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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契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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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冬日裏的一則新聞,還不足以讓人們警覺。那春天裏彌漫的恐怖訊息,卻已經將人們嚇破了膽。那一年有一種致命病毒在全國擴散,板藍根,消毒水,一時脫銷。

小鎮裏的學校都停了課,人們被迫窩在家裏,看著新聞,每日測量著體溫,期望著厄運不要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樛木和梓淵都閑在了家中,與別人一樣,每日消毒,通風,避免外出。隔三差五給親友們打電話,讓彼此放心。

樛木的心裏卻有些不合時宜的慶幸,因為她不用上學,梓淵不用上班。兩個人窩在家裏,練練書法,看看書,除了屋子裏的一股消毒水味讓她厭惡外,其他的一切都是那麽的可人。

樛木捧著本書,窩在沙發裏曬太陽,陽光暖暖,把她變成了一只懶貓。

梓淵笑著看著沙發上的樛木,她不止一次的覺得她像一只小奶貓,可愛,卻偶爾露出利爪,傷了你,又會貼上來厚顏無恥的撒嬌。真是讓人又愛又恨,連她慵懶的樣子,也迷人。

梓淵走到近處,坐在了沙發的另一邊:“在看什麽?”

樛木沖她詭異一笑,“山海經。”

“山海經?”梓淵有些意外,“怎麽看起這種書了?”

“我現在覺得這本書很神秘,它不同於中原文化,是屬於一種古楚文明,而且它上面的一些記載,我覺得是真實的。所以更覺得神奇。”

“哦?哪一部分?”梓淵好奇的問道。

“比如說旋龜,鱷龜也。再說當康,不就是當今的疣豬。鼉,不就是今天的揚子鱷。兕,不就是現在的犀牛?鹿蜀,斑馬也。這都是古代中國沒有的,但是卻清楚的記載在山海經上。4830種奇珍異獸,會不會都曾經存在過,只是滅絕了一些。再說你之前說的少昊後人,希羅多德曾經記載在阿爾泰山附近有一個格裏芬部族,為獨目國。而且山海經也和古楚三星堆出土的文物相符合,鸞鳥,其翅如刀,與三星堆出土青銅鳥相同。古楚,2萬年前便有人類了,誰又能說得準2萬年前的事情?”

梓淵呵呵一笑,“哦?所以你也相信通天神樹?相信金烏,相信後羿射日了?”

“你試想一下,如果通天神樹是一種信號塔,負責與宇宙中的人物聯絡,但是被一個人破壞了。從此外界難以定位地球的方位,這些留在地球的外星智慧體消失之後,留下了記載他們過去的三星堆文化,和山海經。”樛木說著,眼睛裏露出神往。

梓淵好笑的揉著樛木的頭,“你這個小腦袋,成天想的都是奇奇怪怪的事情。怎麽不去寫玄幻小說去?”

樛木跟著一笑:“你不覺得我寫玄幻小說這件事,本身就挺玄幻的嗎?”

“呵呵,那倒也是。”梓淵一笑,轉道,“別人停了課怕得要死,你倒是真是悠閑,你就不怕這個病毒麽?”

“怕什麽?生死有命。再說,就算我們被感染,一同死了,我也死而無憾。”

梓淵望著樛木認真的表情,微微楞住,轉而一笑蹂躪起她的臉頰:“你現在是不是背著我,看了什麽言情小說?現在說起情話,都不用打草稿的了。”

“哪有?”樛木往旁邊躲了一下,撥開了梓淵的手,“我倒是覺得,就像有人說的,活到24歲然後死去。24歲之後的每一天,如果都過著重覆的生活的話,那還不如死去了呢。”

梓淵聞言嘆了口氣,“你知道,從來沒有重覆的日子,只有重覆過日子的人。人心死了,感覺不到新意,這才是真的死了。和她所過的生活無關,人,不僅有物質,還有精神。不只有精神,還有靈魂。”

“是啊,遠離顛倒夢想,終究涅槃。你需要我遁入空門嗎?彥法師?”樛木嬉笑著說道。

“出家不是遁世,而是回歸。只要你心中清明,自可以‘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何必礙於形式。”梓淵默默的瞥了樛木一眼,道,“再說,出家還得戒色。”

樛木終於忍不出嗤的一笑,“我要是出家了,就給自己立個法號,叫‘絕不戒色’,或者含蓄一些,叫‘空虛師太’,你看怎麽樣?”

梓淵白了她一眼:“你還是少去汙染人家清凈的佛門了,老老實實在這個濁世待著吧。”

“好滿足你不用戒色的需求,是嗎?”樛木歪著頭,好笑的看著梓淵。

梓淵斜了她一眼,“說得好像你能戒了似得。”

樛木咳了一聲,尷尬的笑了笑,好吧,半斤八兩,再說都是眼淚了。於是兩個人的話題又繞回了這次病毒。

“你說如果這次的病毒,政府最後也控制不了怎麽辦?”梓淵用手指玩著樛木的頭發,隨意的圈著。

“能怎麽辦?如果那樣,我就帶著你一起逃亡,或者,一起等死。生則同衾,死則同穴。”樛木合上書,笑盈盈的看著她。

“那如果我們其中一個人被感染,而另一個人沒感染呢?”梓淵說著嘆了口氣,“要是我感染了,你就離我遠遠的,好好照顧自己,將來找一個能好好對你的人。”

“說什麽呢?要是你感染了,我還去找什麽人?我就效仿楊過楊大俠。”說著樛木自深沈的情緒中,畫風陡然一轉,捶著沙發誇張的表演起怨婦,“誒呀!我不活了!這絕情丹我也不吃了,這日子沒法過了,都別攔著我,我要去死.......”

梓淵氣的拍了她一下,“沒個正經樣子!去測體溫去吧。”

樛木無奈的攤了下手,“是病毒先動的手。”

她接過梓淵遞過來的體溫計,兩個人量起體溫。

“每天都要量好幾次,哎。”樛木不滿的一邊嘟囔著,一邊取出溫度計。

“別抱怨了,畢竟現在的體溫可是攸關生死。”梓淵取出溫度計,剛剛好37度。

樛木忽然站起身來躲遠,“要不今天我回家住去吧,我37.8度,你把家裏再消毒一下吧。”

梓淵楞了一下,隨即對樛木道;“你是打算離開了就一直不回來了是嗎?如果出去的時候被感染了又該怎麽辦?”

樛木不語,站在客廳進退維谷。

“剛才說的同生共死,原來是說說而已啊?”

“自然不是!”樛木急道,隨即又低下頭“但是,現在體溫異常的是我。所以......”

“所以,你就要犧牲小你,拯救大我。”梓淵說著笑了起來,隨即,她收起笑容。看著樛木板著臉交代道,“收起你的個人英雄主義吧。你去臥室休息,吃點感冒藥。我把家裏再徹底消毒一次,晚上再量一次體溫,或者你感覺有什麽異常,立刻跟我說。”

“可是......”

梓淵搶白道:“沒什麽可是,如果我們角色互換,你會讓我離開嗎?既然不會,你還堅持什麽?照我說的去做!”

樛木看著已經有些慍怒的梓淵,只好妥協道:“好吧,那你記得帶口罩。”

樛木轉身回臥室休息,梓淵戴上口罩,將家裏再次徹底消毒了一次。

在這個非常的時期,除了不懂事的孩子外,誰人不是人人自危?偶爾外出,入目便是滿街的蕭條景象,讓人產生這個城市便只剩自己的錯覺。

梓淵自然擔心,她擔心樛木會沾染這無妄的災禍,離她而去。

梓淵推開臥室的門,“怎麽樣?”

“你別進來!你今天到客房睡吧。你把消毒水放門口吧,這個屋子我來負責。我暫時沒什麽異常,剛吃了藥,體溫降了些,但是還得觀察幾天。”樛木轉而嬉笑道,“以後這主臥就是我的地盤了,你進來得先向我請示。”

梓淵一笑,將消毒水放在了門口,“如果覺得身體不舒服,立刻告訴我!”

樛木擺擺手,“行,知道了,你快出去吧。”

梓淵轉身退了出去,現在他們至少得保證一個人是健康的。

樛木把主臥徹底消毒,她沒有出去,帶著口罩和消毒液共處了一段時間,才趕緊開窗子。這個味道真是讓她終身難忘。

梓淵晚上有來看過樛木幾次,見她睡得安穩,並沒有出現宣傳手冊上說的呼吸急促的表現,也就放下心來。

第二天樛木的體溫便降到了正常標準,但是她依舊執意的繼續堅持隔離,畢竟還有潛伏期呢。就這樣過了兩周,二人才真正放下心來,還好是虛驚一場。

梓淵窩在沙發裏,指尖滑過書頁,隨意的說道:“我怎麽覺得你前幾天那體溫,是曬太陽曬出來的?”

樛木亦窩在沙發裏笑道,“你現在雖然是這麽說,當時是不是怕的要死?”

梓淵視線從書中移開,疑惑的看著樛木:“為什麽是我怕的要死,怕的人不應該是你嗎?”

樛木無所謂的挑眉一笑,開始她的歪理:“人固有一死,死時是一時痛覺,死後是意識全無。苦的反而是獨留人間的。可不見雁丘詞雲‘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梓淵低頭看著書,無所謂的應付著樛木:“喲,這麽說我還得謝謝你命大了?沒聽過世上還有‘續弦’這個詞麽?”

“那你沒聽說過,這世上還有‘殉情’這個詞麽?”

梓淵懶懶的回道:“好啊,那你說說古時候殉情的典範吧。”

樛木一甩袖子,得意的開講:“楊過楊大俠啊,要死要活好幾次呢,16年都按不滅他胸中殉情的火焰,可謂最執著的殉情信徒。再說郭襄,看著楊過跳下去,跟著就下去了,you jump,i jump!可謂最沖動的殉情。”

“楊過的殉情,其實和他本身偏激的性格關系很大,而且他在世上沒有親人。而郭襄呢,當年才16歲,正是不顧後果,容易沖動的年紀。換一個年紀,她便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情。而且更重要的一點,這是小說裏的情節,做不得數。你再說。”

“那《焦仲卿妻作》呢?這可是取材於真實的故事。”

“劉蘭芝倒是可歌可泣,卻也可悲可憫,嫁了一個無用的男子。而焦仲卿的殉情卻有些可笑了,這個悲劇的釀造,焦仲卿占的比重甚至要多於他的母親。他一直是一個挑唆婆媳關系的丈夫,出了事就推卸責任,逃避責任,躲到縣衙不回家,一直讓劉蘭芝來承受傷害。直到聽說劉蘭芝要改嫁府尹家的公子,這才策馬狂奔著回來。回來卻上來便是指責,然後就要死要活,最後氣的劉蘭芝說同死。可笑的是他還在家,等著的劉蘭芝的死訊傳過來,他才去自殺。你難道欣賞他的殉情?”梓淵從書裏擡起頭,有些挑釁的看著樛木。

樛木面露難色,自己是正方,沒道理自己幫著梓淵把自己駁倒。但是她卻也真的看不上詩中的焦仲卿,尤其是那句‘吾今且赴府’,真的傻X死了。

於是她皺著眉頭道:“那梁祝總可以了吧。祝英臺的殉情,你總沒什麽好說的了吧?”

“梁祝倒是真的堪稱淒美絕倫,情節起伏遞進,曲也淒婉回腸。魏晉風流,從這個故事也可見一斑。”

樛木不自禁的接到:“那是,似乎當時是馬家將此事上報給謝安,再由晉相謝安上報給皇帝的。而且祝英臺女扮男裝能不讓人識破,倒不是因為她長得像男人,而是那個年代男人長得像女人。當時男子不以孔武為美,反而佩香囊,以形體飄逸為美。想想便覺得滿朝上下,G裏G氣的。不過那時候的人們,忠於自己內心的灑脫勁兒,確是讓人羨慕。”

樛木說著,不禁神往起來,隨即突然驚覺,“誒?不對啊。不是要評價殉情的事情嗎?怎麽扯到魏晉風流上來了。”

梓淵輕聲嗤笑一聲,彎著眼睛看著樛木,無辜的道:“是你自己扯過去的啊,我怎麽知道?”

“好哇,你躲來躲去的。你說,是不是如果我死了,你肯定是去‘再醮’的了?”樛木上前奪過梓淵的書,放在茶幾上,開始鬧起她來。

“好了,別鬧。”梓淵捉住她的手,深情的說道,“那我們都不要死,白頭偕老可好?”

樛木看著梓淵的眼睛,一時忘記了反應,任梓淵捉著自己的手。

梓淵好笑的把傻掉的樛木推倒在沙發上,壓在身下。她手指滑過樛木的臉頰,下唇,鎖骨,向下游去。目光流轉的望著身下的人,“你不是也會背那首詩麽?背來我聽。”

樛木的臉頰泛起紅潤,淺吟低唱著:“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於嗟闊兮......唔......”

梓淵滿意的離開樛木的唇,壓低聲音道:“下面不好的詩句,便不要背了。另外,你剛才說的那句話錯了。”

“.......哪句?”

“你才是‘再醮’,我的話,要稱作‘續弦’。可記住了,下次莫要再搞錯了。”梓淵輕笑一聲,繼續行雲雨之事。

樛木依舊乖巧順從的配合,梓淵有些好笑又有些奇怪,她這個樣子怎麽還總幻想著成為主導的一方呢?

殊不知,俗話說得好,夢想總是要有的,外一實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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