擴張地盤，確立統治，繁衍後代。

各種心計和花樣，班布也有收集，對於他來說，只要儲存資料的設備能連接星網，他就能知道全部內容，龐大的數據庫基數，把所有蛛絲馬跡按照時間軸和事件軸列出來，加上邏輯演繹和推理，雖然班布非常欠缺想象力，導致推理還原真相也就是睡個覺吃個飯那麽簡單，反而顯得無趣。

而且這種規律性的東西，他的數據庫裏多的不能再多了。

觀察者的生活，如果不自己給自己設定目標，找些有意思的事情，在漫長的生命過程裏，會浪費多少時光？

還是看著一個個小概率事件成真，繼續自己《小概率，大轉折》的論文撰寫，感覺更好。

嗯，尤其是自己養育幼崽，脫離了計算和推演，看著幼崽一天天變化，帶來驚喜、感動，或者其他微妙的情緒波動，更加有觀察價值。

觀察者可以有自己偏好的，只要不影響到整個社會進程，就無所謂。況且融入人類社會，作為一名普通人類存在，怎麽可能無欲無求沒有偏好？

班布一邊整理罌粟頭骨乃至整個灰色星域的數據，一邊用精神力，給睡夢中的米蘭掖掖被角。

米蘭這幾天有點暴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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